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回去已經九點多鐘,家裏居然黑燈瞎火的。
鄭北林又出門了。
昨天,也就是入住第二天,鄭北林也跑得沒影。他一早醒來,已經十點多鐘。原本計劃是一早起來打掃衛生,有點房客的自覺,也給房東留個好印象,結果忘記上鬧鐘,一睜眼就這個點了。一邊懊悔一邊換了衣服出卧室,鄭北林的房門還是緊閉的,客廳也沒動靜,他走過去,确定沒人,陽臺上也不見半個人影。以為鄭北林還在睡,心想畢竟是堕落凡塵的神,都堕落了,就逃不開吃喝拉撒睡。心裏得到稍微的平衡,兀自樂呵一會,又回房間上網。一直熬到十二點半,肚子餓到不行了,鄭北林的房門還沒有動靜,感覺不太對,壯了膽子去敲門,起先敲得很輕,沒動靜,有點急了,敲重了些,還是沒動靜。
先不說門鎖沒鎖,直接擰開,也許對方會不高興,他畢竟是客,于是掏出手機撥了號碼。
響了兩聲就接通了。
“醒了?”平淡的語調,背景音有些嘈雜。
這才意識到他不在家,加上這句問話,阮捷頓時覺得面子大跌。
下意識摸了摸鼻子:“那個……暑假還有課?”
鄭北林道:“工地上有事。”
差點忘了這一茬。
阮捷“哦”了一聲,又嗫嚅半天,那邊卻先開口了:“會做飯嗎?”
阮捷一愣:“會,會,我在寝室架了三年的小鍋。”
鄭北林道:“看看冰箱裏還缺什麽,我買回來。”
盛情太過突然,阮捷有些受不住了。
“不缺不缺,你不用管我的。”
鄭北林也不堅持,阮捷又簡單應付幾句,才斷了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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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說得輕松,等真正去了廚房,阮捷就一籌莫展了。在學校是偷偷煮過飯,但用的都是電飯煲,就知道煲個湯,放點菜在米飯裏一起加熱,真正面對這一應俱全的工具,反倒不知道怎麽辦了。又回憶昨天,晚飯是鄭北林下的廚,兩道小炒,一碗紫菜湯,沒什麽特別,味道比學校食堂的還差,但好歹他做出來了。
哪怕堕落凡塵了,好歹曾經是個神。
暗自一陣喟嘆,從冰箱裏翻出一盒新鮮培根,随便炒了一鍋飯,午飯就這麽應付過去。
也是後來,阮捷才覺得鄭北林下午說的只是客套話,他到家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不可能買什麽菜。那時阮捷在剛躺上床不久,正用手機刷微信,聽到外面有動靜,不久,對門的主卧傳來一道關門聲,整個屋子重新寂靜下來。
今天早起上班,鄭北林的房門還關着,現在回來,家裏沒人,算起來也就是前晚上剛來時候打了照面。
然而現在仔細一看,發現客廳果盤滿了,新買了不少水果,還有一盤他最喜歡的紫葡萄,還是洗過的。心情瞬間好轉大半,回房間拿了換洗內褲、背心和四角短褲,樂滋滋去了浴室,哼着歌把澡洗了,回到客廳打開電視,邊看電影邊吃葡萄。
陸之瑤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過來的。
“感覺如何?”
阮捷吐一口葡萄籽,才道:“你比我媽還操心。”
陸之瑤道:“我不是不放心男神嘛?你說你一基佬,還沒人要。”
阮捷:“……我以為你來問工作的。”
陸之瑤道:“工作有什麽好問的?就你那……”
“沒事我挂了啊。”
“诶?別別別,死玻璃心,那你工作如何啦?”
從盤子裏挑了顆大的,用嘴撕開一塊皮,手指一擠圓潤的果子,果肉都進了嘴裏。阮捷眯着眼睛舔了舔嘴角,漫不經心道:“心塞。”
“哦喲,塞哪啦?我給你踹一踹?”
“哪都曬。”
“可憐的,看來這男神不是什麽好東西……我說你在吃東西?”
“不是什麽好東西。”阮捷咬牙切齒,把兩顆葡萄一起嚼碎咽下去了,才猛然回神,“呸,誰準你罵我男神了,誰準了,啊?都說工作了,歪什麽樓。”
陸之瑤:“呸你爸爸!膽子壯了啊?”
阮捷整個人一抖:“……呸我爸爸。”
陸之瑤這才重新調整語氣,“那到底塞哪了?我這不是關心你麽?”
陸之瑤很少溫柔,而她聲線本來就偏軟,這麽一說,阮捷一顆玻璃心都給她捂碎了,委屈感頓時湧上心頭,還下意識吸了吸鼻子。
“道理我都懂……可為什麽是客服?為什麽!”
陸之瑤:“……”
阮捷情緒上來了,收都收不住:“我哪裏比人差了啊,雖然不算出類拔萃,我一沒挂過科,而沒嚴重曠課記錄,我老老實實勤勤懇懇三年過來,大手一揮就把我扔客服部當苦力。這社會要不要這麽立體,要不要這麽具象化?”
陸之瑤沉默良久。
“阮阮啊……我跟你說,其實客服還是挺不錯的,像你這樣聲音好聽的,沒準一段姻緣就成了,知道嗎?而且,堅持一個月就好……”
“你當我傻呢。”阮捷道,“你不知道今天下午有一女的多奇葩,我問清情況了,她那絕逼是自己機子不好,成天卡掉線還怪別人了?我好心給她講解硬件配置,她還要舉報我,說我逃避問題,态度不好。我他媽就奇了怪了,這麽渣的網游都能頻繁卡掉線,她那機子也是老得可以叫奶奶了,什麽都怪客服,便秘也怪我咯?”
“……”
鄭北林進門時候,恰好就聽見這席話。
阮捷這小孩,從最初進門到現在,給人是挺乖巧的感覺,并不嬌氣。但現在,正盤着腿坐在地板上,背後就靠着沙發腳,一盤葡萄放在面前,拿起一顆就直接往嘴裏塞,一口咬下去,再随手将果皮扔進腿邊的垃圾桶裏,吃相生猛,表情也生猛,偏偏這語氣,卻有點撒嬌的意味在其中。
電視裏正在播益達廣告,妖嬈的女聲唱着“如果沒有你”。
“還有那經理,什麽都讓我幹,老子是來幹腦力活的,簡歷上沒寫着擅長搬磚啊!再有,她連我的名字都叫不清楚,不高興了就吼着喊‘阮籍,阮籍’,高興了就掐着嗓子喊‘阮籍——’,當然,她高興的時候太少了。我說,捷字很難念嗎?你不能因為叫聲‘阮籍’就覺得自己懂歷史了有文化了啊?”
對方似乎沒有發現他。
鄭北林連鞋都顧不上換了。
“還有我那同期實習的同事,那才叫雪山上一朵綻放的千年奇葩,比周彙還奇葩。我們就吃個面,開了幾瓶啤酒,我沒去過那家店,沒看菜單,不知道小飯館裏的啤酒也能那麽貴。結果他把我灌暈乎了,說要趕着回家,一溜煙跑了,服務員叫住我——帥哥,麻煩結個賬。帥個屁啊,帥的都溜了,只有醜的人才結賬!”
“行了你別說了,塞一塞就過去了……別黑男神,他很好,特別心疼我,還問我會不會做……飯……”
鄭北林就這麽若無其事地晃到沙發前坐下,還伸手從他面前的盤子裏拿了一粒葡萄,把阮捷吓得一骨碌從地上翻跳起來。
這人屬鬼?幹什麽都不出聲的?
屬鬼的卻沒理會他,伸手從茶幾上拿了遙控器,按了靜音,然後開始換臺。
又是紀錄片。
手機那頭,陸之瑤沒發現異樣:“心疼你跟問會不會做飯有幾毛的關系?很有讓你掌廚剝削勞動力的嫌疑好嗎?”
鄭北林這麽坐着,也不方便聊下去了。阮捷打着哈哈岔開話題,問她的情況,陸之瑤也在市內實習,不過她原本學的室內設計,和一位老師關系很鐵,直接去老師朋友的工作室實習,租房都由老師聯系好了,現在說同事還不錯,關鍵是老師的朋友很照顧她,認真教她很多東西。
阮捷越聽越玻璃心,幹脆拐彎抹角說再見,結束了通話。
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放,阮捷才發現自己腿麻了。然後才意識到這是在別人家,這動作實在不雅,回頭看了鄭北林一眼,對方正專注看電視,他便小心翼翼從地上站起來,拍屁股上的灰。
“我下午剛拖過地。”
鄭北林忽然發話。
阮捷一愣,摸不清他這話有幾層意味在裏面,最後可以肯定一點,就是暗示他可以坐沙發了。
乖乖在沙發上坐下,無意識地擺了個小學生姿勢,兩只手放在大腿上。
鄭北林終于扭過頭,盯着他的腦袋看了半晌,“把頭發吹幹。”
阮捷一翻眼珠,伸手摸了摸發絲,已經半幹了。
明明不用吹了,又不是女孩。
但鄭北林的視線不移開,他就沒膽子說這句話。老實起身去了浴室,把頭發吹得不能再幹,都略微膨起來了,才回到客廳。
往沙發上一坐,又沒話說了。
不知道通電話時候說的話,讓鄭北林聽去了多少。那句“男神”,又能不能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