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之死靡它
白茉莉一行前行數日，白家村終于近了，破舊大木門被緩緩推開，可随之而來的，還有白茉莉腦海深處，那段不可磨滅的記憶。
“到了。”
百裏思霈牽着馬，回頭看了一眼踟蹰不前的白茉莉，似乎頗為擔憂。後者緊抓缰繩不願下馬，一進村就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些什麽，或者說，是在借此躲避什麽。
百裏思霈道：“你若是害怕，就在村口等我。”
白茉莉二話不說，調轉馬頭退到村口，她看百裏思霈獨自進村，是不打算靠近了——如果不是為了蘇，她絕不會回來這種鬼地方。
……
白家村仿佛是一個無人村，人煙稀少，半天在村口瞧不見一個人影。日落西山時，白茉莉還在村口遙遙等待，既沒見到百裏思霈回來，也沒看見其他人出來。眼看天就要黑了，白茉莉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進村找人。
萬一百裏思霈遇到麻煩，自己也能幫幫她，對吧？
白茉莉前腳剛進村，後腳就後悔了——百裏思霈根本沒說自己去哪，只叫她在村外等，她冒冒然進了村，又不知從何找起，倒像個無頭蒼蠅在原地打轉。硬着頭皮往村裏走，白茉莉每走一步，就努力暗示自己一步：不怕不怕，蘇說我陽壽未盡，我現在肯定不會死的！
唉，至今還抱有這樣的想法，也不知道白茉莉是太天真還是太樂觀，還是兩者都有。
白茉莉走進一家包子鋪，光是聞到那一股酸臭的味道，胃裏已經開始翻江倒海。換做別人，或許早就惡心吐了，她卻硬生生忍了下來。
鋪子裏有三個惡人，一個是面上帶疤的肥碩男人；一個少只耳朵，賊眉鼠眼的瘦小男人；還有一個老板娘，體型魁梧，聽見白茉莉女性特有的甜美聲音，緩緩從後廚出來，還提着屠刀。
三人看着白茉莉，三雙眼睜大。
帶疤臉喊道：“我滴個乖乖，這娘們真俊啊！”眼神飄忽的那個說：“看這細皮嫩肉的，嘿嘿嘿！”老板娘把手中屠刀往白茉莉面前的桌上一砍，咧嘴一樂：“小娘子！吃什麽！”
白茉莉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裝作十分乖巧：“大娘，奴家想讨碗水喝。”
老板娘一旁倒水，剩下這兩人站起來，圍着白茉莉開始轉圈不說，還用他們猥瑣且貪婪的目光打量她，似乎盯上了這個送上門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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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哪裏人啊？這牽着馬是要去哪啊？”
“回您的話，西山鬧瘟疫，人死了大半，奴家的親人都死了，只得投靠南邊的兄長……”白茉莉編不下去了，捂着臉裝哭，“嗚嗚嗚……”
二人跳腳：“你，你不會有瘟疫吧？”
白茉莉不哭了，她嘆口氣，暗暗攪動腦筋，竟能繼續編了下去：“奴家原是姬侯府的一名小妾，因打碎了小侯爺最喜歡的花瓶，被從姬府趕了出來……原本奴家是想回娘家的，結果西山城封城，奴家根本進不去……”白茉莉怕他們不信，當場撩開袖子。
當雪白的兩條胳膊直晃晃地暴露在他們面前，刀疤臉突然激動起來，一把抓住這兩條纖細的手腕，握至一處。
白茉莉沒想到這一手，愣住：難道被識破了？
“放開，你、你快放開……”她假裝體弱，并未全力掙紮，演的卻像那麽回事，惱羞成怒的樣子，就像落入圈套的無辜小白兔，既可憐，又誘人至深。
老板娘端來水碗，一碗涼水潑在了他們頭上，吼道：“急什麽急，沒見過女人！”
刀疤臉賤笑：“嘿嘿，老子頭次見過這麽好看的女人！不能便宜了你們！”
老板娘把碗往地上一摔，怒：“你知道她是誰？你就敢拐！”
“我可是姬侯爺的小妾，你們要幹什麽！”白茉莉生怕吸引不了他們，給自己添油加醋。
“奶奶的，管她是誰，賣了她老子就發了！”刀疤臉的惡人拽起白茉莉就往店裏拖，老板娘和另一個上前攔他，有所不滿，結果聽了一句“老規矩，錢平分”就停住動作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結局，只有白茉莉的出現，才是意外。
白茉莉驚叫着，掙紮着，哭喊着，可還是任由身子被拖入無邊的黑暗。在黑暗裏，腐臭的味道更加濃厚，白茉莉被強行拖行了十米有餘，幾乎目睹了這裏每一張絕望的臉，每一具裸露的屍體，和那段來自絕望深處的屬于自己恐怖記憶……這裏沒有空牢籠了，刀疤男從一個籠子裏蠻橫的拽出另一個女人，把她塞了進去。
“這麽細皮嫩肉的，得再給你找個好地方。”刀疤臉兀自笑着，提着手裏那個骨瘦如柴的女人，原路返回，“嘿嘿，今晚就你了！”
白茉莉等人走遠，猛地睜開眼睛。她的眼睛透亮異常，臉上卻無比陰霾——這就是她不願回來的原因，白家村，是食人村，不是她的故鄉，她沒有故鄉。
當初逃出此人間地獄，是僥幸，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此番跟随百裏思霈回來這裏，白茉莉也不知老天是要置她于何地。
白茉莉僞裝成功，刀疤臉以為白茉莉被吓暈了，沒有給她的牢籠上鎖，也忘了給她加鎖拷。好在一切還在可控範圍之內，茉莉伸手用力一推，籠門便“咣當”一聲砸到腳邊。
“你逃不出去的。”隔壁傳來微弱的聲音。
白茉莉尋聲，扭頭看向隔壁，卻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那些被虐待過的痕跡不忍直視，她迅速把目光收了回來。
對方看到白茉莉的臉，十分驚訝：“你真漂亮。”她竟動身爬了過來，盯着白茉莉想看的更清楚，白茉莉卻一眼看到她眼裏的羨慕，嫉妒，還有威脅，“你一定能賣個好價錢。”那女人發出奇怪的笑聲，叫人毛骨悚然。
在這裏，醜的女人用來吃，漂亮的女人用來賣，兩者并沒有什麽不同。眼前種種醜惡的嘴臉，種種喪盡天良的買賣，幾乎已經成為白家村的常态，無可救藥！二十多年了，白茉莉始終報以希望：這裏終有一日将遭到報應！……或許就是今日！
“你的腿怎麽了？”
“逃跑的下場。”那女人拍了拍大腿，似乎對此感到麻木。
白茉莉無意看到那女人身下那段血肉模糊的，爬滿蛆蟲的，似乎已經不屬于那正常人的腿，“嘔”的一聲吐了，一股巨大的悲傷從胃裏反出來，她幾乎無力招架，吐的稀裏嘩啦，涕淚橫流。
那女人瞧着白茉莉的樣子，一旁“咯咯”直笑。白茉莉被這笑聲驚醒，想逃出去，腿腳卻不争氣的軟下來。
“蘇！救我……”白茉莉這次真哭了，她用腳指頭也該想到，百裏思霈那般機警聰敏女人，就算是失了一身修為，也不會傻到被抓到這種地方！就她自己，傻到以身試險。
蘇榕一聲輕笑，“芍藥局有多變态，霈兒和這些人做交易也不稀奇。倒是你，真給我丢人。”白茉莉認慫，沒想到卻遭到拒絕：“這劫數是你逃不掉的，自己想辦法，我累了。”蘇說罷，重新陷入沉睡，竟是真的不打算管她死活了。
茉莉在原地默默流淚，那女人忽然停止發笑：“瘋子！你剛才在跟誰說話？”
白茉莉難過的不行，聽到這話，反氣笑了：“呵呵，我可不就是瘋子！”她起身打量四周，“換誰誰不瘋？你不瘋？”這副殘驅，也撐不多少時日，既已承認自己瘋了，不如搏一搏。
夜晚，火光微弱，一如希望。
第二天下午，終于等到刀疤臉，他手裏攥着一串鐵手铐，罵罵咧咧的聲音由遠至近：“臭娘們，濺老子一身血，真她娘的晦氣！”等走到白茉莉的籠子前，刀疤臉重新露出賤笑，醜陋的樣子比之前更甚，“美人，老子可真不舍得賣你……”他急不可待地打開籠門，伸手要把人從籠子裏拽出來，卻突然停下。
誰也沒想到，粗魯的行為還未完成，他的手臂就已僵在籠子裏，只見他肥碩的身子徒然一墜，片刻後，又整個人劇烈的抖動起來。
他似乎是想掙脫什麽，身子不斷撞擊籠子。籠子因不牢固發出“咔咔”做響的刺耳聲音，幾乎掩蓋他喉嚨裏也發出的同樣叫人作嘔的聲音，那聲音是含糊不清的，直到最後，也沒人聽到他說了什麽。
說什麽都不重要了，白茉莉打斷他的膊肘，刺穿他的心髒，最後割斷他的喉嚨，徹徹底底的結果了他——這是她第一次親手殺人，不夠穩，不夠準，但夠狠。
白茉莉從籠子裏跳出來，明顯的感到此刻最為安靜，那些痛哭的□□聲消失了，甚至呼吸聲，都是小心翼翼的，她們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吓到，唯有她，從未如此平靜過。
慫，有慫的理由，瘋，也有瘋的力氣，既然這是她躲不掉的劫，那便破了它，再繼續向前行。
隔壁女子傻傻地望着面前的一切，直到被甩了一臉血，才猛然回神。當她發現白茉莉手中緊握的十字刃匕首，正望向自己時，她立刻向後縮了縮脖子，感到害怕：“你是誰？”
“……白茉莉。”
“你是白家村的人？！”
“不，我來自青冥閣，我叫抹厲。”抹厲收起十字刃，頭也不回地離開此地，“你的第一句漂亮話，我就收作酬金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我寫的很崩潰，估計你們看的也很崩潰……
斷斷續續也寫這麽多了，大概在三十萬字的時候就會完結，謝謝追文至今的各位大寶貝，吐槽評論什麽的可以不要大意的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