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陸汣掐了一下手臂，神經傳至大腦清醒的痛楚告訴他自己不是在做夢。
他被窩裏真的長熊貓了？
一只渾身奶味兒的熊貓。
月光皎潔如水，将熟睡的熊貓寶寶籠罩在朦胧的輕紗之中。
弧度圓潤可愛的熊耳朵，長而分明的睫毛，微微上揚的黑色眼圈，搭在臉頰出肉乎乎的小爪，細長的黑白毛發擠擠挨挨覆蓋全身，毛茸茸的身體随着呼吸的力度起伏。
牆上的時鐘指向淩晨兩點半，陸汣卻毫無睡意，他湛黑的眼眸閃爍着奇特的光彩，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可愛的小生命。
在陸汣很小很小的時候，他曾經夢想擁有一只熊貓。
後來他還在森林裏遇見過一只熊貓幼崽，小家夥有一雙靈動的眼眸，一點也不怕生。
只可惜他們只有短暫的接觸，熊貓幼崽就消失在深林之中，再也尋不見蹤跡。
已經長成少年的陸汣知道，他的有生之年是無法擁有一只熊貓的。
就在此時此刻，像是夢想照進現實，仿佛心願在此刻得到滿足。
陸汣在某一個瞬間起過将熊貓藏起來偷偷養的念頭，但很快不得不遺憾放棄。
他不可以長久地擁有，但他可以選擇不吵醒它，等到天亮之後，他再将撿到的熊貓送回它應該去的地方。
熊貓崽崽乖巧在床上趴睡，像是櫥窗裏售賣的毛絨玩具，陸汣盤腿坐着，唇角挂着朦胧的笑意。
表針在表盤裏走了一圈又一圈，陸汣的眼睛不知不覺閉合，倒在一旁沉沉睡去。
等到刺目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陸汣慢吞吞睜開眼睛，腦中思緒停滞了幾秒，身體從床上彈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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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裏沒有，床底下沒有，衣櫃裏沒有，花瓶裏沒有，桌子底下沒有，房間裏的角角落落都沒有。
他那麽老大一只熊貓呢？？？
陸汣癱坐在沙發上，眉目耷拉着，昨晚難道只是一場過分真實的夢境？
在沙發上暗自惆悵一會，陸汣才慢吞吞起身去洗漱，鏡子裏的少年頭頂剃得幹幹淨淨，活脫脫一顆剝皮白雞蛋。
陸汣的眼神無意識落在衣領處，驀地停住了。
他感覺自己呼吸都放慢了些許，所有的動作都用上慢鏡頭。
當手指從衣領夾縫處拈出一根細長的白色熊毛時，陸汣聽見心髒在胸腔劇烈跳動的聲音，周身的血液都在歡呼騰躍。
陸汣總共在自己衣服上，枕頭旁邊，床單上找到十三根長短不一的毛發，六根白色的，七根黑色的。
他現在可是光頭啊，哪來的頭發！
這一定是熊貓毛，陸汣篤定。
吃早餐時，陸汣顯得格外亢奮，連小菜裏放了自己不喜歡的香菜都毫無察覺大口吃掉。
反觀阮阮，她勺子攪着紅豆板栗粥，忍不住捂着嘴打了個秀氣的哈欠。
王媽端上來一籠燒麥，看着阮阮沒精打采的模樣，關心道：“阮阮昨晚沒睡好嗎？”
阮阮揉了揉眼睛，“還好，就是有點累。”
阮阮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喝完牛奶一夜睡到天明，早上起來卻覺得有些疲憊。
“小孩子認床”王媽篤定道。
阮阮覺得王媽說得有道理，就沒多想。
兩個少年人都不在狀态地吃完早餐。
阮阮去花園裏閑逛，花園裏有幾棵白玉蘭樹，花開得正好，還沒走到跟前就能聞到撲鼻的清香。
阮阮仰頭望着樹杈的位置，躍躍欲試。
她将裙擺打成結，抱着樹幹蹭蹭蹭往上爬，尋了個舒适的位置躺下。
左看是花，右看是花，上看下看都是花，阮阮沉浸在花叢中難以自拔。
撥開花葉，能看見阮阮和陸汣的房間。
阮阮爬的這棵花樹，離陸汣的房間比較近，最遠的枝條能顫顫巍巍碰到陸汣房間的陽臺。
窗戶是開着的，窗簾被風吹得卷出來。
阮阮摘了幾朵花，朝陽臺的窗戶上丢去。
窗戶發出輕響。
陸汣赤着腳從房間裏跑出來，猛地拉開推拉窗，看向陽臺。
映入眼簾的是天藍雲白，風吹花樹，花間少女的笑顏。
“老大！”阮阮興奮地朝他揮手。
陸汣生動的眉眼平淡幾分，他本以為是熊貓寶寶回來了。
陸汣單手搭在窗框上，陽光與陰影為他的面孔勾勒出深邃的輪廓。
“下來。”懶洋洋的聲音。
阮阮順着枝杈粗壯的末端向外爬，花樹的枝葉随着她的動作搖搖晃晃。
陸汣瞧見這一幕，心陡然懸到嗓子眼。
誰知下一秒阮阮從花樹上躍起，單手撐着陽臺欄杆翻進來，輕輕巧巧落在陸汣面前。
陸汣咋舌不已，“你這丫頭不會真從武俠世界回來的吧！”
阮阮：“什麽是武俠？”
晚間周女士回家得知陸汣居然窩在家裏一天沒出門，稀奇不已。
更稀奇的是吃過晚餐還不到八點陸汣就竄進自己房間不出來。
阮阮在客廳看電視，白天陸汣給阮阮推薦好多武俠片，阮阮一看就入迷了。
陸汣在房間翹首以盼時，阮阮正在樓下沙發看電影，目不轉睛。
一直到接近十點半，阮阮才在周女士的再三催促下關掉電視。
家裏的牛奶保質期有些近了，王媽還沒來及采買新的。
周女士擔心阮阮喝了不新鮮的牛奶不舒服，轉而放下牛奶，給阮阮調了杯蜂蜜水。
阮阮喝完甜甜的蜂蜜水，只覺得今晚一定也能做一個甜甜的夢。
睡着之前她還在迷迷糊糊想，功夫熊貓裏的熊貓阿寶和她一樣也有師父，就是阮阮師父的原形不是小熊貓。
同一個夜晚，阮阮酣睡到天亮，陸汣睜着眼睛苦等到天亮。
第二天，阮阮起床後神清氣爽，反觀陸汣眼睛底下挂着碩大的黑眼圈。
加上陸汣的皮膚比尋常人要白皙許多，黑眼圈看着更加觸目驚心。
周女士意味深長地看着自己兒子，含蓄提醒道：“有些東西看多了傷身。”
陸汣被周女士盯得渾身發毛，還以為家裏進熊貓的事情被周女士發現，仔細咂摸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周女士指的是什麽。
陸汣當場炸毛，臉紅得可以去街上替代紅燈指揮交通，他大聲否認，“我沒有！”
阮阮羞愧地低下頭，“我有。”
她昨晚回去偷偷用房間裏的電視看了會電影，她發誓就一小會，沒想到周女士這都能看出來。
“你有？”陸汣震驚。
阮阮捂着心口，表情沉痛，“電影實在太好看了，老大，我還能再問你借點嗎？”
陸汣耳根發紅，眼神躲閃，語氣吞吞吐吐，“別問我，我什麽都沒有。”
阮阮神情遺憾，自言自語道：“那我就再看一遍《功夫熊貓》。”
功夫熊貓？陸汣表情裂開了。
周女士全程聽完兩人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樂不可支，兩手捏住阮阮的臉頰親昵地碰了碰她的鼻尖。
接連好幾天，熊貓都沒有出現。
陸汣怎麽都不會想到，熊貓崽崽沒有出現是因為阮阮沉迷于追劇，導致晚上太困，上床就睡，連夢游的力氣都沒有。
陸汣苦思冥想好久，終于得出一個結論，熊貓沒有來一定是因為這裏不夠有吸引力。
陸汣決定對陸家進行大改造。
熊貓喜歡什麽，他就搬來什麽。
第一步，種竹子。
阮阮早上一推開窗戶，就看見花園裏一群人扛着竹子，拿着鐵鍬，熱火朝天地種竹子。
放眼望去，阮阮視線所及，都被青翠的竹色占據。
陸汣戴着一頂黑色棒球帽，指點衆人種竹子的位置。
阮阮穿上外套飛奔都花園下面，花園裏險些沒有落腳的地方。
阮阮彎腰撿起一根竹子，鼻子湊到竹身上嗅了嗅，又将一片竹葉放進嘴裏嚼了嚼。
苦澀充盈口腔，阮阮的包子臉皺成一團，“好難吃。”
陸汣樂了，呼嚕一把阮阮的腦袋，“竹子是給熊貓吃的，不是給你。”
阮阮露出嫌棄的神色，“熊貓才不喜歡吃這種竹子呢，又苦又澀。”
阮阮順手掰斷一根竹子，将露出的竹子橫截面指給陸汣看，“壁太厚，嚼起來又幹又柴。還有這個葉子顏色太深，吃起來會發苦。”
“這些竹子長得太老了，”阮阮總結道，“熊貓是不會喜歡吃的。”
阮阮說得頭頭是道，陸汣遲疑地看着地上的翠竹，“那熊貓喜歡什麽樣的竹子？”
那可大有講究，阮阮來了精神，繪聲繪色跟陸汣描述：“好吃的竹子顏色是青綠青綠的，葉子細長且鮮嫩，還沒走到跟前呢就能聞到誘人的竹香。一口咬下去，很脆很甜，吃了一根還想吃第二根。”
陸汣跟着點頭，阮阮雙目放光，語氣陶醉：“最好吃的還是竹筍，剛剛從土裏挖出來，放在溪流裏洗幹淨，用牙齒一層層剝開筍皮，吃掉裏面最嫩最甜的筍芯...”
阮阮口水都要流出來，她好想念青鸾山的大竹筍。
說起心愛的食物，阮阮如數家珍，繪聲繪色，滔滔不絕，聽得陸汣一愣一愣的。
聽完阮阮的描述，陸汣再看自己帶來的竹子，越看越不順眼。
他鬼使神差将一枚竹葉放進嘴裏，随即皺着眉毛吐出來，果真是難吃。
陸汣大手一揮，竹林計劃就此夭折，已經種好的竹子沒有再挖出來，在陸家形成一小片能看不能吃的清幽竹林。
其餘的竹子由周女士做主種在潘達高中的小片空地上。
第二步，蜂蜜引誘。
蜂蜜，所有熊類無法抵抗的絕頂美味。
熊貓也不例外。
陸汣從龐卷家成箱成箱購買蜂蜜，将這些瓶裝蜂蜜擺在廚房，客廳，書房，影音室，健身房等等地方。
擺放最密集的是陸汣的房間，陸汣還特地将一罐打開的蜂蜜放在陽臺上面。
結果熊貓沒引來，引來成群結隊的螞蟻。
陸汣不得不放棄将蜂蜜敞開的行為。
轉換思路，陸汣請王媽用蜂蜜制作甜點。
整個陸家飄蕩着蜂蜜的甜香味。
這其中最幸福的當數阮阮，每天有吃不盡的蜂蜜小點心。
到了晚上，阮阮從儲藏櫃裏拿走一罐蜂蜜帶回房間。
變回熊貓原形，抱着蜂蜜罐子坐在地毯上，用熊爪子從從罐子裏沾蜂蜜，快樂地眼睛眯成兩條縫，毛茸茸的熊耳朵抖來抖去。
吃到最後，阮阮熊爪爪抱起蜂蜜罐子，蓬蓬臉整個埋進罐子，用舌頭将罐子內壁的殘餘蜂蜜舔的一幹二淨。
如此這番，阮阮嘴巴上長了一圈金色的胡子，她這才滿意地打個飽嗝，撫摸着圓溜溜毛絨絨的肚皮，神情惬意。
最後打掃幹淨偷吃現場，整只熊泡進浴缸裏，把蜂蜜味洗得幹幹淨淨，将空掉的蜂蜜罐子塞進櫃子裏。
做完這一切，阮阮鑽進被窩，進入甜甜的夢鄉。
這天早上，早餐的點心是蜂蜜小面包，靠得金黃的面包散發着蜂蜜的迷人香氣。
阮阮咽了咽口水，一口咬住小面包，下一秒她松開嘴，捂着嘴巴難受得直哼哼。
周女士吓了一跳，飯也顧不得吃跑到阮阮面前，神情關懷，“怎麽了阮阮？”
阮阮捂着臉眼淚汪汪，“我牙疼。”
周女士帶阮阮去看醫生，醫生讓阮阮張開嘴，用鑷子輕輕敲了敲阮阮的牙齒，阮阮痛得眼淚飙出來。
“有點蛀牙，最近是不是甜食吃得比較多？”醫生問。
阮阮臉頰挂着晶瑩的淚珠，含淚點點頭。
醫生埋頭寫處方單，囑咐道：“短時間內不能再吃甜食了，知道了嗎，小姑娘。”
阮阮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就不知道是因為牙疼多一點，還是因為不能吃甜食心痛多一點。
陸汣在旁邊壞笑，“阮阮，我會好好監督你的。”
周女士照頭拍了他一下，“還笑！都怪你買那麽多蜂蜜回來。”
回家後，周女士想找個地方将醫生開的藥放起來，打開阮阮房間的儲物櫃。
十幾個空的蜂蜜罐子咕嚕嚕滾出來，周女士和陸汣目瞪口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