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辦好公寓手續,遲炀剛一出辦公室,就目睹了走廊上淩琅被人攔路的場景。

淩琅皺眉看着面前的羅以衡,冷聲問:“你煩不煩?”

羅以衡猛點頭:“煩,我知道我挺煩的。”

還挺有自知之明。

淩琅微眯起眼。

羅以衡深呼吸了一下,鼓足勇氣大聲道:“琅哥,你收我做小弟吧。”

話音未落,淩琅不耐煩的表情閃過一絲詫異。

北高雖然被戲稱“富家子弟”的學校,但招收的學生也不都是小康及以上家庭出來的孩子,為了名校升學率,北高每年都會免學雜費招收相當數量的尖子生,羅以衡就是其中之一,像他這類人,平日裏最看不慣的就是學校裏那幫惹是生非的學渣富二代,不巧,淩琅曾經就是其中之一。

淩琅:“理由。”

羅以衡咬咬牙:“他們,他們又來店裏找我媽的麻煩了。”

“你會翹課麽?”

羅以衡搖頭。

“你會打架麽?”

羅以衡搖頭。

“你會喝酒麽?”

羅以衡搖頭。

……

淩琅一連多問,羅以衡腦袋都快搖成撥浪鼓了。

“你什麽都不會,是想讓我做你保镖?”

“我不是,我沒有……”羅以衡一下心虛了起來。

“少看點古惑仔電影,我不是什麽黑社會,不收小弟。”淩琅淡淡道。

待羅以衡失落離去,遲炀才從不遠處走過來,和淩琅一塊兒往樓下午休室走。

遲炀走路的時候總是微貼着淩琅,好像路很窄一樣,淩琅也沒躲。

遲炀問:“剛才那個是我們班的?”

他在國外呆久了,回國稍微有點臉盲。

淩琅“嗯”了一聲。

“他怎麽了?”

“他爸犯事欠債,在逃十幾年,他媽一個人在立高後街開了家奶茶店,地段不好,借機鬧事的多。”

“你以前幫過他。”遲炀很快分析出結論。不然以羅以衡和淩琅的世界差距,他不會直接就來找淩琅幫忙。

淩琅點點頭:“算是吧。”

遲炀盯着淩琅冷冷淡淡的側臉,唇邊勾出笑意:“樂于助人,看來以前那麽多張德育标兵獎狀沒白拿。”

聽到“以前”兩個字,淩琅的目光明顯縮了一下。

他雙手插兜,酷酷地別開臉:“他家奶茶還挺好喝的,不能讓人渣給禍害了。”

下午的課,淩琅依舊是睡過去的。連化學老師蘭姐的擴音器都沒吵醒他,仿佛睡神附體。只有英語課遲炀被點起來做情景對話的時候,他擡了一次頭。

和遲炀搭檔的是副班長葉玲玲。

遲炀畢竟在英語為母語的國家上過學,一口磁性流利的純正英文把班上同學都聽呆了,尤其是英語嚴重瘸腿的葉玲玲,磕磕巴巴了好幾次才勉強完成對話,到最後都不敢看遲炀的眼睛了。

整個過程中,遲炀一直表現得十分紳士風度,耐心等待葉玲玲思考,她實在接不上話的時候,還換個簡單一點的對白替她解圍。

二人坐下後,葉玲玲偷偷回頭看了遲炀一眼,目光閃爍,兩頰緋紅。

遲炀沒看懂這個表情,問他同桌:“她還有話要跟我說?”

淩琅:“她快要給你告白了。”

遲炀:“?”

淩琅:“她們給我告白之前,都是這種眼神。”

遲炀:“她,們?”

人還不少。遲炀眉心微跳。

淩琅“嗯”了一聲,趴回桌上繼續睡覺。

遲炀:“……”

如果是別的男生說這種話,肯定讓人覺得特裝逼,特欠揍,但淩琅說出來,卻莫名沒有一點在炫耀的感覺,語氣比陳述今天吃了什麽早餐還寡淡。

遲炀甚至有一種錯覺,他的淩琅小朋友其實根本不知道“告白”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和三歲的時候一樣單純。

開學第一天沒有安排自選晚自習,不到六點就全班放學了。

淩琅本來是和遲炀一塊兒下樓的,結果人太多沖散了,等淩琅再次看到他的時候,他身邊多了個女生,是葉玲玲。

天際剛剛擦黑,淩琅始終跟在他們斜後方兩三米處,沒有上前。

他和八班的人都不熟,而且從班上同學平時對他躲閃的态度來看,除了那幾個覺得他帥,眼瞎給他告過白的女生,大多數同學應該是不喜歡他、甚至怕他的。

葉玲玲雙手攥着書包帶,仰着小臉問:“遲炀,你英語口語是怎麽練這麽好的呀?”

遲炀:“我在A國呆了幾年,經常和A國人交流,自然就變好了,但我應試肯定比不過你們。”

“你好謙虛呀,那我平時能不能……”葉玲玲說到一半,對上了不遠處淩琅不鹹不淡的視線,把後半句生生咽了回去。

“遲炀我先走了,明天再聊哈~”

葉玲玲臉頰紅撲撲的,從淩琅身邊飛速跑過。

“她怎麽話說一半就走了。”遲炀随意瞟了眼葉玲玲的背影,目光落到走上前的淩琅身上。

他早就發現了淩琅默默跟在後面的身影,在這三五成群的放學現場,既孤獨,又顯眼。

淩琅淡淡地說:“她想問你,平時能不能和她做口語交流。”

遲炀驚訝:“你怎麽知道?”

淩琅:“這是她們告白的第一步。”

遲炀鏡片後的眼珠微眯了一下,摟住淩琅的肩,壓低嗓音:“可以啊弟弟,這麽有經驗?”

淩琅雙手插兜,沒說話,這并非什麽經驗之談,而是這種無意義的行為被不同的人重複過幾次,讓他産生了機械性記憶。

“那到底能不能啊?”

淩琅愣了愣:“你問我?”

“當然。”遲炀道,“你是我同桌,她來找我,萬一打擾到你就不好了。”

淩琅原本想說他不怎麽呆在教室上課,但又覺得那個位置是他的地盤,他不在的時候,葉玲玲勢必會坐在他的凳子上和遲炀說話。

想想就有點煩躁。

“我覺得不能。”淩琅說。

“OK,聽你的。”

遲炀走後,淩琅在樓下喂了會兒屁桃,被小家夥纏了好一陣才脫身回到宿舍。

第二天是開學典禮,學校要求穿校服。

淩琅裏裏外外找了個遍,好不容易才從箱子裏翻出兩件鹹菜質地的北高校服。

不過不是自己穿,是給遲炀穿。

遲炀個子太高,學校校服訂制需要時間,他先借給遲炀湊合一下。

淩琅把衣服拿到衛生間,結果好巧不巧,洗衣機壞了,只能手洗。

他剛用洗衣液把衣服泡上,徐圖就來了電話:“歪歪,呼叫狼哥!”

徐圖那邊很吵,一聽就知道是在夜店蹦迪。

這是徐圖他們每周的保留節目,淩琅偶爾也過去坐坐,但沒他們這麽沉迷。

淩琅:“來不了,在洗校服,宿舍洗衣機壞了。”

徐圖:“扔洗衣店啊。”

淩琅:“借遲炀應急的,洗衣店洗到明年。”

對面沉默了一下:“北高校霸親手洗衣,背後的原因竟令人暖心?”

淩琅毫不留情地直接挂斷電話,扔下手機,繼續洗衣服,直到最後兩個褲腿兒都濕了,才終于把兩件外套洗好。

然而等烘幹之後他才發現,兩件校服上都有洞,他回憶了一下,依稀記起是高一打架時弄破的。

他打開微信,翻了半天列表,拇指從一堆亂七八糟的人名上劃過去,停在了“連雪鹿”上面。

連雪鹿的名字取自金大俠的“飛雪連天射白鹿”,人如其名,有種拿得起放得下的江湖俠氣,是被他拒絕過的女生裏,唯一和他化單戀為友情,最終成為朋友的人。

也是他為數不多能稱得上朋友的人。

淩琅給她發了個消息,從兩件校服中挑了件洞小的,直接去了女生宿舍樓下。

連雪鹿下來拿衣服。

淩琅問:“這個洞還有救麽?”

連雪鹿接過看了看:“小意思,給我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後,她準時下來,還附送了一個奶油小蛋糕,粉粉白白的,愛心造型極具誤會性。

淩琅太陽穴突突了兩下。

怎麽又來,不是說好的做朋友嗎?

他頓了頓:“我不可能接受你的想法,我應該說過原因。”

連雪鹿聞言,捧着肚子笑彎了腰:“我知道啊,你說你情感障礙,缺乏愛人的能力嘛,醫生鑒定過的,還有要補充的嗎?”

“沒了。”

淩琅無情又“自戀”的話并沒有冒犯到連雪鹿,反倒讓她繃不住地直樂。

很多時候,淩琅都像只年輕的狼,已經學會了頭狼的果斷和清醒,卻依舊保持着率真,還有蓬勃不完的攻擊性。

人對野性總是有着原始又狂熱的趨向。

何況這種斬釘截鐵的拒絕,以及對全校女生的一視同仁,可要比那些暧昧不清腳踏N條船的渣男海王好了不知多少倍。

“純友情向蛋糕,本小姐親自烤的,姐妹們人手一個,多出一個正好送你了,放心吃吧,不吃甜的就給你那群好哥們吃,我記得侯思傑就挺愛吃的,總之不許浪費糧食,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宿舍了,拜拜。”

連雪鹿一口氣說完,往手心呵了口氣,搓着手轉身往宿舍樓走。

“連雪鹿。”淩琅叫住她,“校服謝謝了。”

連雪鹿背對着他比了個不用謝的手勢。

淩琅掀開蛋糕盒的蓋子,賣相不錯,上面綴了兩顆鮮紅飽滿的草莓。

他不吃草莓。

但他還記得遲炀愛吃。

淩琅把盒子蓋上,轉過身,遲炀就靜靜靠在不遠處的樹下,颀長的身軀斜斜投下大片陰影。

迎着路燈,那雙深邃的灰綠色眼睛像寶石一樣,折射出帶着棱角的銳利的光,從某種角度看,有點危險和陰森。

淩琅道:“真巧,我正在想你。”

作者有話說:

本文描寫初戀,所以從頭至尾都是1v1、HE的。

以及淩琅的病是稍稍借鑒現實之後虛構的,大概就是一種沒法戀愛的病,等好哥哥教他去愛,嘿嘿,一切解釋權歸我哦(霸道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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