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排三座愛人
自那日酒會之後,在沈氏集團大廈周圍萦繞的沉悶氣氛突然一掃而光。普通員工雖然不知緣由為何,但一向在身上壓着的重擔,好像突然輕松了一些,好似雨過天晴。
而偶爾能接觸到沈浮聲的高層,感觸就更為明顯。
沈浮聲回國後,本來這幫高層人人自危,被沈浮聲挑出錯處,不少人甚至丢了飯碗。
可過幾日,沈浮聲又如同大赦天下,底下的人做錯了,也只是口頭提醒,并不像以前那般,懲罰措施冷血無情。
當然他們不知道,那個時候沈浮聲剛和阮然簽署了婚前協議。
他們知道的只是,好日子還沒過兩天,以前那個狠辣無情的修羅又回來了,一個高管由于新員工提交的報告算錯了一個數,而自己沒有檢查,直接遞到了沈浮聲面前,就被沈浮聲做了降職處理。
那之後再一次,人人陷入恐慌境地,工作謹小慎微,生怕有一點錯處。
幾位相熟的高管湊到一起埋頭讨論,又不敢說沈浮聲的心情陰晴不定,就只說是管理策略,管理松時,是為了看他們的自覺。管理緊時,則是教訓他們的懈怠。最終目的一致,是讓他們兢兢業業,每日都繃着神經做事。
沈總,實在是高。
全公司大概只有兩個人不這麽想。
除了許煥,就是李寅。
那日之後,那個帶有皺褶的高定西裝就深深地刻印在了李寅的腦海裏。他無知懵懂,卻隐隐約約,好像觸碰到了那個能夠影響沈浮聲晴雨表的開關。
這麽想時,他的視線就再一次落到沈浮聲辦公桌的那一個海東青玩偶上。
大概就是前兩天突然出現的。用毛線鈎的,海東青雪白的底色上有着灰黑色的漂亮花紋。銳利而黑亮的眼睛鑲在頭部,鳥喙微勾,鋒利而閃着薄光。
是猛禽,兇狠,果決,擅長捕獵。硬要說,其實符合沈浮聲的氣質。然而畢竟身體的大部分是毛絨而綿軟的毛線,擺在光潔硬朗的黑木辦公桌前上,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來往的人看到了,覺得奇怪,卻并不敢問。倒是沈浮聲一貫坦然,在所有人聚集在辦公室開會時,他偶爾還會将那海東青拿下來,漫不經心地放手裏撫摸擺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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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寅作為助理,是最常和沈浮聲接觸的人之一,他站在辦公室,把那海東青看了又看,心底有了一個揣測。
終于,他在沒人的時候,忍不住試探道:“老板,這海東青勾得可真好。”
沈浮聲聞言,将那玩偶又拿了下來,修長的手指碰過那鋒利的鳥喙。
看穿了他的試探,沈浮聲似笑非笑:“需要你告訴我麽。”
李寅立即收斂神色,低頭認罪。
可沈浮聲分明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他碰了碰那只海東青漂亮的尾羽,想起那天阮然将這東西送給他的模樣。
是在他加班回家後的一日。那天已經晚了,過了阮然平時的睡覺時間。但他打開門,門廳的燈卻亮着,橙黃燈光下,阮然窩在客廳的沙發裏,像是很有些困了,似睡非睡。
聽見聲音,她睜開眼,仍帶一絲倦意,站起身,迎向他:“你回來了。”
沈浮聲的動作頓了頓,才沉沉地“嗯”了一聲。
女人穿着藕粉色的絲質睡衣,表面光滑而反射着燈光,随着她走來的動作,如同粉色的海浪翻湧。
她的發絲由于剛才的姿勢而有一些淩亂,有幾绺打着卷兒貼在白皙的臉側,平生添了一股稚氣。
阮然随意地點了點頭,轉身從桌上拿出一個玩偶遞給沈浮聲。
“喏。”
沈浮聲卻沒有馬上接下來。
阮然的手舉了兩秒,沒等到沈浮聲的動作,擡頭看他。沈浮聲這才出手,把那只海東青托在手裏。
他把這玩偶從頭到腳上下看了幾眼,才緩慢指出:“好像不是小象。”
阮然:“……你還真要一樣的啊。”
沈浮聲捏那海東青的爪子,說:“噢,就給他勾,不給我。”
阮然:“……”
她無奈地看了沈浮聲一眼:“你要他的幹什麽?你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一個是分手的情人,一個是協議的夫妻;一個曾經形影不離,如今形同陌路,一個日日對坐飲茶,卻再無更親密的接觸。
哪個更好,哪個更壞?沈浮聲沒有問。
他只是點點頭,好像勉強接受了這樣的解釋。
阮然以為任務完成,松了一口氣準備去睡覺,卻又被沈浮聲叫住。
“有那小象大嗎?”
體型不一樣,其實很難比。沈浮聲只是逗她,沒指望得到回答。
但阮然仿佛是認了沈浮聲這種胡攪蠻纏的性子,好着脾氣解釋:“這個用了六包線,顏色也更多。”
“那個呢?”
“那個五包。”
沈浮聲終于滿意了,大發慈悲放了阮然走。
第二天,海東青就出現在了辦公桌最上面,供所有人瞻仰。
“你知道海東青和小象的區別是什麽?”沈浮聲把海東青放回去,突然問站在他面前的李寅。
李寅:“……”
他上哪知道有什麽區別,不如說這兩個玩意除了都是動物之外有任何的相似之處嗎?
“一包線。”沈浮聲說,“獨一無二,懂了麽。”
李寅不懂。
沈浮聲也沒管他懂不懂,拉開抽屜看了一眼放在裏面的首飾盒。
母親留給他的翡翠手環在那裏靜靜躺着。
被阮然還回來時,他不能太久和阮然共處一室,否則難以抑制內心一些幽暗不明的想法。
也因此早出晚歸。
此時卻暗嘆一聲。
也罷——來日方長。
周末時,梁蘇約阮然看電影。
梁蘇是記者,平時忙起來沒個頭,這會好不容易有了時間,就約阮然出來玩。
新上映的一部,阮然在裏面仍是友情出演,只有一個一眼驚豔的鏡頭,從此成了男主心中早死的白月光。
她當時只去劇組待了半天,拍了甚至沒有十分鐘,對其他情節也不太了解。這次來看,也當娛樂。
電影開始前,她們坐在影院旁的一家咖啡廳裏,點了些下午茶,一邊聊天。
“所以你和沈老板和好了?”梁蘇問,“我的法子有效嗎?你向他要什麽了?”
阮然:“我要他給我戴戒指。”
梁蘇:“……”
“真不愧是我們阮才女,一點就通。”梁蘇說。
她想象了一下阮然那副一貫清冷的模樣,要真開口要別人做什麽,怕是誰都要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更何況是戴戒指呢。
可一轉念,沈浮聲垂眸,認真為另外一人戴上戒指的模樣,也很難想象。
梁蘇突然很好奇,這兩個人同框會是什麽樣的畫面。
閑聊了幾句,到了電影播放的時間,她們起身往電影院走。
兩人戴着帽子和墨鏡,穿着也很低調,并沒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檢票入場的時候,梁蘇随口問她:“你說這一次,三排三座會有人坐嗎?”
阮然笑了笑:“去了就知道了。”
梁蘇問的這句,是娛樂圈幾大未解之謎之一。
三年前,阮然的第一部 電影上映,大爆。
北城所有電影院的票都很快告罄,而到現場也往往座無虛席。
可有人漸漸發現,哪怕是最熱鬧的商區,最合适的時間,放映廳裏所有人都坐滿了,都還是會有一個座位空着。
一開始只是有人随意抱怨,說人買了票卻不去看,浪費資源。
不知怎麽,他發的那條微博吸引了一些注意力,很多網友在下面紛紛留言,說自己也遇上了相似的情況。
而這些人一核對,發現那個空着的座位都出奇的一致。
三排三座。
網友好奇,不知道是規律還是意外,紛紛嘗試去定三排三座的位置。
卻發現,那部正在上映的電影,全國各地,哪怕網速手速再快,每次卡點點進購票頁面,都只能看到三排三座已售的消息。
這下,網友們的好奇心被徹底激起來了。
他們嘗試了許多方法,甚至一度在網上發起了定下三排三座的挑戰,卻始終沒有一個人能成功。
甚至影院的相關從業人員也跳了出來,說業內人士對這件事也毫不知情,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其他電影還能正常地定三排三座的位置,因此當那部電影下線時,這件事也慢慢地也被人們所忘記。
直到另外一部電影上映時,出現了同樣的問題。
網友的好奇心被再一次勾了起來,這一次,他們的熱情曠日持久,持續了好幾年。
核對着每一部無法定到三排三座的電影,有什麽樣的共同之處。
答案是阮然。
只要有阮然參演的電影,不管是作為主角、配角、還是只有一個背影的龍套,那麽這部電影的三排三座,一定沒有人能買到。
這個結論更加有利的一個佐證是:阮然的生日也是三月三日。
發現了這件事的網友們都震驚了,阮然自己卻不大相信這個結論。
以她對沈耀的理解,沈耀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然而一件事,旁人說的多了,哪怕自己一開始不信,便也會慢慢被說服。
因此在讨論最為熱烈的時候,阮然還是找誰沈耀問了問。
而沈耀給她的,不過是一副不耐煩的神情:
“你做什麽夢呢?我是有多少閑錢,給你捧這種無聊的排場?”
又說:“他們那樣瞎猜,你還真以為是你了?”
阮然如同被冷水兜頭澆過,頓了頓,沒有再說話。
而網友對于挖掘出這個訂票人的身份仍舊樂此不疲,甚至為他起了個外號,叫做“三排三座愛人”。
這個三排三座愛人背後到底是誰,是娛樂圈無人知曉的秘密。
梁蘇想到這些,又感慨道:“沒有想到還有連我都不知道的八卦,簡直愧對我的記者之名。”
她湊到阮然身邊:“但我真的覺得是因為你诶,記者的直覺,你懂嗎?很準的!一定是有一個暗戀你很久的大佬,卻苦于你已經有了男友,便只能通過一擲千金來抒發自己的心中愛意。”
梁蘇越想越發昏:“然後呢,他就等着你分手,跳到你面前,說自己暗戀你很久了。”
“你就非常感動地答應了他,你們從此Happy Ending~”
阮然:“……”
她無奈地舉起左手:“我已經結婚了。”
梁蘇:“。”
然而,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隐約閃過。梁蘇突然驚覺,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那些,和沈浮聲做的……有點像?
她一怔,随即渾身一抖。想什麽呢,想什麽也不能夠想到沈浮聲身上吧。
“說不定這次就有人了呢。”梁蘇随口玩笑一句,好驅趕那離譜的念頭。
然而并沒有,梁蘇專門買了三排二座和三排四座的票,中間隔了個空位,整場電影都沒人來。
到後來,梁蘇幹脆一屁股坐了上去,離阮然更近了點。
電影內容還不錯,很精彩的劇情片。
而當阮然的鏡頭出現的那一刻,全場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輕吸了一口氣,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鏡頭消失,全場又嘆了口氣,異常整齊。
梁蘇歪倒在阮然的肩膀上,笑得直發抖。
散場時,兩人又戴上帽子墨鏡,躲開人群走。
梁蘇拿起手機,正準備發一條朋友圈,然而手指滑下的時候,刷出的內容卻讓她眼前一愣。
“然然。”她一把抓着阮然白皙的胳膊,五指收緊,“阮安瀾回來了。”
阮然一怔。
梁蘇的手機已經遞到了她的眼下,她垂眸,看到阮南霆發的一條朋友圈。
【女兒回國,家宴。】
照片裏是阮家的十幾號人,除了阮南霆夫婦外,還有與阮南霆平時感情上較好,生意上也屬于同一派系的阮家本家人。
坐在最中間的那個女孩很瘦,看着脆弱易折,笑得安靜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