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節
來自從老板說服他留下之後,很久沒進過辦公室了。這次老板的态度顯然沒有上次那麽客氣,沙發沒法坐,茶水也沒得喝,阮捷就那麽站着聽老板拐彎抹角地教育自己不能驕傲。
“我承認你适合做這行,能做這行,但和你一樣的人千千萬。”老板道,“年輕人不能目光短淺,對自己的要求不能停留在合格線,要力争優秀,什麽是優秀知不知道?”
阮捷點點頭。
老板道:“首先就要嚴于律己,和同事搞好關系是必要的,但搞好關系不是用來串通遲到早退。”
阮捷目光鎖住老板辦公桌上新增的一束香水百合,覺得這麽好看的東西真是給糟蹋了。
遲到早退。
他的确是出過幾次小狀況,他們組裏才那麽幾個人,平常互相幫忙打個卡,有事早退稀松平常。阮捷遲到過一次,已經計入出勤了,早退有過幾次,但都是和組長打過招呼的,最後一次是在上禮拜五,去溫泉酒店。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偏偏他被上報到老板這裏,不想歪也難。
頂着一頭口水離開辦公室,阮感慨萬千,這麽小一個公司,芝麻大一個小組,居然也鬧這麽一出。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鳥的地方必然有鳥屎。
下班想找鄭北林治愈一下,冷不防就接到對方的電話。
“傅以丹流産了,我還在醫院,你自己吃飯,不用等我。”
時間地點限制,鄭北林沒細說,交代阮捷注意休息就結束通話。身邊是李和安,傅以丹從手術室出來,由家人照顧着。傅家是書香世家,知書達理,沒對李和安惡語相向,但畢竟不是小事,也沒給李和安好臉色,才進病房,李和安和鄭北林就被他們禮貌地“請”出來了。說是請離,但李和安要是真的拍屁股走人,又不知道要惹出什麽後續,兩人幹脆躲到天臺上吸煙。
注視着鄭北林挂斷電話,指尖在屏幕上輕刮兩下,李和安苦笑。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吶。”
鄭北林收起手機,拄着石臺往外眺望。
冬季的夜來得太快,加上氣溫低,室外已經沒什麽人了,從這裏只能看見醫院冷清下來的綠化帶。
李和安低頭喃喃:“剛開始什麽都是好的,多好啊,多完美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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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北林道:“別找借口。”
李和安笑笑:“我的錯,早些時候就該做個了斷。”在鄭北林開口之前又接了下去,“以前我和你說她有些神經質,其實沒那麽簡單,她的精神狀态根本不像個正常人。五年了,确實是我先有了一種無力感,但我覺得這不是什麽問題,疲軟期,過一陣子就好了。但是傅以丹太可怕了,我以前都沒發現她能敏感到那個地步。她查我的通訊記錄,查短信,微信,郵件,我信任她,從來沒防備過,發現以後跟她表示了不滿,她用割腕威脅我。之後也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我們每天都吵架,理由千奇百怪,有一次居然大哭大鬧說和我在一起不是看上錢,我從來沒這麽想過,但無論我如何發誓她都不信,一口咬定我看不起她。還有更誇張的,她開始限制我的社交,行動,那段時間我出來玩時候不多,不是工作問題,全拜她所賜。我沒和你們任何人細說,就是覺得總該給彼此留點顏面,而且那時候我還以為我們有回頭的餘地。事實證明這想法太荒唐了,才一個月,我實在受不了了,說分手時候她反常地聽話,我怕她出事,那幾天随時保持給她電話,确定她一切正常才放心。後來的事你都知道,懷孕,還找了你幫忙調解。我對她的感覺已經消磨幹淨了,這話我也明确說過。但那段時間她又像變了個人,通情達理,乖順,完全就是最初的樣子。我也告訴自己,一來該負責,二來五年的情分,我愛了她五年,給彼此個機會,也給孩子一個機會。”
嗆了一口煙,他咳得眼淚橫流。
“她的情況沒保持多久,我們又開始吵架。我盡量呆在醫院,刻意倒時差,想減少摩擦,但你絕對想不到,她上了一天班也不睡覺,坐在客廳等我回家,就為了跟我再吵上一架。這根懷孕關系不大,我見的孕婦太多了,她簡直是個瘋子。”
鄭北林掐滅煙頭,神色肅穆:“這個情況,你該和她家裏說,去一趟精神科。”
天臺沒有燈,兩個人的臉都是模糊的,唯有李和安手上那點火星子亮着,像給黑夜燃破了一個窟窿。
鬧鐘響了三次,阮捷總算醒了。
掙紮着哼了一身,卷住被子一翻身,睜開眼,鄭北林的臉近在眼前。
兩人身貼身,鄭北林側卧着,一手搭在他腰上,黑瞋瞋的瞳孔鎖着他,臉上不見半點睡意。阮捷被看得臉頰發燙,趁勢用鼻子拱了拱他的鼻尖,耳鬓厮磨半晌,“今天不晨練啦?”
鄭北林沒說話,在他頭頂摸了摸,下床進了浴室。
阮捷依舊在外面的衛生間洗漱,到廚房時候鄭北林正往鍋裏下湯圓。
這兩天各自都有事,好像還沒好好說上幾句話,阮捷自我反省着,在餐桌前吃湯圓時候主動問起昨天的事。
鄭北林道:“李和安不着家,量變到質變,這次傅以丹徹底爆發,吵到中途要走,出小區時候摔了,在樓道中央一腳踩空。”
阮捷一瞪眼:“怎麽這麽折騰。”
說完手機短信音響起來,打開一看,是組長發來的。知道了昨天老板找他談話的事,發了挺長一段話開導他,雖然明白多半是在地鐵上無聊才順便做的好人——否則昨晚就該來信息了,但畢竟是好意,阮捷還是覺得心裏挺暖,下意識笑了笑,回複謝謝。
收起手機,感覺鄭北林剛剛好像說了什麽,忙追問,鄭北林搖搖頭道:“抓緊時間,要遲到了。”
他一看時間,慌慌張張打仗似的吃完。
加班加得渾渾噩噩,幾天下來和鄭北林接觸不多,他回家遲,鄭北林更遲,每天的交流僅限于早餐那十分鐘。又幾次問過傅以丹的情況,鄭北林說比預料的好些,由家人照顧着,傅以丹很乖順,情緒也穩定下來了。送的是李和安在的醫院,又是他工作的部門,一切有李和安打點。
說得簡潔,阮捷好奇李和安今後什麽打算,都迫于時間緊促沒能問出口。
由不得他多心別人的事,麻煩事就先找上了他。
好歹和傅以丹有一面之緣,而且對方對他比較友善,加上總覺得跟李和安這段感情她吃盡了苦頭又死不放手這股勁雖然讓人難以理解,卻還是存着同情,阮捷還是想去看看她。鄭北林聽了他的要求,把時間安排在禮拜五晚上,阮捷不加班,他也不去工作室。
當天中午,一通陌生來電讓阮捷感受到生活的戲劇化。
號碼不認識,但顯示本地,還是接通了,一聽就認出是方季的聲音。
“你在B區上班?”
阮捷遲疑半晌,應了聲“啊”。
“我路過,吃午飯了嗎?”
阮捷瞟一眼屏幕,心說十一點都不到,這話能更多餘一點麽。
他說沒有,對方立即問他公司具體地址。
阮捷一愣,就聽他道:“很近,五分鐘就到,你想吃什麽?”
阮捷滿頭霧水,遲疑半晌,“這才幾點啊?被老板抓到我會很難辦。”
重點是這人是腦袋給門夾了還是吃錯了藥?分手兩年,各自都相安無事,想舊情複燃也該有個理由吧?
方季道:“路過辦事,現在無聊……”笑了笑,“我在麥當勞等你。”
阮捷想了想,其實本來就不想和方季再聯絡,加上現在已經和鄭北林在一起,更不能讓他不開心。與其存着號碼今後糾纏,不如今天就把一切扼殺在搖籃裏。當然也不能說和鄭北林在交往,鄭北林只在小範圍裏出了櫃,不經他同意亂來,也不知道會造成什麽影響。
飯點一到就下樓去了麥當勞,打電話找到方季,穿了件字母圖案的紅底衛衣,整個人顯得陽光又年輕。桌上只有一杯大杯可樂,與阮捷對上視線,露出個笑,才挂斷了通話。
“想吃什麽?”
提了提衛衣帽子,他起身,作勢要去點餐。
阮捷心說這都兩年了還照老樣子,麥當勞麥當勞,難怪沒有新男朋友。然而轉念又想,不行啊,鄭北林都還沒有陪他吃過麥當勞。
自己都沒意識到這莫名其妙的雙标。
雖然一句“老樣子”省事省口水,但阮捷實在不想表現出一種熟知對方習性喜好的樣子,話到嘴邊又改口:“一個雙層牛肉煲,一個菠蘿派,一份大薯,可樂中杯。”
方季只是随口一問,得到這個答案,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