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萬千網民屏息注視着, 衆目睽睽之下，黑羽探出腦袋，不到三秒鐘, 便縮回去, 留給攝像頭一個毛茸茸的屁股。
工作人員用盡各種辦法想讓黑羽從箱子裏出來。
用長長的杆子捅黑羽的屁股，黑羽伸爪抓住杆子, 工作人員動彈不得, 只得放棄。
又有人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新鮮竹子在黑羽必經的小路沿途擺開。
新鮮的竹葉清香順着山風送入鼻尖。
黑羽扭了扭屁股，不為所動。
工作人員合力把箱子翻倒，黑羽咕嚕嚕從箱子裏滾出來。
他四肢着地, 抖了抖身體，晃掉多餘的塵灰。
而後寬大的熊爪抱住箱子的兩邊, 他碩大的身軀整個趴在箱子頂上, 下巴抵着箱子, 一動不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現場陷入詭異的沉默......
副園長面上雲淡風輕, 內心近乎崩潰。
蒼天吶，把這只熊貓扔出去，讓他走，離得遠遠的！
讓他再也看不見這只熊貓吧！
上天究竟有沒有聽到副園長的禱告，這是一個永恒的謎團。
副園長沒有等來黑羽熊貓的離開，等來了屬于自己的銀手铐。
锃亮锃亮的銀手铐，拷在手腕上, 在暖陽下帶着一絲絲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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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園長兩腳發軟, 整個人像是一塊曬化的橡皮泥, 若不是熱情的警察同志一左一右扶着他，只怕他要黏在地上起不來。
副園長耗費巨大精力請來的媒體陣容, 忠實地記錄下這一幕。
閃光燈密集程度幾乎閃花人的眼睛，鏡頭幾乎要怼到他的臉上，務必保證副園長臉上的毛孔都有存在感。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适不适合放生熊貓不知道，逮捕犯人倒是再适合不過，警察如此想。
大熊貓黑羽第一次被搶了頭條，如果此時有記者将話筒放到黑羽嘴邊，如果黑羽向阮阮一樣會說人類的語言，他會說：“閃遠點。”
頭條算什麽，若為愛情故，萬事皆可抛。
誓死抱着大箱子不撒手的黑羽松開箱子，邁着八字步一路狂奔，将人類為其精心準備的竹子踩在腳底，奔向密林深處。
在他前方，晴朗的天空下，一只黑鳥展翅飛翔，她姿态優雅，鳴聲清越，不是黑羽的心上鳥還能是誰？
黑羽追随着她，頭也不回奔向密林。
這場史無前例的熊貓方式儀式，總算勉勉強強畫上句號。
今日頭條：
#熊貓富婆團踢爆，熊貓園高層被捕。#
配圖：副園長垂着腦袋被兩個警察攙扶着。
#多家企業股價暴跌，陸氏攪弄風雲坐收漁翁利#
配圖：陸先生西裝革履端坐喝咖啡。
#大熊貓城南傷愈放生野外#
配圖：一個毛茸茸的熊屁股。
網絡上風雲變幻，寵物醫院這邊也亂翻了天。
熊貓幼崽阮阮在從醫院運往熊貓園途中跳車逃跑了。
院方出動大批人員搜尋未果，不得已報警。
警方在熊貓消失的街區發布通知，希望廣大市民發現熊貓幼崽消息後及時報告。
運送車還停在路邊，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
護士李丹正在給圍觀群衆發放熊貓阮阮的大頭照傳單。
“丹丹姐，你們在找什麽呀？”
李丹擡頭，見人群中站着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黑黑的頭發，大大的眼睛，聲音清脆，看着親切讨喜。
李丹下意識放柔聲音，朝小姑娘手裏遞了張傳單，“熊貓走丢了，要是看見記得打上面的電話。”
小姑娘看着傳單上印着的熊貓豎大拇指大頭照，桃粉的臉頰露出兩個小梨渦：“好呀，你們不要太辛苦了，可能熊貓只是回家了呢。”
李丹覺得小姑娘說話有些天真，那麽小的熊貓知道回什麽家啊。
她轉身給幾個溜街的老太太發完傳單，再回頭，已經不見小姑娘的蹤影。
李丹搖搖頭，驀地想到她和小姑娘素昧平生，她怎麽會準确叫出自己的名字？
李丹心裏存了疑惑，發單頁時目光下意識尋找之前小姑娘的身影。
直到午間歇息也沒能再遇到先前的小姑娘。
李丹回到運送車，準備跟同事一起回醫院，卻聽見有人驚呼，“這箱水是誰給的？”
李丹跟着望過去，只見車後面放着兩箱水，箱子上還貼了張紙條：“我回家了，你們也回家吧。”附帶一個歪歪扭扭的笑臉。
不知怎地，李丹就想起早先遇到的小姑娘還有她說過的話。
李丹覺得自己大概讓正午的日頭曬得有些頭昏，才會産生奇怪的聯想。
另一邊阮阮變回人形，先去車站取回寄放的行李，又打了個車到陸家。
路燈一盞盞亮起，透過陸家雕花鐵門能看見別墅內亮着的燈光。
阮阮透着亮燈的窗戶，分辨着房間的歸屬，心中忽然有種安定感。
說不上來，像是躺在青鸾山的大樹上曬太陽，又像是整個人泡在溫水裏一般。
很舒服，阮阮的本能告訴她。
她按響門鈴。
“誰啊？”王媽邊用圍裙擦手便應聲道，腳步聲平緩柔和。
“哎呀！”王媽看見阮阮熟悉的笑臉，驚喜地大叫，“阮阮！是阮阮回來了！先生太太，是阮阮回來了！”
王媽不由分說結果阮阮的行李箱，拉着阮阮的手往裏走。
還沒走進別墅裏面，周女士的身影就出現在阮阮視線中。
阮阮臉上洋溢着笑容，脆生生喊道：“周姨，我回來了！”
周女士上上下下打量阮阮的臉龐，“看這小臉蛋都瘦了。”
阮阮摸摸自己圓潤的臉頰，疑惑地眨眨眼，這也叫瘦了？
再以後，阮阮經歷多了就會懂得，有一種瘦叫作家人覺得你瘦。
餐桌上，阮阮的小碗裏堆滿飯菜，鼓出一個小山尖。
周女士還時不時往阮阮碗裏夾菜，捏捏阮阮的臉頰，自顧自感嘆：“摸着都瘦了。”
周女士問起阮阮爺爺的近況，病好了嗎？
阮阮心虛地摸摸鼻尖，含含糊糊回了一句，急忙往嘴裏塞了口飯，做出忙于吃飯的模樣。
周女士見阮阮急急忙忙扒飯的模樣，眼神愈發心疼，這孩子這段時間肯定沒吃好飯，照顧病人哪有那麽容易？
必須補，好好補補。
周女士默默将阮阮的營養套餐提上日程。
晚餐後，周女士和阮阮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本地晚間新聞正好播到副園長被逮捕的場面。
李太太涉嫌虐待熊貓被逮捕，熊貓協會的其他成員也因為非法接觸熊貓被提起訴訟。
這次事件影響極其惡劣，這些涉案人員家中企業均蒙受不同程度名譽損失。
周女士給阮阮喂了一塊哈密瓜，嘆氣道：“你陸叔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好幾天都睡在公司，還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來。”
阮阮給周女士叉了一塊火龍果，好奇問道：“公司最近很忙嗎？”
周女士指了指電視裏李太太的畫面，語氣輕描淡寫：“李家要破産了，你陸叔在忙收購的事情。”
電視畫面中，曾經趾高氣昂的李太太垂頭喪氣，她最恐懼的或許不是可能面臨的牢獄之災，而是自己突然變得一無所有吧。
陸汣進門時就看見沙發上的阮阮和周女士，兩個人親親熱熱靠在一起看電視，還時不時互相喂喂水果，渾然天成的親昵。
阮阮的側臉對着他，眼眸明亮，臉頰的小梨渦若隐若現，暖黃的燈光為她周身打上一層柔和的光。
陸汣忽然覺得，不是熊貓，只是人類的阮阮看着也挺可愛的。
歡迎回家，阮阮。
阮阮回到久違的房間，房間裏打掃地一塵不染，文具擺設還是之前的模樣，沒有變動。
她抱起兔子玩偶蹭了蹭臉頰，用手機打通藍醫生的電話。
電話嘟了三聲被人接起。
藍醫生冷淡的嗓音順着電流傳入耳中。
阮阮笑眯眯跟藍醫生說明自己現在的情況，又問起懶懶師姐的事情。
“副園長都被抓走了，懶懶師姐應該放出來了吧？”阮阮問道。
藍醫生嗓音平淡：“懶懶沒事。”
阮阮徹底放心了。
躺在床上，臉埋在枕頭裏，阮阮在腦海裏盤算了一圈要給懶懶師姐帶得食物。
王媽烤得蜂蜜小蛋糕，表面刷了一層蜂蜜，烤得表皮焦黃，入口香甜柔軟，回味無窮。
想着想着阮阮口水都要流出來，明天要拜托王媽幫自己做一份。
蜂蜜小蛋糕要新鮮出爐的才好吃，等阮阮拿到熊貓園可能就變成溫熱的了。
阮阮在被窩裏翻個身，鼓着臉頰，略帶惆悵地想，要是懶懶師姐能來陸家找她玩多好。
阮阮記得，懶懶師姐選擇的第二形态是人類。
那就好辦，阮阮想，等下次見到懶懶師姐，就跟她說說變回人形和她一起吃蜂蜜小蛋糕。
懶懶師姐肯定會答應的。
想來好幾年沒見過人形的懶懶師姐，阮阮記憶裏人形阮阮師姐的輪廓都有些模糊。
或許是睡前阮阮一直在想懶懶師姐的事情，阮阮在夢裏夢到送懶懶師姐離開青鸾山的場景。
懶懶師姐背着書包，幼崽形态的阮阮仰頭看她，夢中她的五官被濃霧遮擋看不分明。
阮阮只能聽見懶懶師姐活潑生動且充滿希望的聲音：“人類世界一定很有意思，我要去闖蕩一番。乖阮阮，快點長大，以後師姐罩着你。”
夢中的幼崽阮阮抓緊懶懶師姐的衣角，用力點了點頭。
清晨的陽光照在臉上，阮阮睜開眼打量四周，腦袋懵懵的，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上一秒她還在青鸾山的山路上與懶懶師姐告別，懶懶師姐的身影越走越遠，走向她所期盼的人類世界。
而現在，阮阮也在人類世界了。
阮阮迫不及待想見到懶懶師姐。
一大早陸汣就聞到樓下飄着一股濃郁香甜的蜂蜜味。
王媽探出頭來，笑眯眯道：“阮阮拜托我做的蜂蜜小蛋糕，說是要帶給朋友。”
王媽将蜂蜜小蛋糕整齊地碼在盒子裏。
陸汣随手取了一塊，甜膩的蜂蜜味讓他微微苦着臉。
王媽見狀笑了，她解釋道：“阮阮的朋友喜歡吃甜，我特地加了雙倍蜂蜜。”
陸汣連灌好幾杯水才沖淡嘴中的甜味，他手指摩挲着杯壁。
阮阮的朋友？沒有人類能承受雙倍蜂蜜濃度帶來的刺激，這是帶給熊貓的吧。
阮阮拎着裝滿蜂蜜小蛋糕的盒子高高興興出門。
一路來到熊貓園，卻被告知懶懶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麽意思？
門衛大叔見小姑娘傻愣愣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好心解釋道：“懶懶租給曲山動物園了，去機場的車隊今天出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