第18章
第18章
與陸艾的碰面,在周策看來是非常順利的,陸艾的心思态度跟他之前猜測的相差不多,他只需要擇日再去陸艾家裏一趟,而這一次對他而言才是一場重頭戲。現在,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會面要處理。
他讓裴照雪幫他約劉瑞見面,裴照雪認為周策自己主動登門拜訪會顯得更有誠意,周策卻笑着跟他搖頭,理由卻沒跟裴照雪講。裴照雪無奈,只得去見了劉瑞,把周策的事情跟劉瑞講明白,劉瑞沉思片刻之後,決定見周策。
劉瑞是在一處私人會所見的周策,房間內只有他們兩個人,裴照雪在外面。他并不知道兩個人在裏面商量了什麽,只知道周策出來的時候仿佛心情很好,眼睛裏都帶着笑,他許久沒見過周策這麽笑過了。
說也奇怪,周策不是個什麽嚴肅的人,可裴照雪就是覺得他與回來時的狀态大相徑庭。他承認這段時間以來發生了太多事情,可如此短的時間真的足夠改變一個人嗎?這種想法的出現是危險的,裴照雪對危險很敏銳,那種感覺就好像他站在某個高處打量周策似的,并對周策報以非友善的目光。
可他自己也絕非良人,他心中對危險敏感,或多或少也是出于對危險隐秘地追逐。他羞于剖析面對自己的內心,每當有這樣心情出現的時候,他都會去教堂——他已經不記得從何時開始信仰懸于空中的聖光,但至少在這短短幾刻,這确實可以免去他的罪惡。
只是多少自己騙自己的成分在,裴照雪也不敢全部坦誠,他左顧右盼,只敢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不以任何身份自居,想要被原諒,又害怕被看到。
沒人知道他冷靜自持的外表下是怎樣的糾結不堪。
裴照雪就這麽一邊以旁觀者的視角去觀察周策,一邊為周策忙前忙後。他在外界眼中本來就不站周嶺的邊,現在也跟周簡拉開了距離,周簡周嶺兩人的争端日益升級,反而便于他的活動。只不過,旁人要多打量他幾眼,看他是不是還懷有別的目的。
周策也很快跟陸艾再次見面,裴照雪本以為周策不會向自己透露談話的內容,沒想到在回程的路上,周策就跟聊天似地對他講了出來。劉瑞會在協商會議上對周簡和周嶺二人進行問責,動用公司的力量架空他們二人的權利,并且推舉周策進入公司領導層。
聽過之後,裴照雪覺得周策是個瘋子。
“你不怕自己算計半天,結果被被人擺了一道?”他邊開始邊問周策,語氣也很随意。
“為什麽要怕?”周策懶散地仰靠着椅背,“瞻前顧後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如果我會害怕,那麽我從一開始就不會動這樣的念頭了。”
“可……”
“裴哥,你這些年是怎麽在爸身邊做事的?為什麽總是要問我蠢問題?”周策看向裴照雪,“還是說,這也是你對我的考核?試探像我這樣的人到底有沒有能力來讓你信服?你真是個口是心非的人,手上做一套,嘴上說着另外一套,你心裏想着的是不是跟你說的做的還不一樣?你到底在想什麽?你不會是想玩一出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吧?”
紅燈亮了起來,車在鐵軌前停了下來,欄杆緩緩落下,有火車要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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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帶夜裏人很少,穿過鐵路,前面才是鬧市區,此刻這裏只有他們這一輛車孤零零地等着紅燈數秒,陪伴他們的還有火車駛過前的警示鈴聲。
鈴聲很吵,車裏卻意外的安靜。
裴照雪一手握在方向盤上,另外一只手挂了手剎卻沒有擡起來,垂在自己的身側。他一向表情不太豐富,現在連眼睛眨動的頻率都放慢了下來。他的眼神從車內後視鏡裏掠過,從那裏能看到周策。
周策不知何時調整了身體,原本是靠着椅背的,改為手臂靠向車窗,手掌半握着,指關節抵在唇邊,嘴角挂着鈎兒。
他笑得幅度不大,笑意卻深。他見裴照雪垂在椅邊的手指随着鈴聲的節奏輕點着,再往下看,漆黑一片。裴照雪的目光始終直視前方,周策也看向前方,仿佛兩個人都在等着火車駛來。
時間似是沒有盡頭。
“你……”
周策剛一開口,火車呼嘯而過,轟隆隆的嘈雜響聲蓋住了鈴聲,也蓋住了他的話。火車駛過之後,鈴聲停了下來,紅燈數完最後幾秒也變為綠色,欄杆緩緩升起。
裴照雪垂着的那只手拉了一下手剎後也放到了方向盤上,踩了一腳油門,車子平穩地駛過了鐵軌,朝着鬧市區而去。
他沒有聽見周策說了什麽,而是從後視鏡裏看到了他的口型。周策的手指雖然半掩着嘴,可裴照雪卻看得清清楚楚。
周策說裴照雪三番五次問那些蠢問題是為了試探他,他接連戳穿裴照雪何嘗不是如此?他知道裴照雪在那一刻被他的話激怒了,他直接挑明了裴照雪的沉默所蘊含的意思,裴照雪在這個家裏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沒有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逗他。同樣,他也知道,裴照雪不會不明事理,他只是在思考,在計算。
他們之間所有的情緒、語言、動作都可以是假的,真正驅動他們的只有利益。如果周策死了,裴照雪什麽都得不到,這筆賬不劃算。
火車呼嘯而過的時間足夠裴照雪做出決定。
“裴哥。”周策呼了口氣,又往後躺在靠背上,雙手抱肩,閉上了眼睛,“我想吃榮記的烤乳鴿,正好前面就是,停下買點吧,我們回去一起吃。”
“嗯。”裴照雪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