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節
在家裏聽鄭北林的牆角習慣了,現在有牆角不能貼,還真有些不習慣。
就在阮捷靠着牆幾欲睡着時候,鄭北林的聲音忽然冒出來。
“這事情越拖越糟,應該盡快帶她去做檢查。”
當然不是和他說的。
阮捷看向對面靠着牆走神的傅先生。
對方臉色驟冷:“你們也看到了,她沒病。”
阮捷不明所以,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
傅先生翻臉比翻書還快,于情于理阮捷都想護着鄭北林,然而聽不懂他們的啞謎,只能幹着急。這裏氣氛正繃成待破裂的布,病房忽然裏一聲巨響,像是什麽重物砸落在地,屋外的三人同時一怔,相互交換眼神,以傅先生為首,推開門就闖了進去。
李和安立在病床三步開外,阮捷從沒見過他這副陰冷的樣子,倒有些吓人。腳前躺着他們送來的果籃,水果遍地滾,這裏紅那邊綠的,頗為紮眼。再細看,額角破了皮,傷口正往外滲血。阮捷伸手要拉他,他卻像被焊進了地板裏,巋然不動。
傅以丹她穿拖鞋站着,雙目赤紅,眼裏藏了刀,目光兇狠,像是要把人碎屍萬段。
“想甩開我就說我腦子有病,我已經什麽都沒了,夠丢人了,你還要讓人再拿什麽樣的眼光看我?”
每一個字音像被刀刃切過,支離破碎地從氣管裏艱擠壓出來,她說得咬牙切齒,胸口發顫。
沒人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你怎麽不去死啊!”
探望病人卻落了個被驅趕出門的下場,阮捷還是頭一遭。
三人到停車場,鄭北林叫了李和安一聲,“你沒吃飯吧?我們剛好吃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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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八點多鐘哪能就餓了,阮捷明白鄭北林的用意。
李和安額上貼了塊紗布,一位小護士給他處理的。這人心裏素質夠硬,出病房嘩啦一下變張臉,與護士說說笑笑,再和兩位醫生打過招呼,跟個沒事人似的,直到只剩他們三個人了,才像塊石頭,沒了動靜。
當下他已經走開,又回頭,沖鄭北林撕出個笑:“燭光晚餐什麽的,哄哄小捷,我就不去礙眼了。”
阮捷一瞪眼:“我又不是妞。”
李和安沒跟他貧,轉身往自己的車位去了。
在車上,阮捷像個小老頭,嘆氣聲接連不斷,抑揚頓挫,激揚起伏。
“憤憤不平了?”鄭北林道。
阮捷搖頭:“本來覺得傅以丹可憐,現在覺得李和安也挺可憐,為什麽非得鬧到這個地步呢?”
鄭北林微微眯眼,沒說話。
阮捷往窗外看去:“你看,大街上這麽多人,每個人背後都有不一樣的故事。有的人過得好,有的人過得很壞,但地球照樣在轉……”忽然一陣煩躁,“啊呀肚子裏沒墨水說不清。其實,我就是覺得吧,天涯何處無芳草,要死要活的,多痛苦。”
短暫的間歇,鄭北林輕笑一聲:“前後有聯系?”
阮捷煩躁道:“我語文課當年都用來做物理作業啊。”
鄭北林斂容,沉默了一段路,道:“你應該聽懂了,傅以丹精神狀态不太好,再不治療還得出問題。”
阮捷沉吟,“真的那麽嚴重?”
鄭北林沒回答,一路上都沒有再提的意思。
很多天沒好好交流過,阮捷匆匆洗完澡,催鄭北林也去洗,然後兩人就關了電視老早窩在床上聊天。阮捷給鄭北林說了些小時候的事,親戚的冷漠,家裏揭不開鍋時候的苦中作樂,發現性向異于常人時候短暫的茫然,與陸之瑤的相識。
“連班主任都總懷疑我倆有點什麽,或者今後一定會搞出點什麽,顯然我們辜負了大衆的期望。”
他說得哀怨,卻透着一絲小得意。
鄭北林在他耳朵上咬了一下。
阮捷道:“最近不開心?”
鄭北林沒回答,與他耳鬓厮磨。
阮捷發覺他最近雖然話不多,但在床上主動了太多,還有些莫名地黏人。
阮捷抱着他的腰,蹭着他的臉回應:“別這樣嘛,說出來讓我哄哄你。”
鄭北林悶聲一笑,印上他的唇來了個纏綿的熱吻,末了用拇指輕輕在他嘴角一抹,将他往懷裏圈緊了些:“說兩個鐘頭了,也不累?”
“我是幹過客服的男人啊。”
“睡覺。”
“……哦。”
有些不情願,但在鄭北林懷裏拱了幾下,找到一個稍微舒服的位置,又滿足地睡了。
聽見鄭北林在接電話,阮捷翻了個身,企圖離他遠一些。
環着他的手松開,鄭北林聲音随之壓低。
阮捷又漸漸睡過去,然而鄭北林的聲音一直沒斷過,好像受幹擾的電流聲。阮捷還是給吵醒了,摸出手機看時間,淩晨五點十分。翻身去瞧鄭北林,沒開臺燈,但隐約見他已經靠坐起來,正拿着手機低聲說話。
“打擾了,我再問問別人。”
通話結束,黑暗中有個熱源蠕動過來,緊接着腰就被纏住了,鄭北林翻通訊錄的指尖一頓,用空閑的手摸摸那顆毛茸茸的刺頭。
阮捷道:“你要是偷人,我可就殺人了。”
鄭北林沒笑,伏下身子開臺燈。卧室被暗沉的燈光填滿,阮捷見鄭北林一臉凝重。
“傅以丹死了。”
阮捷清楚地聽見心裏“咯噔”了一下。
睡意全無。
跟着鄭北林坐直身子,“死了?”
鄭北林道:“在洗手間割腕,傅先生醒來上廁所發現,已經沒氣了。”
阮捷半晌說不出話來。
鄭北林低頭翻電話錄,“還有更麻煩的,李和安失聯。”
阮捷皺着眉看他又撥了兩個號碼,都是問鄭北林的消息,但似乎都毫無所獲。傅以丹出了事,傅家不可能放過李和安,而李大少這時候音訊全無,自然要找到他的兩個鐵杆兄弟上。
果然裴歌也沒比鄭北林好到哪去。
鄭北林他們把能電話詢問的人都問了,開始跑腿找人。畢竟昨天李和安的情緒也不太對頭,阮捷怕鄭北林着急開車出事,尾随他出來,連跑了天南地北的三個地方,已經早上十點多鐘,肚子空牢牢的,但什麽話也不敢說。
從第四個地方出來,鄭北林看了時間,問他餓不餓。
阮捷本想搖頭,又想起鄭北林也餓着,便應了聲餓。鄭北林打電話通知裴歌,随後兩路人在一家面館碰頭,坐下來填肚子,和裴歌一起的還有樊羽。一條生命就這麽沒了,另一條還懸着,幾人都诶閑心聊天談心得,商量後列出李和安還有可能去的地點清單,分頭行動。
阮捷去的一家夜總會,一家酒吧,老板似乎都熟悉李和安,簡單一問,就發誓沒見着人。
阮捷與鄭北林保持聯絡,從酒吧出來時候下午三點多鐘,鄭北林讓他回家休息。他半天不挂電話,鄭北林問怎麽了。
“我過來陪着你。”
三四秒的寂靜後,鄭北林報了個地址。
李和安的家人也到了,和傅以丹的家人在醫院劍拔弩張。鄭北林和李家人熟悉一些,不得不抽身過去調解,讓裴歌和樊羽繼續找人。阮捷跟着他火急火燎到了醫院,昨天還對他眉目慈善的傅先生連看他的目光都夾了刀子,阮捷視若無睹,雖然插不上話,還是寸步不離地黏着鄭北林,眼光四路耳聽八方,随時防備什麽人冒出來對鄭北林動手腳。
李和安的父母幾乎不知情,聽完鄭北林敘述,願意承擔責任,但傅家人要見到李和安本人才肯商談。李家人也着急,發動一幫人找,卻像無頭蒼蠅,還不及李和安這兩位朋友目的性強。阮捷自己又困又餓,想出去買兩份盒飯又怕不在的時候鄭北林一個人吃了虧,就這麽守着。
等滿二十四小時就能報失蹤,靠警方力量了。
胃裏空蕩蕩的,醫院的消毒水位充斥的鼻腔,催動了不适感。阮捷蹙着眉默數時間,忽然手機響了,引得周圍目光全數聚攏過來,他稍微側身,低頭一看來電顯示,起身往走廊另一頭走。
“阮阮,求心靈雞湯。”
陸之瑤的聲音冒出來,帶着苦悶,不像是裝的。
阮捷沒時間管她到底有多苦悶,低聲下氣道:“姑奶奶,我現在很忙,很累,空了給你回電話,先挂了啊。”
“欸,欸……”陸之瑤拖了幾聲,忽然一喝,“阮捷你反了啊!”
阮捷心裏煩躁,沒心情迎合她,手機挪離耳朵,剛打算挂斷,忽然聽到三個字,忙湊回來。
“你說什麽?”
陸之瑤嘆了口氣,沒了剛才的兇神惡煞:“李和安在我家。”
“……”
“我不知道怎麽辦,你說的我都記着,我要是插足那就是三,而且他這人也不像會對誰長情的,但昨晚一看他那樣子,我腦子就跟漿糊似的,什麽都來不及想,我幾乎一晚上沒睡着,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