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紀薇一個愣神間, 就見林落換了便服,白衣藍褲向外急奔。

她趕緊上前幾步攔住林落:“落落,你這是又要去哪啊?”

林落撩開遮住眼角的小撮發絲, 熱切地看向紀薇:“媽, 我現在有點事, 要出門一趟。”

“不行,你病還沒好, 不能出去。”

林落急忙道:“媽,你就別攔我啦,我現在真的有急事!”

“天大的急事也要等你病好了再說啊!”

紀薇緊緊拽住林落手臂,不容她走。

林落腳一蹬,試圖借力往外沖去:“哎喲喂,我滴個親媽耶!這次真的是大急事!”

“我不管, 你爸爸也不在家, 在你病還沒好之前, 你就得聽我的!”

“媽,我保證我一定安全好不好。”林落苦口婆心,講得嘴皮子都要幹了, 結果紀薇還是鐵了心地不放她出門。

她靈機一閃,狀似無意,感慨說:“也不知道我那同學磕到腳出血了該怎麽辦, 誰扶她去醫務室啊。”

紀薇揚眉, 表示不大相信:“僅僅是你同學崴腳了?”

林落松開了一直與紀薇糾纏的雙手, 先前緊抿的嘴角緩緩一松, 皺着的眉毛也漸漸舒展,站姿愈發随意。

她點點頭:“對啊,剛剛給我打電話的是我同桌,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

林落接着編:“她跟我說啊,她在去往學校的路中,不小心被塌陷的下水道蓋給絆了一跤,現在膝蓋面上盡是血,痛得都走不了路,所以希望我能趕去陪她看醫生。”

紀薇擰眉:“真的只是這樣?陪同桌去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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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落索性還坦坦蕩蕩地往家門口倒退了兩步,邊搖頭邊嘆息。

“可惜啊,別人昨天還在給我接熱水治感冒,今天她有難了,我卻只能做作地說一句‘呀,真不好意思哦,我媽媽吩咐了,要等我病完全好了才能去扶你哦。你看你要是不急的話,要不先趴在原地等我個兩三天或三五天?’”

紀薇被林落活靈活現的表演給聽得一愣一愣,她認認真真地盯着林落,不放過她臉上每個細微表情。

只因為林落曾經有過“前科”。

結果紀薇看來看去,最終卻只瞧見林落漫不經心跟她調笑的半邊側臉,與先前的着急判若兩人。

紀薇糾結一會,再次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倘若是真的,那于情于理,她确實不該攔林落。

林落擺擺手,轉身毫不在意地向廳內走回:“哎呀呀,哪還有什麽真假,反正老媽都堅定了我是在說假話,我也懶得去管她死活,一切事都等我病養好了再說!”

看紀薇還在猶豫不決,她用大拇指刮了下鼻子,嚣張說:“總而言之,天大地大,勞資最大!任何人都沒有我……”

紀薇往門邊側身,騰地,霎時打斷她的話:“走吧……”

結果一陣風猛地從紀薇側面呼呼劃過,揚開她呵護精致的劉海。

她慢吞吞說完那剩下的半句話:“九點半之前回家……”

可視線往外探去,昏黃寬敞的大街上哪還有林落半點影子。

她忽然打心眼裏有些後悔了。

林落好不容易從家裏逃出,于是她急匆匆跑到馬路邊,兩手交叉,一直搖。

也不管它三七二十一,她一溜煙就爬上了一輛為她停下的空出租車,趕緊道:“叔叔,快!快點去市一中!”

說完,她就掏出手機,想喊其他人一起幫忙,但聯想起郝琬琬的緊急情形,加上與紀薇糾纏所花費的不少功夫。

她要找的人首先得是身手不錯的,再就是人品有保障,不會對外亂說話。

這種事,少一個人知道,就越好。

她腦海裏霎時蹦出一個人名:許賜。

正欲撥電時,她轉而一想,許賜已經幫過她很多次了,加上他近期又打算要好好學習了,不能打擾人家上進!

不行,排除。

林落猛然想起一個更為合适的人來,畢竟郝琬琬還教那人學過英語。

她有種莫名的直覺,他,肯定會幫。

于是她毫不猶豫撥出去了。

結果挂斷電話時,就發現司機大叔一臉莫名盯着她,連連嘆息。

“小姑娘,你真的是一中學生嘛?!”

林落不想跟他糾纏,只好強調:“叔叔,麻煩您再開快點!我真的很趕時間!”

司機腳下遵從了她的意見,只是嘴上卻話語不斷:“你們這些小姑娘啊,成日裏不學好,就淨跟男孩子厮混去了……”

“我有一個女兒啊,今年是初三了,我原本想讓她報你們一中的,但看你這樣,我也開始糾結到底要不要讓她去你們學校了……”

林落盯着窗外飛逝的風景,一絲一人都不肯放過。

因為她給郝琬琬回過幾個電話了,偏偏對方一個都沒接。

她也實在摸不準郝琬琬到底在哪,只好自己盯梢。

結果司機大叔這回更直白了,不依不撓繼續問:“你說,我到底還要不要女兒報你們學校?”

林落不經大腦回,斬釘截鐵地道:“叔,您千萬別報!一中現在啊,世風日下,學心渙散,不比當年了啊!”

司機大叔靜思數秒,終是定定道:“那我就更要給女兒報了,像你這樣…”他想了想,畢竟自己還在賺人小姑娘的錢,講出來太不恰當。

他于是改了措辭,“你說不好,那肯定就是很好了,我一定要讓女兒報考!待會就給我老婆說去!”

林落:“……”

才剛望見一中的招牌大字,林落就趕着跳下車了。

臨走前,她從兜裏掏出一張毛爺爺:“別找了,謝謝啦。”

司機大叔蒙逼地接過,剛想給她找零錢,就發現人小姑娘早已下車還跑出幾米開外。

“果然是個不好好學習的,連跑都跑得比一般人快!”

只是,他手心的毛爺爺卻沒有放松分毫,一邊抱怨,一邊将它塞進了錢包最深處。

林落下車後,就沿着離學校最近的巷子,一條條尋去。

她運氣好,在第二條巷子時就找到了郝琬琬。

她小小一個女孩子蹲在牆角,低下頭,雙手抱住膝蓋。

林落立馬向巷子裏跑去。

近了才發現,原來在離郝琬琬不遠處的陰影裏,還站了個人。

雖然他在竭力平息自己的呼吸,但林落能聽見,他在喘粗氣。

而且他手裏正拎着只小袋子,隐隐約約能瞧見otc幾個英文字母。

她驀然想起,自己先前在車上聯系唐時時,他明明還是在家的。

如果她沒記錯,唐時家離學校是比自己要遠的。

她也顧不上糾結唐時為何來得要比她快這一問題,趕緊上前托住郝琬琬抖動的雙肩。

小聲地溫柔勸解:“沒事了,那些混蛋都跑了,我們也都一起來了,別怕,別哭了啊……”

郝琬琬一聲不吭,林落也不便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眼看着天色漸漸沉下,林落盡可能耐心地安慰郝琬琬。

只是她聲調也愈發軟:“你看啊,這馬上就要上晚自習了,你平時不是最喜歡學習了嗎?總不能就這樣被那群混蛋輕易影響了吧,要不這樣,我先帶你回學校?”

郝琬琬既沒否認,也沒肯定。

林落心下一嘆,手下用了點力,試圖将郝琬琬托起。

結果力道猛了,她自己本就是半個病人,還一路奔波狂跑,加上蹲久了再突然起身,她腦袋陣陣泛暈,拖着郝琬琬就朝後倒退小半步。

郝琬琬也在此時回過神,抹抹紅腫的眼睛,停止了啜泣:“你沒事吧?”

唐時也及時扶住了二人。

林落站穩,搖搖頭:“我沒事,走吧,我送你回學校。”

郝琬琬小聲應:“嗯,好。”

回學校的路途,郝琬琬才開始張口跟林落說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原來在以前時,郝琬琬就被賀飛那夥人給盯上了,他們那幫人,平時就好這種學習努力的乖乖女。

也曾向她發出過外出游玩吃飯的邀請,奈何郝琬琬次次以學習為由,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們。

兼之賀飛那幫人,往往是得不到的才最為珍貴。

于是就在今天,他們好不容易逮着郝琬琬獨自一人,便在她從藥店出來後,一路尾随将她逼近了巷子深處。

林落越聽眼神越冷,低罵:“你是不是笨啊!大晚上的幹嘛非跑去藥店,你又不是不清楚那幫人,不行,我要去找他們算賬!”

唐時趕緊攔住她:“要去也是我去!”

郝琬琬話音又開始有了些哭腔,弱弱道:“我、我就是想給你買些感冒藥,之前看你一直在打噴嚏流鼻涕…”

林落掃向唐時手裏拎着的袋子,聯想起那幾個英文字母,瞬間明白一切。

但又實在氣不過郝琬琬的做法,沉默片刻,她終是語氣緩和些:“我也不是罵你,但就是……哎,算了不說了。”

想了想,林落難得開始自己的循循教誨:“你以後不要再這樣做了,天大的事都沒有自己一條小命重要,你明白嗎?”

郝琬琬沒反駁,只乖乖順從地點頭:“嗯,我記住了。”

“……”

林落也有點開始明白自己老父老母每每對她的無計可施了。

糾結小會,林落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那你後來有發生什麽事嗎?”

她趕到時,郝琬琬只是在哭,起身後,衣服也沒見怎麽亂,所以她猜不準是哪種情況。

唐時也在一剎那間捏緊了袋子,屏住呼吸。

郝琬琬慢慢搖頭:“沒有,我沒事。”

林落憋着的氣一松,“幸好幸好。”

郝琬琬怪異地看向林落:“我當時打電話給你,結果被他們搶過手機給強行挂斷。”她頓了頓,“不知是什麽原因,他們看了眼我的屏幕後,臉色大變。”

“什麽意思?”

郝琬琬接着說:“然後賀飛就開始問我跟你是什麽關系,我說是好朋友,結果他猛地罵了句髒話,說了句算我運氣好,然後他就領着一幫人不甘心地跑了。”

林落不解:“還扯到我了?”

她靜靜想了想,就算她上次身手太過強悍,但也不至于讓一幫無惡不作的大男人聞她名而喪膽吧。

被擱在一旁做木頭人的唐時,終于有了一次插話的機會。

他興奮地邀功:“這個我知道!上回賜……”

突然,“嘭”地一聲輕響。

三人目光被吸引,齊齊瞥去。

一個人影恰好無比熟練地從圍牆跳下,穩穩落地,悠悠拍打手心灰塵。

他繼而轉頭,現出了廬山真面目。

是許賜。

林落輕飄飄地瞄了他一眼,再若無其事挪回視線。

噢,原來這就是許上進同學決心上進後的上進生涯啊,可歌可泣。

許賜剛跳下,轉頭便發現三道大喇喇的目光盯着他後背,猶以一道為甚。

他剛尋去,便瞧見林落翻的大大白眼。

許賜單肩挎着包,兩手抄兜,動了動唇,勉強扯出一絲笑意:“學校大門走的人太多,所以我來鍛煉鍛煉身體。”

聞言,唐時身子動了動,不明白他賜哥為何又睜眼說瞎話了。

雖然天黑了,但也不能亂講話哪!

唐時剛試圖張嘴,結果許賜猛地一個冷眼掃過,帶着臘月寒風呼嘯而過,刮得他遍體冰涼,于是唐時忙不疊縫嘴。

見林落還是無動于衷,許賜輕咳一聲,解釋:“其實我爬圍牆的次數…并不多。”

許賜話音才落,圍牆外就傳來趙天辰的大聲抱怨:“賜哥,學校領導是不是又他媽地閑着沒事去修高圍牆了啊,明明前幾天老子還能一次爬上!還比你快!”

“……”

許賜抄在兜裏的拳頭緊了緊。

緊跟着,在其餘幾人的幫助下,趙天辰連同江岸一起跳下,後面三三兩兩跳下幾人,站成兩排。

嘈雜間,郝琬琬發出低呼:“林落!”

林落自知道郝琬琬沒事後就如渾身散架般,原先強撐的頭暈強強來襲,全身乏力。

又過了這麽一段,她幾乎是将重量靠在郝琬琬身上了。

于是就在剛剛一瞬,林落靠着郝琬琬的力量突然一重。

結果郝琬琬才下意識喊出,她便感覺自己手臂傳來的力量驟然一輕。

林落驀地從她肩膀轉向許賜。

林落往後倒時意識清醒幾分,混混沌沌中,她看到有人疾速跑來扶住自己,帶着毫不掩飾的關切,她跌入了一雙結實有力的臂彎。

不知為毛,她感覺自己自從轉來這所**炸天的學校後,便格外的多災多病,有點邪門。

她再慢慢瞅了眼此刻臉色低沉的某人,暗戳戳地發現了一個定律:

貌似她所有的災難都多多少少跟他有點關系啊……

林落此刻腦子很昏,卻又覺得額頭很燙,熱風吹過,她居然見鬼地感覺全身冰冷。

下意識往那個熱滾滾的懷裏湊了湊,才暖和幾分。

那人察覺,也極為配合地攬緊了她。

迷迷糊糊間,她頭頂有個聲音,溫涼低沉,音量顯然是刻意壓低了。

“看來上次給他的教訓還不夠…去,你們幾個現在就去…嗯,我先送她去醫務室…”

“好!”

随着窸窸窣窣遠去的腳步聲,她騰地被人打橫一把抱起,鼻翼間傳來很幹淨的清爽。

是她熟悉的味道。

緊接着,林落聽見一道忐忑的柔弱女聲:“你、你要帶她去哪?”

“醫務室。”

“……我跟你一起去。”

“我警告你,別擋我路…我不過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那邊漸漸沉了聲音,再也不聞。

空氣裏只餘呼呼竄耳聲,林落周身卻是越來越冷,意識也半明半昏。

徒留抱着她的那人在疾速狂奔,好像抱着個人也毫不費力。

能輕而易舉爬圍牆,也能張狂嚣張地帶人打群架,更能伶着她個小辣雞在黑夜狂奔……

說不定還有許多她不知道的本領。

待想完這些,林落猛地用力揪過許賜衣服,努力睜開眼,弱弱地強勢抗議:“許賜,你确定自己真的還需要我保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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