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北高開學。

高二8班的教室裏,一個敦實的身影正呼哧呼哧上蹿下跳。

“給我看看寫的啥?哦~我親愛的薛婕,你就像一片柔軟的雪,闖入我眼睫……我靠,孫小胖當代大文豪啊!”一個男生捧着草稿本,聲情并茂地朗誦上面的文字。

“還給我!”

孫小胖猛撲過去,還沒搶下來,本子就到了另一人手上。

那人看罷豎起大拇指:“這文采實屬無敵,書店要是沒你的書,我把書店砸了。”

寫滿少男心事的草稿本被漫天傳看,孫小胖一張憨厚的臉漲得通紅,弱小可憐又無助。

而8班的大才女薛婕則靜坐在一旁,黑着臉,唰唰唰做題,努力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草稿本飛到了教室門口,被人一把抓住。

原本還鬧哄哄的教室瞬間安靜,然後掀起一陣小騷動。

卧槽,淩琅居然準時來上課了!

不僅如此,頭發還理得整整齊齊,除了沒穿校服,俨然一副正常學生的模樣。

要知道,他上學期期末可是打破紀錄,曠了整整一周的課,連寒假補習班都沒來!

淩琅看了眼本子上寫的告白,問:“誰的?”

被男神看到這種丢臉玩意兒,薛婕漂亮的臉蛋一紅,高高挂起的模樣終于出現松動,她剛要親手攔截,孫小胖就咚咚咚跑上前,拿走了草稿本。

“我的,我的,謝謝琅哥。”

薛婕只好咬牙坐下,心說讓她在淩琅面前丢人,她和孫小胖沒完!

在全班行的注目禮中,淩琅緩步走到最後一排,看着積了三層灰的桌椅板凳,輕微皺眉。

坐前幾排帶粗框眼鏡的瘦黑男生見狀,立刻旋風般抄起紙巾沖過來替淩琅擦灰,邊擦還邊念叨着“我來,我來”,手上動作之快,生怕淩琅不給他擦完的機會。

“該你來的時候你不行,惡心人倒是第一名,趕緊給爺爬開,別污染了狼哥座位上的空氣。”

晚到一步的徐圖罵罵咧咧地搭上男生的肩,想把他掀開,被淩琅用眼神制止了。

黑瘦男生叫羅以衡,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校紀校規堅決擁護者,成天以鼻孔示人,看誰不順眼就打誰報告。

本來是和淩琅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某天卻和社會青年攪在了一起,挨揍的時候正好被淩琅碰上了,立馬抱住淩琅大腿求救。

第二天,淩琅因為校外打架鬥毆被學校通報批評,記大過一次。

第一當事人羅以衡則心驚膽戰地做縮頭烏龜,一周後才被調查清楚狀況的徐圖壓着去向學校澄清。

進教室到現在,淩琅從始至終都是一張淡漠的臉,雙手插兜,扭頭看了會兒後門外的風景,等羅以衡擦完灰之後,直接坐到了椅子上,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緊緊抵住桌沿。

前排識趣地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又挪了挪。

淩琅落座後,羅以衡局促地站在一旁,還想說話,被徐圖毫不留情地轟走了。

徐圖坐回斜前方的座位上,望着淩琅一臉驚喜:“狼哥,你來上課怎麽不提前打聲招呼?怪突然的。”

淩琅砸了個髒紙團兒過去:“我上學還要給你打報告啊。”

徐圖:“嘿嘿,我和侯思傑好給你接風嘛。”

淩琅:“少搞形式主義。”

淩老大嘴上這麽說,事實上,他自己就是來給遲炀接風的,所以才破天荒地準時到教室。

半分鐘後,班裏的大喇叭風風火火沖進教室,興奮得面部五官都快起飛了:“報——咱班要來新同學了!”

其他同學也興奮了:“新同學?男的女的?”

“男的男的,大高個兒。”

“帥嗎!”

大喇叭撓撓頭:“呃,太高了,沒看清。”

衆人紛紛發出失望的聲音,不過內心卻對新同學充滿期待,尤其是女生。

如今這不公平的世道,美女一堆,帥哥難求,顏值不夠,身高來湊。

總之身高達标就算小半個帥哥了。

班主任老劉帶遲炀進教室的時候,看到淩琅居然在班裏,明顯愣了一下。

其實最初,淩琅是以片區中考前三的成績進的北高,剛開始還因為成績好被安排當了學委,結果開學第一周,帶頭不交作業。

不僅如此,他還把班上“某同學”的作業撕了,碎片撒到教學樓下,具體原因不詳。

但由于“某同學”家庭背景深不可測,剛開學就整天欺男霸女,作威作福到人盡皆知的地步,此事一出,瞬間傳了一百零八個好漢版本。

可無論怎麽傳,最終結論都一樣:為民除害。

就是這驚天動地地一撕,讓淩琅不僅在北高聲名遠揚,還成了讓老劉偏頭疼近兩年的刺頭。

由于淩家有熟人和北高校長是好友,學校只能本着不放棄任何一株祖國花朵的精神,一再寬容。

不過,淩琅有一點不同于其他班上的壞學生——他從不在課上搗亂影響其他同學,通常只是曠課或睡覺。

這讓老劉的偏頭痛不至于那麽嚴重。

老劉敲敲講臺:“各位同學,咱們高二8班這學期來了一位新……”

最後兩個字被無情地淹沒在了講臺下的騷動之中。

難怪大喇叭說看不清臉,這海拔,這大長腿,也太優越了吧!

“我叫遲炀,多多關照。”

門外斜入的朝陽被高挺的鼻梁擋下一半,遲炀站在光影明暗的交界處,微微颔首,春光潋滟中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吹酥了全班女生,甚至個別男生。

淩琅坐在最後排,懶洋洋地撐着腦袋,心說他今天怎麽戴眼鏡了。

老劉仰頭拍拍遲炀的肩膀:“遲炀,教室目前就剩一個空位了,你先将就一下好吧。”

8班原本53位同學,空出去的那個座位就是淩琅隔壁。

天知道有多少女生做夢都想和淩琅同桌,但淩琅好像天生對人過敏似的,堅決要一個人坐。

大家紛紛覺得老劉同志這是在玩兒火。

他以為帥哥就能例外嗎?

太天真了!

于是,從講臺到後排角落,短短的一小段路,被遲炀的大長腿走成了萬衆矚目的T臺。他單肩挂着書包,沖座位上的淩琅伸出手:“你好,新同桌。”

就在大家屏息以待,堅信校霸絕對不會給這位和他帥地旗鼓相當的優雅大帥哥面子的時候,淩琅伸出一根手指,面無表情地碰了下遲炀的手。

是的,帥哥可以例外。

遲炀順利落座後,玩兒火的老劉暗自松了口氣,拍拍手道:“都看我看我,上課了啊,課本翻到第一單元。”

後方這麽帥,根本沒看夠,誰想看你老劉!

大家不情不願地轉過頭去。

遲炀從書包裏拿出語文書,卻看到淩琅一動不動坐在那兒發呆,四大皆空的眼神像在參禪打坐。

他問:“你課本呢?”

淩琅直接趴到了課桌上,沒理他。

他在課桌下用膝蓋碰了碰淩琅。

還是不理他。

“昨天還一起睡覺,今天就不認識了?”遲炀眯了眯眼,聲音壓得極低。

一分鐘後。

“不是你要和我裝不熟麽?”淩琅臉埋在臂彎,語氣悶悶的。

得,發小脾氣也姑且算是理人的一種。

遲炀在心裏主動和不懂幽默感的小朋友和解。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把淩琅黑色的發絲染得根根金黃,看起來毛茸茸的,特別暖,特別乖。

遲炀看了眼他頭頂的發旋,還有暴露在陽光下的半截白皙單薄的脖頸,整堂課,唇邊都挂着一個舒适的弧度。

下課的時候,老劉前腳剛走,後腳一堆人圍到了遲炀身邊,女生居多。

有同學問:“遲炀你多高啊?”

遲炀微笑道:“190。”

“遲炀你眼睛是天生的還是戴美瞳?”

遲炀繼續微笑:“天生的。”

“遲炀你是混血還是少數民族?”

“遲炀,我可以和你合影發朋友圈嗎?”

“遲炀……”

“別吵了。”

睡了一節課的淩琅擡起頭,碎發耷拉在額前,眼裏拉滿血絲子,震懾力十足。

剛才還叽叽喳喳的麻雀們瞬間乖成了小鹌鹑。

終究是新帥哥讓他們飄了,忘了淩琅最讨厭別人打擾他睡覺。

正當他們以為校霸要發火趕人的時候,淩琅微微斂眉:“你們這樣一窩蜂讓人家怎麽回答?有問題排隊,一個一個問。”

淩琅話音落定,“小鹌鹑們”秒速排成了一條長隊,但人均頭頂一個問號。

為什麽?

為什麽遲炀可以被區別對待?

難道這就是帥哥之間的惺惺相惜?

開學第一天,高二8班最後排放垃圾桶的角落竟成了北高的顏值高地。

一到課間,就有隔壁7班和9班的過來8班門口晃悠,扭扭脖子伸伸手,裝成伸懶腰的樣子,實則趁機往8班後排猛看。

都想親眼目睹一下什麽叫“帥的二次方”。

午休時間,遲炀被老劉叫去了辦公室。

老劉泡了一杯枸杞養生茶,和藹可親道:“遲炀同學,上了半天課感覺怎麽樣?”

遲炀點點頭:“還行。”

“對國內高中的學習方式還習慣嗎?”

“我會努力跟上的。”

老劉拐彎抹角關懷了半天,終于把話題拐到了他的同桌,淩琅身上。

“這個這個,我們班是根據成績自行選座,所以近期座位調動有些困難,暫時還不能幫你調。”老劉一臉抱歉,“你呢,平時不跟淩琅來往就行了,盡量不要和他起摩擦,他跟你們不一樣,性格和人品都有點缺陷。”

遲炀揚揚眉:“他小偷小摸過麽?”

老劉喝茶動作頓了頓:“呃……這倒沒有。”

遲炀又問:“他主動欺負同學麽?”

老劉尋思了片刻,把喝進嘴裏的枸杞吐回杯裏,斟酌道:“他經常和人打架,是不是主動的不好判斷。”

“好的,謝謝老師,我确認一下這兩點就可以了。”

遲炀推推眼鏡,薄薄的鏡片後面反射出的灰綠色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老劉也不蠢,很快意識到自己說“人品”好像有點用詞不當,于是匆忙結束了這個話題,着手給遲炀安排住宿。

北高的住宿條件非常好,不僅有四人間的普宿,還辟了相當大的一片校區建了學生公寓,分單雙人間,租住的學生可以自行挑選。

遲炀出雙份錢,挑了個淩琅對面樓的空雙人間,和淩琅那個小單間的陽臺正對着,離得很近。

他昨晚目測過,胳膊長點兒的說不準還能站在兩邊陽臺上牽手。

非常方便他觀察和記錄小狼崽的生活習性和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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