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章
日頭斜在司徒念言那一方，陽光從他身後照過來，使他臉上溫雅的表情顯得有些暧昧不清。
沈夜說：“我們在海市也見過。”
錦衣華服的司徒念言笑起來，嘴角有淺淺的笑渦：“公西先生是在下的一位朋友。”
沈夜道：“你為什麽幫我們？”
司徒念言說：“在下與兩位有緣，不想見兩位惹上不相幹的麻煩，那位清和真人看着和煦，其實難纏的很，兩位，不與清和說的那件事相幹吧？”
沈夜說：“當然。”
聽了沈夜的回答，司徒念言臉上盡是了然的表情，用扇骨敲了敲手腕，望向霧霭之外的龍兵嶼，龍兵嶼上寧靜祥和，他喃喃道：“可真是個好地方……”贊罷轉身，說：“清和雖然走了，但這個地方并不真正安寧，像你這樣的人還是盡早離去的好。”這話他是對着謝衣說的。
謝衣知道他言下所指，道：“多謝公子提醒。”
司徒念言點頭，也不作辭，徑自走了。
望着那一襲錦衣消失在仙林中，沈夜若有所思：“他察覺到了你身上的魔氣。”
謝衣道：“他察覺到了，那位太華山的清和真人也察覺到了。”
“清和真人居然會賣他的面子。”
“這個人身上的氣息很平凡，不像是會術法的人。”
沈夜道：“有趣。”
這一番變故之後，謝衣放出偃甲鳳凰，和沈夜準備離開。仙林之中卻傳來腳步聲，伴随着落葉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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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望過去，那個腳步開始有些遲疑，接着步伐加快，一個身影奔出林子，試探着叫道：“大祭司？”
從細碎的林中走出來的人是十二，流月城的第十二號活傀儡，瞳的得力屬下。他換掉了流月城人的衣飾，穿了青布常服。看清了沈夜，他十分激動，慌忙下拜，說：“屬下參見大祭司。屬下沒想到，大祭司，大祭司您居然還活着……”
沈夜道：“你怎麽私自出龍兵嶼？”
十二保持着請罪的姿勢，說：“屬下想去外邊走走看看，完成瞳大人的心願。”他擡頭看了沈夜一眼，繼續說：“瞳大人生前對屬下說，希望屬下的這雙眼睛能代他看遍下界美好的萬裏河山，因此屬下不能呆在龍兵嶼。”
“你私自離開，鐘玉知道嗎？”
十二點點頭：“屬下私下裏與幽雲大人說過。”
沈夜默不作聲。
十二又擡頭看他：“尊上既然無恙，是否要回龍兵嶼主持事務？”
“龍兵嶼的情況怎樣？”
“回禀尊上，按照尊上早前的指示，龍兵嶼的現期事務由幽雲、慕星、長黎三位高階祭司共同管理，幽雲大人負責與外界聯系和溝通，慕星大人負責制定新的律法和規矩，長黎大人負責族人的安置和生活，龍兵嶼上一切運轉正常，族人們也慢慢安下心來。”
“嗯，那就好。”
“尊上何時回去，族人們要是知道尊上還活着，一定十分高興。”
沈夜說：“按規定，擅自離開龍兵嶼的人将再不能回去，你真的想好了嗎？”
十二點頭：“屬下答應了瞳大人，要成為他的眼睛，代替他看遍世間的繁華。”
沈夜：“……”
一道幽藍的光刃過後，十二身子一軟，倒了下來。
謝衣大驚，說：“你殺了他？”
沈夜道：“我只是抹去了他的記憶，醒來後他就會忘記見過我們，不能讓龍兵嶼上的人知道我還活着。”沈夜眼捷微垂，看着地上昏過去的十二。
謝衣安下心，看沈夜的臉色因為硬強施法而變得有幾分蒼白，說：“你感覺怎麽樣？”
沈夜道：“怎麽這麽啰嗦，這便走吧。”
他們乘偃甲鳳凰離開，回到紀山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到故居門前，見竹裏從屋子裏飛快沖出來。
沈夜皺眉，雖說他不介意竹裏在這裏出現，但他也來的太勤了些。
竹裏眼見就要直沖到謝衣身上，還好及時剎住車，一把抓住謝衣，說：“謝伯伯，不好了。”
“出了什麽事？”
竹裏松開謝衣的手，俯下身喘息，一邊說道：“山那頭雲溪谷的匪寨洗劫了村子，村裏的青壯男子們出手抵禦，但是他們跟瘋了一樣，不知為什麽突然那麽厲害，我們打不過，他們還搶走了謝伯伯你留在村中的偃甲守衛，我怕他們用那些東西再去禍害別人。”
謝衣道：“紀山從什麽時候起有賊匪了？”
竹裏道：“大概三年前吧，有一夥強人在雲溪谷落草，他們本來只是掠劫過往行旅，倒也和村民們相安無事，可自從今年年初，他們開始洗劫紀山腳下的村落，他們一下子厲害好多，我們根本打不過，他們殺紅眼的樣子就像野狼，村人們組織了隊伍去雲溪谷報仇，我看那些人很難對付，怕大家吃虧，這才來找謝伯伯想辦法。”
“既然賊匪難對付，還是先報官的好，怎麽還逞強去報仇？”
竹裏說：“這是……因為……他們不僅搶了我們的錢糧，還……搶了王二的媳婦，去當……去當壓寨夫人。”
謝衣：“……”
王二家裏亮着昏黃的光，龍鳳花燭歪在一旁，喜慶的紅綢帶也被扯得歪斜，席面被徹底掀翻，他一個人坐在一張幾乎被摔爛的椅子上幽幽的哭。
竹裏帶着謝衣和沈夜趕到時，王二一把扯過他的衣角，抱上他的腰，鼻涕眼淚開始往他身上蹭：“竹裏哥，你可得幫我把媳婦搶回來啊。”
竹裏被他抱得膽戰心驚，拍拍他的背：“快別哭了，大夥今夜就去為你報仇，把你媳婦搶回來，你看他們是我找的幫手。”
王二淚眼朦胧的看向站在大月亮地裏的兩個人。一個外表柔柔弱弱的，一個臉上表情病恹恹的，能打得過那些膀大腰粗的賊匪麽，自己這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媳婦八成是要飛了。想到這裏他不由嚎啕大哭，放開竹裏的衣角，扯過謝衣的衣角：“俠士、俠士啊，我就指望你把我媳婦救回來，哇啊——”
謝衣道：“別哭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
王二“哦”了一聲，依舊緊緊抓着謝衣的衣角，開始講他們為什麽會惹上那群匪賊。
這事緣起于三天前，王二用兩頭牛把他相上的外地媳婦拉回來，經過雲溪谷的時候，被那群匪賊攔住道路。那條路不太平，王二也知道，他想着給點過路的銀子也就完了。沒想到當是時一陣小風吹過，吹起了他媳婦遮在臉上的紗巾，吹開了她花容月貌，淺笑嫣然的樣子，匪首一看，當即動心。
匪首平時只在寨中聚衆飲酒，從不親自出任務，這一次只能說趕着了。匪首與他媳婦眉來眼去，意思是詢問她跟不跟他回去吃香的喝辣的，他媳婦羞澀的躲到他身後。
匪首也不勉強，還痛快的放了他們過去。
王二以為只是虛驚一場，回到家後也沒再想這事，忙着準備他和他媳婦成親的事。沒想到就在成親的當天，在拜堂的那一刻，雲溪谷匪寨傾巢觸動，砸了他的喜堂，搶了他的媳婦。就連村長動用以前什麽仙人給他們留下來的守衛偃甲都沒能抵擋住。
他王二的命，真苦。
謝衣聽完他颠三倒四的敘述，大致明白了事情發生的經過。他問：“那些人不同尋常在什麽地方？”
王二摸了一把眼淚，帶着後怕回憶道：“他們力氣很大，眼冒紅光，滿臉兇煞，讓人看一眼就吓破膽的。”
竹裏接口道：“這事怪就怪在匪寨裏的那些人怎麽突然變得那麽厲害了，他們打殺起來的樣子……甚至不像人。”
謝衣想了想，說：“村民們呢？”
“他們拿好了家夥準備去了，我把他們攔下，說要先想好主意。”
謝衣說：“我和你們一起去。”
竹裏欣喜，想到謝衣跟他們一起去，這事準能成。
村人們在竹裏的帶領下，在燈火通明的瓦寨外停了下來。衆人斂息伏在草裏，竹裏詢問的望向謝衣。
瓦寨氣派的大門上懸挂着一只虎頭，兩側別着粗壯的火把。寨中正在辦喜事，傳來叮叮當當碰杯的聲音，酒氣沖天，仔細聽的時候，還是能聽到一個女聲嘤嘤哭泣。
大門口只有兩人把守，同樣喝的醉醺醺的，倚在門邊歇着。
月黑風高夜，殺人越貨成親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