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新婚第一夜
一大早地,江棠舟就被拽了起來。
自他來到這恒國,房間裏的人還是第一次這般多,烏壓壓的蜂擁而至,說話小聲極了,合起來也能成了敲出聲響的銅鑼,吵得人耳瓤子疼。
他先是被人如木偶般折騰着換上了一身紅袍,然後又開始整理發冠。
恒國這邊,男子與男子本就可以成婚,所以與女子成婚的形制是不太一樣的。男子皆着大紅長袍,沒什麽所謂鳳冠霞帔一類的玩意兒,更無花轎。雙方各自在自己的地盤換了衣裳做了修飾,便騎馬共去未來即将生活之地。
江棠舟在恒國沒有屬于自己的地方,所以算是“嫁”給殷問峥。
本來是他自個兒騎馬過去的,但一切都收拾妥帖了,才有宮女進來報:“祯王,太子爺已經在外恭候多時了。”
江棠舟微微一愣:“他等着我作甚麽?”
這話,到了殷問峥面前,江棠舟又問了一次。
殷問峥仍拿着自個兒的那玉笛,甩開半遮住江棠舟的下半張臉,道:“正好來宮裏跟父皇商量點事兒,順路過來等着你一起回。”
這話拿出去,哄騙一下小孩兒可能還行,但哄騙江棠舟,着實是有些吃力了。
但江棠舟也沒說什麽。
并駕齊驅,兩人領着送親接親的隊伍,緩慢的往皇宮外走去。臨到了那一堵紅牆,江棠舟莫名心潮澎湃——他這一輩子都在想着怎麽逃離這個地方,沒想到來了恒國,反倒是走了出去。
不管怎麽樣,至少在恒國的期間,他可以極少進宮了。
雖說是太子大婚,但因為太子的地位尴尬,來捧場的人,實屬少之又少,就是那淩俞帝,也只捎了個書法來,聊表心意。
到了門口,特地來送書法的盧沿風便站在那裏,着一襲宦官官袍,一雙眼動也不動的盯着江棠舟,似乎在思量着什麽。
往左側看,便是太子府。
這太子府略過繁華熱鬧的主街區,藏匿于城東的一處偏僻小巷之後,往後便是群山。與那些坐落于鬧市之中的官員府邸截然不同,這是勝似世外桃源。
門口貼滿了紅字,挂滿了紅燈籠,一派熱鬧的景象。
宮中雖是冷清,可百姓卻愛湊熱鬧,四周圍了不少的百姓巴巴的望着,想看看當朝太子迎娶的是個怎樣的人,左右望了好幾眼,卻只見到個男人,險些沒将自個兒的下巴驚掉,待太子和那新娘入了府,便急忙拉過身邊人的耳朵急急讨論起他的性別來。
江棠舟有些餓了。
他左右摸索,發現這房間裏只得幾個幹果,吃下去沒滋沒味的。只能揉着自己的肚子繼續挨餓。
又過了會兒,他聽到了動靜,渾身警惕起來:“誰?”
“爺是我。”聽雨連忙答了一句,順便把自己偷來的糕點塞進江棠舟的手裏,“爺您鐵定餓了吧,這是我從前殿摸來的。那群人還在起哄說讓你出去喝酒,不知道為何那太子給您擋了,現在還在喝罰酒呢。”
按理來說,江棠舟是應該出去的。
但殷問峥詢問了一下他的意見,他就順坡下驢,避開了這個需要與人交往的情節。
江棠舟接過糕點咬了一口,甜甜的桂花香在唇舌之間膩開來,他不太喜歡,卻因為饑餓感又咬下幾口,讓肚子好受了一些:“你先出去吧,莫要讓人給發現了。”
聽雨別別扭扭的,一步幾回頭,手覆上了門才下定決心問出口:“爺,你們今晚不會真的要洞房吧?”
“噗——”
江棠舟嘴裏還在嚼着的糕點直接噴了出來,嗆得他接二連三的咳嗽。
聽雨忙沖過去替他拍背,好一會兒江棠舟才擰着眉道:“你還是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以後這些話,少說為妙。”
“哦,知道了。”聽雨撇撇嘴,偷瞄江棠舟,“那爺,您和他到底要不要……”
“……快下去。”
聽雨知道今日自己鐵定聽不到江棠舟的答案了,胸口滿溢着好奇心一步兩回頭的離開。
因為聽雨那句話,接下來等待的時間裏,江棠舟都覺得如坐針氈。
雖然他是肯定不會跟那殷問峥有勞什子洞房的……可是這也避免不了,殷問峥是否會有那方面的想法。
江棠舟正在胡亂瞎想着,就聽到外面一陣哄鬧的動靜,似乎有人正在鬧殷問峥開門讓大家一起瞧瞧,但殷問峥不知道說了什麽,人群突然一下又全都散開了。耳邊的嘈雜聲音消失殆盡,江棠舟也不由得松了口氣。
至少不用去跟那些太子所謂的親朋好友打招呼了。
緊接着門被推開了。
江棠舟聞到了一股很濃烈的酒味,難免微微皺眉。
殷問峥走了幾步,近了江棠舟的身。他喝了很多,身上喝得滾燙,眼神卻還是清明的,盯着江棠舟看了好一會兒,才說:“屋子裏怎麽有一股桂花的香味。”
“嗯。”江棠舟說,“吃了些桂花糕。”
殷問峥喉結一動:“喜娘說,得用上你一束頭發。”
“什麽?”江棠舟這時才擡起頭來。
他的膚色白皙,在昏暗跳躍的燈光下多了幾分微醺的淡紅色,那雙灰瞳中似乎也跳躍着別樣的情緒,徒添幾分暧昧。
江棠舟雖然不解殷問峥這是要做什麽,卻也老實的接過殷問峥遞上來的剪刀,剪了一束自己的頭發。
殷問峥也剪了一束。
他沒說話,将兩束頭發用紅帶系在了一起,意為永結同心。
江棠舟不知道殷問峥做了些什麽,只聽到他那頭窸窸窣窣的一陣動靜,過了片刻後,才在自己的身邊坐下來,然後他的手裏被塞了一杯酒。
“交杯酒。”殷問峥說。
江棠舟略顯尴尬:“此處只你我二人,這交杯酒便不必……”
他話沒說完,殷問峥已經握着他的手腕,将那杯酒送到了他的嘴邊。江棠舟便這麽下意識的喝了下去,喉頭被刺激得一股火辣滋味,這酒進得突然,還嗆到了他,一連發出好幾聲咳嗽。
殷問峥非常自然地攬住了他,替他拍後背。
與聽雨的滋味截然不同。
聽雨恪守本分,只用手掌觸碰他的後背。
可殷問峥卻将他大半個身子攬入懷中,一只手摁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不斷地接觸着他的後背。
江棠舟只覺得有一團火猝然燒上了腦子,意識整個全被模糊,他有些尴尬,有些不自然。
就在他思忖着怎麽來破局時,突然感覺到對方的手蹭了上來,扣住了他的下巴,微微往上一擡。
江棠舟二話不說便出了招,猛地往前一壓,将沒有任何準備的殷問峥給摁在了床上。殷問峥卻也不是那麽好相與的,反手握住江棠舟的手腕,同時将另一只手也握入掌心,讓他兩只手負背而扣,整個身子往前一撲,反客為主,将江棠舟壓在了自己的身下。
江棠舟還想掙紮,膝蓋猛地一擡,趁殷問峥阻撓分心之際,一只手從他的桎梏中躲開,擡手去叩殷問峥的喉部,殷問峥則側頭躲避,同時用膝蓋壓住江棠舟的兩條腿,拉扯着江棠舟的手往上一拉,将他的兩只手同時嗯在了他的頭部上方。
江棠舟莫名的生出一絲氣憤來,正要開口,下一秒,殷問峥的手卻伸了出來,輕輕的碰了碰他的眼角,道:“沾了點桂花糕。”
江棠舟便尴尬起來——原來殷問峥只是想幫他将桂花糕拿下來。
不過尴尬歸尴尬,該說的話還是得說,他掙紮了一下無果,索性就着這個姿勢撇開了頭,道:“既然是交易,那就只當做交易,別的……什麽也不要做。”
殷問峥眨眼:“阿棠,你這是想讓我獨守空閨嗎?”竟似是有些委屈了。
江棠舟:“……”他被那莫名親昵的兩個字叫得耳垂發燙,心口發熱,渾身突然都有些使不上力氣來。
片刻後,江棠舟方才穩定下來心神,道:“殷問峥,你先放開我,我們好好聊聊。”
他話音落下,殷問峥果然松了手,江棠舟迅速了坐了起來,道:“你說過,我們只是來做一個交易,既然只是一個交易,以後你還是要注意一些你與我之間的親疏。”
江棠舟說完之後,身後卻遲遲沒有動靜。
他擰了擰眉頭,喊他:“殷問峥?”
仍然沒有任何的動靜。
江棠舟回了回頭,剛要去摸索某人的位置,卻突然聽到一聲極細的鼾聲,頓覺一陣無語——殷問峥竟然直接睡着了。
讓江棠舟有了一種自己被戲耍的憤怒。
他擰着眉頭,聽着對方睡熟的動靜,甚至還翻了個身,似乎大喇喇的将整張床都霸占,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他在房間裏找了會兒,發現連個自己可以卧榻的位置都沒有,偌大的房間,只這麽一張床而已。
嘆了口氣,江棠舟無奈起身,将那案幾上的紅燭吹熄,讓殷問峥可以睡得更好一些。
至于他麽……
可憐新婚第一夜,竟然只能獨自坐着,睜眼到天明。期間倒是打了幾次瞌睡,可剛要睡醒,整個人便頭重腳輕的往地上栽,坐着哪裏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