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周末, 風暖雲輕，晴空萬裏。
阮阮吃過早飯和周女士打了聲招呼，背着包出門。
阮阮前腳剛走出門不到三分鐘, 坐在沙發上假裝打游戲的陸汣丢開游戲機, 拎起外套匆匆出門。
周女士看着兩人一前一後的背影，直覺有貓膩。
出門後, 阮阮就将黑羽從背包裏放出來。
黑羽抖了抖身上的羽毛, 趴在阮阮肩頭，沒精打采的。
阮阮摸摸黑羽師兄的腦袋，哄他道：“相信我, 一定會很驚喜的。”
阮阮下車後，龐卷已經在路邊等待, 陽光将他的一頭卷毛照成淺棕色。
龐卷目光有些飄忽, 白胖的臉上挂着不自然的笑, “咱...咱們走吧。”
阮阮沒察覺到異常，笑得眉眼彎彎, 與龐卷邊走邊聊。
龐卷好奇地看着阮阮懷裏的黑羽鳥，“阮阮，你已經有一只鳥了啊？”
阮阮一本正經道：“一只鳥太孤單，我給它找個伴。”
“這鳥真漂亮。”龐卷感嘆道，就是有點病恹恹的。
黑羽師兄最喜歡有人誇贊他的外形。
果然聽了龐卷的話，黑羽掀起眼皮，搖了搖一邊羽翼。
阮阮有些高興, 想讓龐卷再多誇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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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阮阮剛湊近龐卷, 龐卷仿佛被燙到一般後跳好幾步。
他伸手擋在前面, 眼睛眨得飛快，語氣慌亂, “就...就這樣，離太近，不好。”
阮阮不明所以，随意往後瞅了一眼，又被龐卷催着趕緊走。
阮阮怕耽誤時間，也就沒有深究。
在他們身後，陸汣松了口氣，壓低帽子，遠遠綴着。
等終于到地方，龐卷松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用袖子擦拭腦門的汗。
他可太不容易了，這都是什麽事啊！
一進入市場，仿佛進入鳥兒的海洋，阮阮第一次看見如此密集的鳥類聚集，驚訝地張大嘴巴。
她抱起黑羽的身體晃了晃，語氣雀躍，“快看，好多鳥兒，有你喜歡的嗎？”
阮阮指着叫聲清越的百靈，眼中閃着亮光，“這個，叫聲好聽。”
黑羽鳥喙輕啄阮阮的衣領，“顏色太灰。”
“這個顏色好漂亮。”那是一只通體嫩黃的金絲雀。
“太矮了。”
“這只？”
“不行。”
“不行。”
“不行。”
黑羽連連搖頭，依舊沒精打采的。
龐卷見阮阮旁若無人地和黑羽鳥對話，稀奇地是黑羽鳥仿佛能聽懂一般。
龐卷對阮阮說：“我知道你想要什麽樣的鳥了！我舅舅有個鎮店之寶，包你滿意。”
阮阮眼前一亮。
龐卷拎着一個蒙着黑布的鳥籠子走進來，黑布掀開，露出一只綠毛紅嘴鹦鹉。
紅嘴鹦鹉适應着乍然明亮的光線，眼睛盯着阮阮懷中的抱着的黑羽，張嘴就喊：“好醜，好醜，好醜的鳥！”
龐卷頓覺尴尬，拍着鳥籠，“住嘴，住嘴。”
紅嘴鹦鹉非但不住嘴，在籠子裏上蹿下跳，“醜鳥，醜鳥，醜鳥！”
誰敢說他醜！
是個鳥都不能忍！
黑羽戰鬥力迅速從零飙升至滿格。
他從阮阮懷裏飛出來，氣勢洶洶撲向紅嘴鹦鹉。
紅嘴鹦鹉在鳥籠子裏又叫又竄，黑羽整只鳥扒住鳥籠子，用尖銳的鳥喙啄它。
龐卷一時之間沒能抓緊籠子，鳥籠掉在地上。
黑羽用鳥喙和鳥爪解開籠子，揪出紅嘴鹦鹉，按着它一個勁薅毛。
紅嘴鹦鹉向外逃竄，黑羽跟在後面追。
整個花鳥市場的鳥兒都被驚動，各式各樣的鳥叫聲此起彼伏。
密密麻麻的鳥叫聲簡直是一場噪音災難，直教人頭皮發麻。
陸汣呆的地方鳥一邊叫一邊掉屎，他急忙竄出來，來到大街上。
阮阮看見陸汣捂着耳朵從隔壁店跳出來，吃了一驚，“老大？”
陸汣臉上閃過一絲心虛，回過神卻一副雲淡風輕，“好巧。”
龐卷捂臉，好假哦。
紅嘴鹦鹉怎會是黑羽的對手，被黑羽碾壓得毫無反抗之力，頂着七零四散的羽毛，抽噎着喊道：“好美，好美，好美的鳥。”
黑羽趾高氣揚，飛回阮阮肩頭慢條斯理梳理羽毛。
陸汣視線落在黑鳥身上，這只鳥...有點眼熟啊。
店員把破了相的鹦鹉塞回籠子，欲哭無淚。
阮阮意識到黑羽闖禍，滿臉不好意思地花将鹦鹉買下。
阮阮拎着鳥類，看着凄凄慘慘的鹦鹉，目露猶豫。
黑羽在她肩頭有力地撲扇翅膀，顯然兩只鳥不可能和平共處。
最後由龐卷先把鹦鹉帶回家。
兩人回家的路上，陸汣什麽都沒有問，沒有問阮阮黑羽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沒有問阮阮為什麽要買鳥。
但阮阮有種莫名的心虛還有一丢丢不安。
一進門，周女士好整以暇等着他們。
定睛一看，阮阮懷裏抱着只黑鳥，除此之外衣着整潔，面色紅潤。
反倒是陸汣，這一身的鳥毛還是淡淡的屎味，是從養鳥場做苦力回來了嗎？
阮阮坦誠自己偷偷養鳥的事實，至于黑羽的來歷，阮阮說是學校撿到的。
周女士得知真相哭笑不得，叮囑以後有什麽事情和家裏說，養個鳥而已。
“這只鳥取名了嗎？”周女士問。
“他叫黑羽。”阮阮說。
一旁沉默的陸汣冷不丁來了一句，“好醜的鳥。”
感受到黑羽蠢蠢欲動的打架之魂，阮阮兩手用力按住黑羽的身體，用眼神安撫他。
黑羽不滿地啾啾叫了兩聲，留給陸汣一個憤怒的後腦勺。
陸汣臉上頓時露出笑容，這鳥，還真能聽懂人話啊。
考慮到黑羽鳥是從外面撿來的，周女士叮囑阮阮不能将黑羽鳥抱上床，得洗個澡洗得幹幹淨淨才可以。
周女士想親自動手給黑羽鳥洗澡。
可黑羽待在阮阮懷裏乖巧地像塊不會動的石頭。
當周女士伸手想抱黑羽跑得比誰都快，仿佛滑不留手的黑泥鳅。
輕輕扇動翅膀就從一樓飛到二樓，周女士看着圍着別墅漫天飛的黑羽鳥，無奈笑笑，“小家夥，警惕性還挺高。”
阮阮挽着周女士的手臂，眨巴眨巴眼，滿臉真誠，“周姨放心，我來給黑羽洗，保證洗得幹幹淨淨。”
阮阮朝空中招手，“下來吧。”
黑羽從吊燈上跳下來，輕輕巧巧落在阮阮肩膀上。
周女士給阮阮找來個大澡盆放在浴室。
阮阮給澡盆接好熱水，放進去一枚泡澡球，很快白色的泡沫鼓鼓脹脹充斥整個澡盆。
黑羽有些排斥，阮阮手指沾滿泡沫，笑眯眯望着黑羽，“師兄，今天你花掉師父三萬塊哦。”
黑羽不情不願跳進澡盆，慢慢從一堆棉花糖般的白色泡沫中浮出一個黑腦袋。
仿佛陷在雲朵裏一樣，溫暖又舒适。
出乎意料地爽。
黑羽頭埋進泡沫裏，身形逐漸膨脹放大，再從泡沫裏冒出來的便是毛茸茸的熊貓頭啦。
化回原形的黑羽舒适地眯起眼睛，用毛爪子一下又一下抓盆裏的泡沫，不亦樂乎。
阮阮見狀，起身擦掉臉上蹭到的白色泡沫。
她為自己在浴缸裏放滿水，丢進去一個沐浴球，變回熊貓原形。
黑白色熊貓團子跳進七彩雲朵泡沫裏，又慢慢露出一點沾滿泡沫的熊耳朵。
兩只熊貓各自躺在雲朵泡沫裏，享受美好的泡澡時間。
另一邊，陸汣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阮阮帶來的黑羽鳥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
就好像當初在熊高馱着熊貓飛走的黑鳥！
陸汣腦海中再一次浮現黑鳥的模樣，還有那一日阮阮身上掉落的黑羽。
黑色的鳥兒不在少數，阮阮可能只是不知道在哪裏沾到的羽毛，陸汣一時間又覺得自己想太多。
他俊朗的眉頭微微蹙起。
王媽将切好的果盤放在陸汣面前，果盤和桌面碰撞的脆響引起陸汣的注意。
他回過神，王媽手裏還拿着另外一份果盤。
“給誰的？”陸汣問。
王媽說：“我給阮阮送上去，她在樓上給小黑鳥洗澡的。”
“我來送。”陸汣從王媽手裏接過果盤，徑直往樓上走去。
陸汣覺得自己有必要再近距離接觸黑羽鳥進行觀察。
陸汣敲門時，阮阮和黑羽正在用吹風機相互吹毛，吹風機鼓動的嗡嗡聲蓋過敲門聲。
阮阮享受泡澡的感覺，但很少這樣做。
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全身的熊毛一旦打濕，吹幹要好久好久。
如果是在青鸾山那陣，阮阮在小溪裏滾上一圈，躺在大石頭上，山裏的陽光能将熊毛曬得幹燥又溫暖。
陸汣敲了幾次門沒有回應，他試探着擰動門把手，門居然打開了。
吹風機的嗡嗡聲傳入耳中，透過半開的房門什麽都看不見。
望着半開的房門，陸汣遲疑幾秒，随便進女孩子房間不太好。
他腳尖往外挪，手往外收預備關上門。
在即将關上門的一瞬間，陸汣手又停住。
他有些犯難地抓了把頭發。
最後陸汣決定站在門口喊阮阮幾聲，如果阮阮聽到他就進去，聽不到他就回去。
“在做什麽？”
陸汣聽見聲音轉身，便看見陸先生站在樓梯口望着他。
他穿得正式，領帶還未拆下，西裝搭在肘彎，顯然是剛剛回來。
陸汣舉了舉手裏的果盤。
陸先生走過去，顯然也聽到房間裏吹風機鼓動的聲音。
他順手帶上房門，視線落在果盤上，言簡意赅，“送到書房。”
陸汣暗道不妙，果然陸汣将果盤送到書房後便被陸先生留下，足足聊了半小時人生。
陸先生大手一揮，陸汣才得以從父親大人的訓導中脫身。
阮阮吹完熊毛，整只熊變得蓬松溫暖。
這時有人敲響房門。
阮阮趕緊變回人形，對着鏡子簡單整理後去開門。
打開門，陸先生的臉龐映入眼簾。
他手裏端着一個果盤，遞給阮阮。
阮阮臉頰浮現一對甜甜的小梨渦，乖乖巧巧向陸先生道謝。
陸先生冷峻的眉眼浮現一層柔和的光。
高一五班的同學們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阮阮身邊多了只黑羽鳥寵物。
當阮阮上課時，黑羽鳥就停落在教室旁的大樹上。
有時候他會落在窗臺，歪着鳥腦袋聽老師講課，聽着聽着就打起瞌睡。
阮阮下課的時候它像一個會飛的小尾巴跟着阮阮。
最最讓高一五班的同學們稀奇的是，黑羽鳥可以送外賣。
只要把需要買的東西寫在紙條上并附上錢款，黑羽鳥銜着空空的袋子離開，回來的時候袋子裏就裝滿需要買的東西。
同學們紛紛表示從未見過這樣聰明的鳥兒。
對于一些想請黑羽鳥幫忙的學生，阮阮從來不替黑羽做決定。
“黑羽喜歡誇獎，大家多誇一誇它。如果他願意幫忙就會飛到你身邊。”阮阮笑眯眯說。
有個男同學大膽嘗試，“黑羽黑羽，你的羽毛又黑又順，真好看。能不能幫我去小賣部買瓶可樂。”
黑羽跳到對方的書桌，用嫩黃的鳥喙啄了啄空白的紙頁，示意對方寫下來。
男同學照做，并将錢和紙條一起放進黑羽的袋子裏。
黑羽振翅而飛，在同學們抱含期待的目光中飛向藍天。
明明是課間休息的時間，高一五班的同學們聚集在走廊圍欄邊，人群中安靜地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緊緊注視着視線所及的那一小片藍天。
三分鐘或許五分鐘。
一個黑色的身影掠過翠綠枝葉，蹁跹而至。
落地時，他嘴裏銜着的袋子裏赫然裝着一罐可樂。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
黑羽驕傲地挺起胸膛，前胸一撮白毛格外醒目。
阮阮眼睛彎成月牙狀，跟黑羽說悄悄話：“黑羽師兄，你好棒！你看大家多喜歡你呀。”
黑羽抖了抖翅膀。
看見黑羽終于恢複往日驕傲的精神氣，阮阮松了口氣。
有事情做，黑羽師兄就不會沉浸在失戀的悲傷中。
自此，熊貓高中的學生經常能夠看見一副奇妙的場景。
通體漆黑的鳥兒銜着袋子在學校上空穿梭，将一件又一件東西送達需要它的人手中。
收到鳥兒外賣的人們往往會回贈黑羽一些小禮物，有開得正好的花兒，有美味的糖果。
近來黑羽還承接了送情書的業務。
滿懷羞澀心事的少男少女不敢将心意當面表達，便借助黑羽來傳遞信件。
提前将信件放在黑羽的小信箱裏，黑羽會在第二天打開，進行傳遞。
對方樂意則不勝美好，對方不樂意從頭到尾知道這場暗戀的也只有不通人語的鳥兒。
當然也有寫給阮阮的情書，過不了黑羽的眼他是不給送的。
唯一一封遞給阮阮的信件并非情書，而是一封匿名的道歉信。
展開只有“對不起”三個字。
阮阮不知道信的主人是誰，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內心無人可怨恨，因此無論是誰，她都可以坦然給出回複。
傳遞好多信件之後，黑羽收到一封寫給他的信。
阮阮也覺得好奇，誰會突發奇想給鳥兒寫信呢。
一人一鳥拆開信件，看完裏面的內容，面目相觑。
“馱着熊貓的黑羽，請将這封信寄給熊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