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方語寒徑直開車去工藝街,把整條街看了遍,終于物色到滿意的鳥籠。它只有掌心大小,用金絲楠木雕成,每一根小柱子都順着木材金色的紋理打磨,熠熠生輝,璀璨如金。
接着,市區某律界大佬的門鈴被按響,方語寒站在門外,禮貌微笑。
楊律師扶了扶眼鏡,修長的手指沾着綿軟的細毛,“有什麽事嗎?”
方語寒一踮腳,看見他身後桌子上的一堆工具,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在玩羊毛氈,快,教我一下,救急。”
楊律師:“請注意用詞,制作羊毛氈。”
“好好好,制作。”方語寒擠進來,把小籠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教我做一個籠子這麽高的,像我這麽可愛的,我有照片。”
方語寒掏出手機,調出照片,“就照着這個做,楊律師,我的婚姻大事就靠你了。”
“像你這麽自戀的人不多了。”楊律師把沙發上的一排毛絨玩意兒收起,精英氣質表露無疑,“按小時收費。”
楊律師公私分明,凡是朋友,法律咨詢可以不要錢,教羊毛氈一定要錢,不能亵渎。
方語寒:“……行。”
但他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學生,手裏拿着戳針,把羊毛揉成硬石頭,形狀還沒出來。
初學就捏高難度的小人物,楊律師頓時有些後悔接單。
方語寒盤腿坐在茶幾邊的地毯上,低頭認真的按着指導戳戳戳,失敗了八次之後,終于弄出一個球。
楊律師嘆了口氣,點了兩人份的外賣。
……
四個小時後,方語寒顫抖着拍了一張自己拿着戳針的右手,本來想發給秦詹博同情分,又擔心自己最後做不出來沒面子,手指一滑,發給路立軒,“手要殘了。”
Advertisement
路立軒秒回:“方貴妃繡花呢?”
“滾。”
六小時之後,方語寒拿着來之不易的Q版小人,感動地把它裝進籠子裏。
表情到位,動作一毫不差,憨态可掬,細看還有隐隐約約的梨渦……當然,這些不可能是方語寒的手筆。楊律師拍了六小時的桌子,把手心都拍紅了,方語寒才弄出個大致人性輪廓,最後實在忍不了自己上場。
方語寒腿酸得快站不起來了,他看着做好的成品,再想想秦詹,嘴角一勾,滿意地關上籠子門:“現在,把籠門給我焊死!”
楊律師任命地拿出專用膠水,親力親為,他怕方語寒一個手抖毀了一天的努力。
方語寒謝過楊律師,美滋滋地抱着籠子回家,膝蓋酸痛,不妨礙他一路跑得飛起。
把自己關在籠子裏送給秦詹不能更有誠意了!
而且,明明是四歲的小方語寒犯錯,憑什麽要深明大義的他來坐那個黃金鳥籠呢?方語寒邏輯清奇,敢做敢當,他食指彈了彈籠子,替我去贖罪吧。
他就不信秦詹看見這麽可愛的“他”還會生氣。
話說回來,楊律師真是嚴謹到一絲不茍!字面意義的一絲不茍!
哪怕他只是在黑色羊毛區域,不小心混入一根細微到看不見的灰毛,馬上就會被眼裏藏着顯微鏡的楊律師發現,并且毫無商量地要求他剝出來。
比小學數學老師看着他做計算題嚴格一百倍!方語寒發誓這是他這輩子做過最難的事!
……
秦詹沒想到方語寒走得那麽決絕,那麽理直氣壯,甚至連回來的預兆都沒有。
整層樓的燈都沒有開,黑暗裏一點猩紅的火星明明滅滅,最後息于沉寂。
秦詹在這六個小時裏想了很多,他突然不知道怎麽定義自己與方語寒的關系,大概只是他衆多炮友的一個,男朋友這種殊榮應該是談不上的。
該不該放手?
放手,不甘心。
不放手,難道真的把方語寒關在籠子裏,不讓他離開身邊一步?
從一開始,他就預見這個局面,但在聽見方語寒那句“我不想負責”時,還是沖動了。
成年人沖動,就要付出代價,秦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承受下一次沖動的結果。他竭力壓制那些奔湧而出肆無忌憚的瘋狂念頭,緊緊抓着椅子扶手,青筋暴起,像是用了畢生的力氣。
最終,骨節分明的手指撥了撥西裝褲上的煙灰,秦詹緩緩站起來,面無表情地收拾了幾件重要物件,決定離開,等他足夠冷靜時,再來處理這件事。
方語寒剛想開門,玄關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收了手,背在後面,眼裏卻藏不住笑意,仿佛遙遠的星光落進眼簾,漣漣如水。
門打開一條縫,方語寒面上升起期待,嘴角上揚,歪着頭叫了一聲“秦詹。”
秦詹被這一聲喊住,看着方語寒的笑容淺淺的樣子,心裏突然暗了一片。
為什麽方語寒可以這麽沒心沒肺?
方語寒被秦詹一身的煙味嗆了一下,奇怪,他都不知道秦詹會抽煙。
不會是被他氣得吧?
事态似乎出乎意料地嚴重,方語寒突然有些手足無措,他真的犯了很嚴重的錯誤嗎?
他無意識摳着手指,在秦詹比夜色還涼的目光中,慢慢垂下了頭,從背後拿出早已捂熱的鳥籠:“對不起,我給你準備道歉禮物去了。”
他低眉順眼,手裏捧着精致小巧的鳥籠,和一個可愛的羊毛氈方寶寶。
“我可以讓他代我賠罪嗎?”
“雖然我人在外面,但是我把心都鎖進去了。”
“沒有鑰匙。”
秦詹心神俱顫,被方語寒的甜言蜜語暴擊,一瞬間根本想不起其他任何事,只想把方語寒擁進懷裏,要他哭着發誓說沒有一句假話,說上一千一萬遍!
去他的冷靜!他為什麽不能把方語寒捆在身邊!不管是用責任還是其他。
他覺得這個籠子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哪裏見過,只好把它歸結于是今早方語寒在籠子那一幕造成的聯想。
他一伸手,方語寒卻迅速一躲,從他的身側鑽進屋裏,“這個不能壓壞了,我做了一天呢。”還花了五千大洋的學費。
秦詹從背後撈住他的腰,一口咬在他白嫩的後頸,“如果再有下次,我……”
“嘶!”方語寒倒吸氣,“沒有下次!”
老老實實地讓秦詹啃了十分鐘,方語寒捂着脖子問:“不生氣了?原諒我了?”
“嗯。”
這話一出,秦詹自己都覺得沒出息。方語寒只是捏一個小人,就像孫悟空揪一把猴毛,編出成千上萬個小猴子,總歸不是本體。
可他就是被這樣劣質的招數收買了!
如果将來他有外甥女侄子之類,一定要告訴他,多談戀愛,否則年近三十了容易被長得好看的負心漢吃得死死的。
方語寒見秦詹小氣,心思馬上活躍,忍不住炫耀他今天的成果,“像不像我?”
秦詹點點頭,“你比他可愛。”
方語寒覺得秦詹敷衍了,非要掏出照片比對,“你再看看。”
秦詹瞳孔一縮,他就算再不記得當時的情景,那個板着臉的自己總不會認錯。
“這是……”
“不就是害你被傳有童養媳嗎?我現在難道不是你媳婦嗎?”方語寒也有些委屈,“早二十年晚二十年有區別嗎?”
方語寒把頭抵在秦詹胸膛,覺得煙味有些沖,自作主張地解開他的口子,對着他的心髒,小聲逼逼,不敢讓主人聽見:“你好小氣。”
秦詹胸膛一麻,覺得心髒都忘記跳動,腦子一團亂,理不清思緒:“你……”
方語寒輕輕呵氣:“可以轉告你的主人,讓他不要生氣嗎?”
這哪還思考得進去!正前面兩步都是金屋,秦詹一手蓋在方語寒後腦勺,按在胸膛上,隔着一層襯衫感受他的親吻,欲火一下子高蹿。
方語寒被迫後退,幾步之後摔在了籠子裏比棉花還軟的絨墊。
他腦內一級警報,幸好他有對策!
“等等!”方語寒擋住秦詹親下來的嘴唇,“我們先簽一張合約再辦事。”
他飛快從牛仔褲後兜裏掏出一張折成豆腐塊的合同,展開一層又一層,最後是兩張A4紙。
秦詹聯想到他們雞同鴨講的一天,方語寒誤會他計較二十年前的小事,那些“下不為例”的保證,到頭來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屁話。最重要的事還沒解決,秦詹看見方語寒掏出的兩張紙,頓時如臨大敵。
這要是什麽“炮友”性質的合約,他發誓今天一定讓他後悔得把紙吞下去。
大起大落,秦總顯然沒有耐心了。
方語寒在秦詹身下艱難挪了挪,才釋放出一點呼吸的空間,他清了清嗓子,如同宣讀法律條文一般。
“甲方方語寒,乙方秦詹,鑒于甲方和乙方都是第一次,甲方對乙方過去無節制的性愛行為,表示諒解。但和諧長久的夫夫關系,必須建立在雙方認可的規則上……必須把雞雞關進制度的籠子裏,避免濫用、多用,營造誠信守度的家庭氛圍,共謀百年枕眠大計。”
方語寒拍了拍秦詹鼓囊囔的一團,用眼神表示譴責,繼續念到:“根據以上原則,乙方必須遵守下列約定:一、每周不超過兩次,每次不超過兩小時。二、使用标準、和諧、常用姿勢……”
秦詹聽到開頭的那句“都是第一次”,就完全懵了,盯着方語寒張張合合的小嘴,壓根聽不清接下來又念了一堆什麽。
他如夢
醒,終于摸到了他們長久以來死結的一點頭緒。
“第一次?”
秦詹打斷方語寒,全身的血液都停滞了,為了聽一個他從不敢想的答案。
方語寒一愣,反問道:“難道你不是?”
那他虧了啊,必須修改合同!那一周一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