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漏洞百出
笑也笑過了,蘇榕回身翻過百裏思霈,略一蓄力,便下手解穴。人體周身約有五十二個單穴,三百個雙穴、五十個經外奇穴,其中一百零八個要害穴,七十二個點擊不至于致命,其餘三十六個穴是致命穴,俗稱:“死穴”。死穴又分軟麻、昏眩、輕和重四穴,各種皆有九個穴。
在青冥閣中,此歌訣為蘇榕所作:
“百會倒在地,尾闾不還鄉,章門被擊中,十人九人亡,太陽和啞門,必然見閻王,斷脊無接骨,膝下急亡身!”
一雙玉手攜風而至,已幻化成一柄利刃,随着其手主人清啞的嗓音,上上下下數不清多少次點擊,其手法之快,皆化作虛影,叫旁人看不清落在何處。
蘇榕展示了她的嗓音,同時展示了她的手法,莫曉情和丹霄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同時忘了百裏思霈的生死。
百裏思霈悠悠轉醒,待看清眼前香汗淋漓的女人,漸漸紅了眼眶。蘇榕擦了擦額頭的汗,又抹了一把胸口裂開的傷口流出的血,兀自一笑:“醒了?”
“閣主,我就知道,我一定會成功的!”百裏思霈奮力去抓蘇榕的手,她修為盡毀,為的就是這一刻,“我就知道……我一定會成功的!”
蘇榕收斂笑意:“引魂術需用死者的身,生者的魂,更要施法者的魂,無辜衆生的身,害人害己!為何要用!”
“我成功了……”
“成功什麽?我又不是你引回來的!”
百裏思霈沒聽蘇榕說什麽,她終于抓住蘇榕的手,握着她真切的骨肉,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百裏莊……有救了……”
莫曉情還沒有回過神來,她愣在原地,沒想到困難的事情一下子迎刃而解,百裏思霈抓着抹厲的時候,她跳了下眉,似乎有些不能接受。
她喊她什麽?閣主?
百裏思霈應該是病得不清吧,怎麽能對着抹厲喊閣主呢?她的引魂術大多是錯的,莫曉情知道,所以她從沒抱過不切實際的希望。抹厲和蘇榕是不一樣的,她們即使相像,也是不一樣的靈魂,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
出神的功夫,百裏思霈冷靜了一下,抓着蘇榕又有了新的哭訴:“閣主,你不能抓我回帝都,我要和你一起回百裏莊,百裏莊的父老鄉親還等着我回去,慕如淞還等着我回去!當初是你出手撮合我們在一起!如今你不能再将我二人分開啊!”
“那你可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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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霈兒知錯了!閣主,霈兒什麽都聽你的!”
蘇榕滿意的點點頭,偷偷掃了一眼旁邊一言不發的兩人,換了一個輕松的語氣問百裏思霈:“咳咳,霈兒啊,這個回百裏莊的盤纏,怎麽算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莫曉情猛地站起來,對着眼前的女人咬牙切齒:“蘇榕!你個騙子!”
丹霄沒有莫曉情那麽大的反應,抹厲在驿站講過這不靠譜的事,他當時還以為是為了推脫自己胡亂編排,此刻他打量着眼前人,試圖從她身上找出熟悉的影子,可除了相貌有幾分相似,他無法斷定她究竟是誰。
莫曉情的驚叫引起狴犴的注意,在門外頻頻回頭。
蘇榕扶額:“我們沒錢,怎麽去找慕如鳶?”
百裏思霈制定了許多計劃,能回去的少,不能回去的多,成功的那條她幾乎放棄。聽到蘇榕這般問,她便知道蘇榕會和她回去,大喜之下,竟又紅了眼眶。
“回閣主,錢財之事我準備充足,回去的路上也設人接應,就是再添兩人也無妨。”
蘇榕看百裏思霈臉色蒼白,比自己還虛弱,默默抽出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她的手太涼,百裏思霈額頭發燙,二人皆是渾身一凜。
“百裏長纓就在軒轅,茉莉還是她治活的,你就算把自己鎖起來……唉,你說你啊,做事向來周全,怎麽就……”百裏思霈是賭,可也算準了蘇榕會出手救她,還早早準備了那些求饒的話,聽得蘇榕又氣又心疼,“你記住,這次不是你運氣好,是我運氣好。”
百裏思霈本擡袖擦淚,忽然遮掩難以克制的情緒,失聲痛哭。這一路上,她接連失去了芍藥局,青冥閣,百裏莊還有慕如淞,幾近崩潰。如今陣法反噬,修為盡毀,她再也沒有可失去的了。
四人從二十階下到第八階,随便找了一家酒館住下,為了不引人耳目,三位女子都尋了面紗帶上,丹霄亦帶上鬥笠遮掩。
百裏思霈安排妥當,當日即可出發,臨行前還準備了一頓較豐盛的午膳。眼下菜品精致,四人卻各懷心事,圍坐一桌面面相觑。
百裏思霈勸道:“三位,路上再難得這般像樣的飯菜,多少吃一點吧。閣主,我知道這些粗茶淡飯你吃不下,但你要為抹厲的身體考慮呀。”
蘇榕搖頭:“不因飯菜,是我體內紊亂,不宜飲食。”
莫曉情坐在蘇榕對面,拾起筷子重重敲擊桌面,應付着嘗了幾口,丹霄被莫曉情的情緒波及,沒動筷,默默給自己倒了碗酒。
百裏思霈主動為二人布菜,蘇榕擡筷制止她:“一個江湖人士,一個被貶侯爺,犯不上你伺候。”話音未落,在座三人不約而同看過去,蘇榕放下筷子,擡眼道:“阮峥受了重傷,為活命,一定會去找阮崎。一會兒官兵就尋來了,你們最好立刻吃完上路。”
莫曉情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不管你是誰!現在給老娘解釋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
“你不是已經看到了。”
“是,我方才親眼看你解了霈兒的燭魂之術,但眼見不一定為實。據老娘所知,芍藥局的咒術放眼軒轅只有芍藥局局裏人才能解……除了蘇榕。”
“你記得不錯。”
“你不是蘇榕!少用這種口氣跟老娘說話!”莫曉情氣極,手中筷子直直捅蘇榕的喉嚨,抵住她的氣管,“說,你到底是誰?”
“莫媽媽,你、咳……你這是做什麽!”百裏思霈想奪下莫曉情手中的武器,又怕傷了蘇榕,急得動氣咳嗽起來,“咳咳……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冒充慕容遺孤,該當死罪!”
“我确實不是蘇榕,我是慕容蘇。”
“閉嘴!老娘可沒心思陪你們在這演戲。百裏思霈,別以為旁人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你聯合白抹厲诓老娘去百裏莊,不就是想借用老娘的力量幫助慕如鳶……”
“不需要。”
話音未落,蘇榕擡手夾斷木筷,她抽出百裏思霈手中掩嘴的手帕,将咳血的那面翻過去,用幹淨的一面擦了擦脖子和手指,緩緩開口:“不需要你們任何人的力量,我會親手解決慕如鳶。”
“閣主……”
“我不需要證明我是誰,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們就此別過。”
蘇榕欲起身,丹霄一掌按在蘇榕肩上,将人拍回原位。
丹霄:“你不解釋,恐怕走不出這個門。”
蘇榕掃視三人,面若冰霜:“我是蘇榕,可惜不是你們心中的蘇榕,我自深淵而來,地獄無門也闖了,你們困不住我的。”
“閣主……”
莫曉情又驚又怒,已經處于在暴走的邊緣:“哦?那你說說老娘心中的蘇榕是什麽樣的?”
“你本是天地生的精靈,怎奈堕入紅塵,從此污了修為……”蘇榕直視着莫曉情,道出驚天的秘密,語氣卻平平沒有起伏,亦如她的心再無波瀾,“你喜歡我,不過是因為知道我的來歷,想以點化我的功德來彌補你犯下的業賬……阿情,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這一聲“阿情”,叫莫曉情面無人色,此刻于她而言,誰都不重要了,能窺探天機者,能知曉她身份者,絕不是普通的凡人——十有八九,是她的天劫要來了。
目送莫曉情離開,蘇榕轉移視線,一雙波瀾不驚的眼對上丹霄。
“師父,從前你我起争執,不是我用帝辛壓你,就是你用姬玟壓我,總吵不出個結果。其實我們都錯了,天下不屬于帝辛的,不屬于慕容玟的,更不屬于你我,它是屬于天下的。”
丹霄不解:“你在說什麽?”
蘇榕擡起右手,覆在還按着自己左肩丹霄的手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師父,你不服我們姐妹,沒關系,長平軍你拿去,巡龍軍你也拿去,但那個至尊寶座,永遠不會是你的。”
“你到底在說什麽?”
“我說,天下是屬于人民的。屬于每一個在這片土地生長過的人,我是這片土地塑造的魂魄,你們亦是,與其說天下屬于我,不如說是天下對我的包容。這個道理你不懂,萬年之後,自然有人明白。”
獨木成榕,不成林。
蘇榕浮生已了,一縷殘魂自昆侖神域神游歸來,略有所悟:其實她是一粒種子,需将骨肉埋進泥土,用血液灌溉,用靈魂栽培,最終獻出生命的輪回同天而論——論終有一天,這粒渺小的種子會生根發芽,引生出一眼無垠的繁茂枝葉,株株立于天地,再不受惡念動搖。
會有這麽一天的。
“我曾站在輪回的終點猶豫不前,萬年的光景啊,神魔不複,人心渾濁,唯有生死不變。”
蘇榕撥下丹霄的手,又去撈百裏思霈的手,分別握着,嘆道:“我走的太早,錯過太多,唯一能彌補的就是護你們此時周全。”
蘇榕肺腑之言,句句真切,二人怔怔的看着她,心神皆遭到重大的沖擊。他們不是傻子,不會簡單的以外貌去認蘇榕,更不會以為是抹厲做夢,當天機洩露,他二人只覺震撼:她确實不是蘇榕,這不是一場複活,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