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塗半夏生在夏天，本身不大喜歡夏天，但很多時候他不得不覺得自己和夏天很有緣，去年夏天莫黼冬挑明了心意，今年夏天莫黼冬用那樣确鑿的證據又表明了他的心意，但是，塗半夏其實心裏不知道怎麽接受他，也不知道怎麽拒絕他，這是一種很危險的處境，看似中庸卻總會發展出驚天動地的未來。他那一晚以及後來的沉默被莫黼冬理解為默認，于是在沒有開學前，他一直可恥的享受着莫黼冬的情誼。眼看着開學的時間一天天到來，塗半夏覺得自己必須有所行動了，于是，他告訴莫黼冬他要去加拿大看望父母。
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在莫黼冬不知道的時候他辭了苑和的工作，為此被羅老師“逐出師門”，然後他飛去加拿大，見到了剛好在家的父母和姐姐以及小外甥。父母慈愛寬容，小外甥活波可愛，走路跌跌撞撞笑料不斷，一切都很溫馨，但是他卻開心不起來。
“阿夏，你遇到什麽事了嗎？”母親的洞察力在家裏永遠排在第一位，尤其在他毫不掩藏的情況下。
“媽，我喜歡的人回來了，帶着滿身的光環回來了！”
塗媽媽看着言語間難掩苦澀的兒子，伸手握住他的手，“阿夏，他回來你應該高興，難道是他有了歸屬？”
此時是清晨，塗半夏陪着母親在小區裏散步，這裏綠化很好，每家都精心養護自己的花園，他們住的地方種了很多月季、牡丹、芍藥一類極具家鄉特色的花。但他沒有心情欣賞，“他應該算是有了歸屬吧！”
塗媽媽停下來好好的看了兒子一會兒後繼續走，她說道：“兒子，你可沒把話說完！”
塗半夏好笑的說道：“媽，想騙你真難！我在苑和教書，遇到了一個男生，就在淩源小區，他是我的數學科代表，我把當成弟弟一樣去照看，高二的時候他搬來和我住，去年夏天，他向我表白了。我拒絕了，但是今年夏天他高考後，又和我表白了，我不知道怎麽接受他，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塗媽媽搖搖頭笑着說道：“所以你就跑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
十天後，塗半夏離開了加拿大，直接去了S市，成了S大法學院的一名老師，未來會和林嘉樹成為同事。這期間，他偶爾會回複莫黼冬的扣扣，證明他還在人世。
他是新人，教學任務不重，也不必像高中當班主任那樣時刻待命，到因此多出了許多時間去拜訪老朋友，也分得出心思去關注自己的情敵——秦弦，随着得到的消息越多，心中的震撼和執念越少，秦弦那樣的人如果是真的把一個人放到了心裏，那麽那個人一定是逃不掉的，更讓人不得不放手的是林嘉樹是自己回來的，他們兩人就像是武俠世界裏超脫世俗的神仙眷侶，而自己終究只合人間老去，不是矯情和懦弱而是有的愛情還沒發芽就注定不會破土。海棠無香，現今終究還是成了他自己的遺憾。
國慶節的時候，他和駐留S市的幾個家夥一起北上B市會友，這一次聚會，當年的六個人，都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故地重游，母校還是老樣子，他們卻各自經歷了很多，有的結了婚，有的換了幾份工作，有的正在攢錢買房，而自己卻在尋尋覓覓，他們讀書的時候算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但是出去社會中還是一樣的舉步維艱，他們再怎樣優秀，終其一生也不可能追上像秦弦那樣的人，秦弦那一類人代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階層、一個家族，他們這些高考時候的狀元、榜眼、探花，一生最遠或許就只是成為那一類人的左膀右臂或者也成為一個老板，跟在那一類人身後的老板，這是事實，沒有辦法的事情，沒有什麽好說道的，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秦弦也不見得就順風順水沒有煩心事。
這次聚會是柳浩洋做東，他離開學校後考了B市的法官，幾年下來也算是站穩了，前年結了婚，準備年底要孩子。聚餐也沒去酒店館子，幾個大男人買了菜去他家裏自己開夥，讓衆人側目的是掌勺的居然是柳浩洋，在學校的時候他可就會泡個泡面，“你們看我做什麽？別不相信啊，保管好吃，看看我這身板就知道了！李默，就你那小身板，肯定是營養不良，好可憐！”塗半夏看着“毒舌”的柳浩洋一邊嘚瑟一邊笑眯眯的給湯裏放鹽，熟練的很，心裏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莫黼冬在苑和宿舍裏煮飯的樣子。也是啊，沒有多少男生從小就會做菜的，多半都是在喜歡上一個人之後才甘之如饴的圍上圍裙洗手作羹湯。愛情的魅力之一就是可以讓一個人心甘情願的改變成另一種樣子。
那一桌子菜果然味道很好，家常菜就是這個樣子，沒有多少将就，但吃着就是最心儀的味道，六個人喝的酩酊大醉，柳浩洋最後自爆是因為老婆不在家才敢那麽喝酒的，平日裏絕對是收斂得很，第二天酒醒後顧不得洗漱就忙着去處理酒瓶子，收拾的幹幹淨淨聞不到一絲酒味才歇下來去洗漱。李默第一個嘲笑他：“小心我們去找嫂子告狀！”
狼狽不再的劉浩洋端着水杯嘲諷的看了李默一眼後慢悠悠的說道：“一看你就是單身狗，你自己也是從犯，很有可能就是帶壞了我這個主犯的罪魁禍首，再說，我剛才已經發了消息坦白從寬了！你呀，還是少見多怪！”
衆人為之絕倒，塗半夏卻突然間很喜歡這樣的感覺，愛情教會了兩人何為收斂，去年夏天之後的莫黼冬可不就是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試探着接近自己麽？自己可真夠矯情的！
從B市回來後，塗半夏開始給自己的教師公寓做新的裝飾，他搬來這裏才一個月，很多東西都沒有置辦好，但此刻他決定要把這套小小的公寓裝扮成一個新的家，床、書桌、餐桌要換大一點，衣櫃要再買一個，沒有花園但是可以把陽臺利用起來，腌菜要早點腌制，冬天的拖鞋要買兩雙，合适的冬衣也可以買回來，唔，炒股要好好炒。
塗半夏教的是大一新生，還沒有養成逃課的性子和膽子，他上課也特意加深了一點內容，找了些案例糅合進去，每兩星期一次場景搬演，學生“哀鴻遍野”卻熱情高漲。讀書就該是這樣的，硬梆梆的法學課本，沒點樂趣怎麽讀得下去。當然，他的樂趣并非在于看學生們各種笑料，而在于看莫黼冬的笑料，對，那個臭小子沒有去T大，不知什麽時候改了S大，現在就在計算機系軟件學院當菜鳥，混得人模狗樣的，聽說經常有人去表白，每次塗半夏想到這裏都會在心底揍他。但是，也僅此而已，莫黼冬不知道他來了S大，又成了他的老師，他也不想一開始就出現在他面前。大學是最适合談戀愛的地方，也許莫黼冬在那麽多的情書和表白中發現了自己真心喜歡的人，那麽，那個在扣扣裏偶爾冒泡的老師就可以下課了。只是，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塗半夏打算再見的時候真的去胖揍他一頓。
11月底的時候S市下了第一場雪，從南方不下雪的地方來的學生們激動溢于言表，只差沒有現場奔走相告了，塗半夏無奈的提前下課，自己抱着課本迎着風雪慢慢的走回宿舍，一個人住還是太冷清了。人就是這樣，如果享受過兩個人在一起的溫暖就會漸漸喪失承受寂寞寒冷的能力。登錄扣扣，果然有新消息。
黼蔀黻紀 16:23:05
老師，這裏下雪了！好想吃火鍋！
黼蔀黻紀 16:24:18
老師，這麽冷的天，你都不理我，我失寵了嗎？
黼蔀黻紀 16:28:45
老師，老師，老師，老師
半夏清圓 16:30:55
好好上課！我這裏豔陽高照。
黼蔀黻紀 16:31:12
老師，我想你了！你終于理我了。
半夏清圓 16:31:56
好好上課！小心挂科！
……
塗半夏很期待聖誕節的到來，他和莫黼冬說好了要送他一個禮物。平安夜那一天的課上，塗半夏眨着眼睛看着桌子上包裝得五光十色的蘋果心裏很高心，要不是看到這堆蘋果他都開始覺得自己被學生嫌棄了，因為每次布置課業的時候大家都反對聲一片，可惜被自己無情鎮壓了。上完課，班長好心的從哪裏搜刮來一個購物袋幫他把蘋果裝進去，但就是這樣更讓塗半夏覺得他們動機不純，這麽冷的天提着這麽一大袋蘋果回教師公寓是一件難度不小的事情，而且，一下課大家就一瞬間跑完了，想找個人分擔這堆蘋果都沒人。
塗半夏哭笑不得的掏出手機在扣扣上敲莫黼冬：
半夏清圓 17:40:21
在嗎？聖誕禮物到了，騎着車子到逸夫樓302教室領取，半小時不到就作廢。
黼蔀黻紀 17:41:44
很快就到，很快就到。
塗半夏放下手機找了個椅子坐着，打開教案本，打算給剛上完的課做個記錄，這份記錄左右着學生的期末平時成績，沒辦法，好好上課的學生應該得到獎勵。他已經想好了，等大二下學期的時候可以把适合的學生推薦到陳白的律所去實習，算是資源合理利用了。
空曠的教室裏只有自己一個人，隔壁教室的學生似乎也走完了，周圍靜悄悄、空蕩蕩的，筆觸間的沙沙聲聽得心裏癢癢的，就像貓爪子在撓，塗半夏最受不得這種感覺，幾筆寫好後就合上文件夾，看了看時間，才過了15分鐘。他擡頭看了看門那邊，嘴角不禁就揚了起來，“傻了嗎？快點過來幫忙！”他走上講臺指了指講桌上的購物袋，結果才放下文件夾的瞬間就被來人從後邊抱住了，腰被勒得緊緊的，塗半夏拍了拍他的手讓他放松一點，然後帶着笑意愉悅的說道：“走吧，我們回去吃火鍋！”
“老師，我想吻你！”
“滾！”
出了教學樓塗半夏不禁覺得自己讓莫黼冬騎車來的決定真的很機智，現在只需要把蘋果放到車上，人空手走回去就成了。
莫黼冬從狂喜中冷靜下來後覺得自己被騙了，不依不饒的問道：“老師，你什麽時候回來的？蘋果怎麽那麽多？我的禮物呢？”
塗半夏不想在路上說，也還沒理清楚思緒，他打算沉默抗争，此時天色基本黑了下來，路燈昏黃，一路上人越來越少，去的地方已經能夠解釋一些事情。塗半夏想，也許莫黼冬會發飙也說不定，畢竟自己來S市的動機很難說清楚，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果然，莫黼冬在走進教師公寓區的時候就停止了追問，塗半夏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到樓下的時候他提着蘋果等莫黼冬放好車子，然後走在前邊帶路，不一會兒就到了，開門進去自顧自的脫了外衣，換上拖鞋，卻發現身後的人沒動靜，只好走過去給他脫了大衣放好，又從鞋櫃裏拿了拖鞋給他，但是，莫黼冬還是那個表情，塗半夏覺得那是一個生氣的表情，但感覺并不只是生氣似乎還有懊惱，他自知理虧，拉着換好鞋子的莫黼冬在公寓裏轉了一圈，“怎麽樣，還喜歡嗎？”
然後，塗半夏忍着眩暈順從的被莫黼冬抱起來扔到了卧室的床上，眼鏡瞬間被摘，莫黼冬随即壓了上來，令人窒息的吻在冬天裏顯得格外火熱，漸漸升騰起的酥麻慢慢的侵蝕着塗半夏的神經，他漸漸的變得“不知羞恥”，□□聲不絕于耳，疼痛交織着滅頂的快感讓人流下激情的汗水，帶着淚水的眼睛更加看不清身上人的一切，清潤的嗓音漸漸變得沙啞，年輕的身體爆發的力量讓人難以承受，卻像是誘惑人沉淪在欲望裏難以自拔的妖精一樣讓人難以拒絕。事後塗半夏沒有一絲力氣動彈，偎依在莫黼冬懷裏被抱去清洗，他就像一只缺氧而瀕臨死亡的魚一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妄圖覓得生機。溫熱的水滑過皮膚帶來微微的刺痛，塗半夏閉着眼睛任由莫黼冬動作，理智回轉的時候才是最尴尬的時候，他不想主動說任何話。這個聖誕禮物送的太累人了。
莫黼冬滿心歡喜的一點點撫摸着水中痕跡斑駁的身體，多少次夢中的奢求成為現實，他差點沒暈過去，就算此時有諸多疑惑，他也不打算搭理了，老師的聖誕禮物已經說明了一切，鞋櫃裏嶄新合腳的拖鞋也說明了一切。此刻老師閉着眼睛卻無比柔順的躺在自己的懷裏，沒有什麽比這更能撫平這一年多來被極度壓抑折磨的心神，他俯下身吻上微腫的紅唇，果然，老師自動的張開了嘴承接着自己給以的一切，“老師，你再泡一會兒，我去收拾一下！”
莫黼冬□□着就出了浴室直接到卧室裏，他知道這裏只有一張床，幾下把髒了的床單扯下來，打開衣櫃找趕緊的去換，結果，他在衣櫃前站了一分鐘，快速的翻看了裏邊的每一件不屬于老師的衣物，然後關上衣櫃快速的整理好床鋪，轉身回浴室，浴缸裏的人昏昏欲睡。
“老師，我想要你，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他才說完就立刻吻住那片紅唇，點燃新的火焰。衣櫃裏近乎一半的衣服都是自己的尺碼，懷中的這個人，怎麽舍得放開，不賴一輩子就是腦子有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