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

重新浮現的守護法陣再一次弱了下來,幾道裂縫從極柱的底部蔓延開來,從極之淵再次震蕩。

鲶魚精趕緊捂住孫女大張着的嘴。

謝衣沒有絲毫遲疑,念動咒訣,竭力加固法陣,但鐘清惠凝訣彙聚起來的靈力與從四極溢出的殘餘神力相觸,兩相抵消,極柱有傾斜之勢。

兩股靈力較量,在狹窄的空間裏碰撞出強大的力量,無形的力量沖擊着每個人,帶得他們衣袂紛揚。

極柱上空幽暗的頂部仿佛要炸裂開來,向下傾頹。鲶魚精在如此緊急的情勢下,一拍腦袋說:“對了,我們鲶魚族世代守護從極之淵,有一個傳下來的遠古法咒,大概可以平息神祗的法力。”

謝衣側目看他。

他說:“#¥%#**&#。”

謝衣:“……”

謝衣費力的支撐,但反噬他的那股力量太強,他的術法幾乎起不到作用。

就在這時,散發着溫和凝白微光的玉石升到空中,籠罩在四極之上,謝衣看到玄冰之玉,艱難的開口道:“你做什麽?”

沈夜淡淡道:“試試玄冰之玉的力量。”

玄冰之玉的光芒由弱變強,玉身緩緩轉動,謝衣感覺自己加諸在法陣上的力量被它吸了進去,它像一個載體,融彙着四極殘存的神力和謝衣的法力,讓兩股力量合在一處,輸送到極柱柱身。

在玄冰之玉的神力化蘊下,原本針鋒相對的兩股力量相互妥協,融合在一處,召喚出四極的地力,将震蕩的極柱穩定下來。

四極的地力以不同色澤的靈力流重新彙集到柱身,遠古法陣的身影重現,法陣中幻化出燭龍的形象。

風停,四周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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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從極之淵平靜了很久,鲶魚精和夔牛們才從四下裏探頭探腦出來:“哦,哦,沒事喽,沒事喽!”“你踩着我尾巴了!”“我那是腳軟!”他們圍聚過來。

謝衣喘了口氣,玄冰之玉重回沈夜手中,那群海底生物圍攏過來,從極之淵重回幽藍寂靜的模樣。

鲶魚精一族簇擁着他們表示感謝,鲶魚爺爺更是感激的涕淚飄零,碎碎念着責備自己孫女道:“小花為什麽要幫那只蜃精破開這裏的法陣啊,險些毀了咱們的家,那只蜃精可不是好東西,爺爺不是說了不讓你接近她嗎?”

鲶魚小花從爺爺懷裏探出腦袋,怯生生說:“不是小花去找她的,那天小花只是想去找冷杉林裏的彩色水母玩,她看到我經過就招手叫我過去,她手上拿着一枝珠釵,上面有亮亮的寶石和穗子,小花潛在岸邊的時候看到人類女子帶上珠釵就會變得特別好看,小花也想要,她跟我說只要幫她個忙就把珠釵送給我。”

“她叫你去破壞鎮守極柱的法陣?”

“嗯嗯,她說她被壞人欺負了,被鎖在冷杉叢裏動彈不得,只要解開這裏的法陣,她就能好過些,不會引起麻煩的。”

“小花,那老巫婆的話怎麽能信,咱們鲶魚一族在她手上吃的虧還少麽,多虧明珠海的懷緒大人把她制服,咱們的日子才好過些。”

“可是她手上的那支珠釵真的很好看嘛。”

鲶魚爺爺摸着小花的頭說:“乖孫女,我們不要它,回去爺爺捉個小蝦給你玩。”

鲶魚小花乖乖點點頭。

安撫了孫女,鲶魚精緩緩走上前來,向謝衣和沈夜說:“這次多虧了兩位恩人相助,兩位是我們鲶魚族的大恩人啊,我們世代鎮守從極之淵,看護極柱,今日卻因為疏忽而差點導致極柱崩塌,空間被毀,說不定要獲罪于天,沒想到能得兩位恩人相助,你們救了我們全族的性命啊。”

夔牛甲:“喔喔,你聽鲶魚老頭說的好嚴重啊……”

夔牛乙:“就是,就是,你看他拿出了什麽?”

夔牛甲:“那是銀煌甲衣,銀煌甲衣诶!”

幾只夔牛在隊伍後面議論紛紛,鲶魚精走到謝衣和沈夜面前,把手中流光溢彩的東西奉上,說:“這件寶衣名作銀煌甲衣,由薄如蟬翼的鲛绡所制,上面附着海中尊神的護佑,是我們鲶魚一族的珍寶,請兩位收下這份謝意。”

這件甲衣放在鲶魚精的手中,材質近乎透明,紋理間流動着水樣的柔潤光澤。

謝衣說:“在下接受族長的謝意,但此物如此貴重,還請族長收回。”

鲶魚精說:“我們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相贈,這件寶衣請兩位恩人一定收下,不然我們鲶魚一族心內不安。”

鲶魚精們眼巴巴的看着他們,謝衣只好接過來,道了謝。

好不容易擺脫了滿懷感激的鲶魚一族,他們走向從極之淵的深處,那裏光線幽暗,只靠沿路散布的夜明碎珠照明,四周光影交錯,呈現出虛幻的景象,美奂又讓人心驚。

越往深處走,沈夜手上玄冰之玉的光芒越盛。

玄水之龍曾經為解救凡間災厄在此地逗留,這裏殘存着他的意識和氣息,能安撫玉中之魂,使玄冰之玉的神力不致失控,這樣沈夜借玄冰之玉的力量對抗體內的神血,就多一分把握。

謝衣帶沈夜到這裏來,主要是此意。

玄冰之玉感應到本體遺留在這裏的氣息,玉身微微顫動,光芒越發明亮,沈夜把它握在掌中,感覺一陣溫熱,那股溫熱的感覺瞬間傳遞到他指尖。

從極之淵的最深處,零零碎碎的夜明珠将這個奇異的空間照亮,它仿佛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一方通向人類秩序井然的世界,另一方不知通向何處,充滿混沌與虛無,卻又有一種神秘的誘惑。

謝衣說:“按時辰算,現在該是月升中天的時候了。”

沈夜與他對望一眼,手中散着溫潤白光的玉石浮到半空,散出的溫度化作一團輕霧,模糊了對視兩人的眼睛。

沈夜盤膝而坐,閉上眼睛吸納玄冰之玉的神力。這個過程要持續很長時間,與玄冰之玉融為一體的人周身不能有任何護持,需集中全力與神力交融。沈夜體內神血蒸騰的力量與玄冰之玉相觸,該有多痛苦,謝衣甚至想象不出,這就如同易骨換血,要由生到死,再由死複生走上一遭。結局是否能生,未定。

但他相信沈夜。那個人本來就能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才走到今天的位置,就算所有人都做不到,他也能做到。

沈夜閉着眼睛,額頭上很快冒出汗珠,面上沒有表情,他的忍耐力一向很強,他的衣衫幾乎濕透。

過了很久,沈夜像進入沉眠,一尊冰雕一樣,臉上沒有絲毫血色,皮膚白的像鬼。

玄冰之玉潤白的色澤一點一點變透明。

一天一夜過去,沈夜沒有沒有蘇醒過來的跡象。

謝衣幫不了他什麽,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他身邊,等這個過程結束。他守在三丈外,默默的看着他。

一股力量無聲無息飄進這座冰室。

謝衣察覺到的時候,那股力量已經直沖向沈夜,撞上玄冰之玉凝結出的護體法陣,玉身發出震動,被白光包裹着的沈夜微微皺眉。

謝衣推刃出鞘,護在法陣之前,喝道:“誰?”

那股力量勾勒出一個女人形狀,自空中落下,她的手腳比常人多了幾倍,一張臉自冰霧之中浮現,女子咯咯笑道:“哎呦,這麽一位嬌俏的郎君說話怎麽這麽冷冰冰的,都吓壞奴奴了。”說這話時,她的眼睛卻是貪婪的盯着玄冰之玉。

謝衣微眯起眼睛,道:“一只蜃精。”

“俏郎君說什麽,小女子閨名叫做玉憐,若郎君喜歡,可喚小女一聲奴奴。”

“不管你是什麽東西,惜命的話,盡快離開此地。”

“郎君這樣一位清秀佳人,怎可對奴奴如此粗魯?”

“我數到三。”

蜃精的眼睛望向沈夜,喃喃道:“好精純的靈力。”

“一。”

蜃精眼珠一轉:“要是俏郎君肯陪我,人家才不稀罕那塊破石頭。”

“二。”

“那個人也長得風流俊俏,可要奴奴怎麽選擇呢?”

“三。”

唐刀出手。

蜃精一面避過,一面呵呵笑道:“今日居然遇見兩位英俊風流的公子,奴奴我心裏高興的很呢。”

唐刀風聲過耳,蜃精捂着胸口喘息:“俏郎君居然下殺手,嘤嘤嘤嘤,吓壞奴奴了。”

她一面接招,一面說:“俏郎君該感謝奴奴才是,你把這塊神石帶來從極之淵,所有不見天日的海獸都在旁窺視蠢蠢欲動,奴奴把它們一一清理掉,才現身和郎君相見,本來身上還有明珠海那死鬼下的咒符,好不容易才解脫出來,奴奴一脫險就來相助郎君,郎君怎麽還下殺手呢?”

謝衣步步殺招。

蜃精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謝衣一刀掃過,她硬強接了,施出霧障,嬌笑道:“哎呦,郎君的刀好快,怎麽臉色有些蒼白?”

謝衣之前施用鐘清惠凝訣修補守護極柱的法陣,極大的消耗了靈力,否則就算蜃精法力高強,也在他刀下走不過二十招。

蜃精掩口笑道:“奴奴才吞了些海獸精元,體力恢複了些,這就陪郎君玩玩!”

謝衣兩指擦過刀身,唐刀泛出一絲銀光,襯得他臉色暧昧,說:“好啊。”

他旋身攻到蜃精身前,步步殺招,蜃精全力應對,不時說些:“哎呦,郎君怎不憐香惜玉。”“嘻嘻,你打到奴奴的腰了。”

謝衣只想要她閉嘴,發現一處破綻,翻身刺了過去,蜃精哎呦一聲,大怒,一道法光打過來,謝衣堪堪避過。

蜃精似乎被激怒,術法的力道越來越重,與謝衣的刀相觸,在幽暗的空間內碰撞出耀眼的光芒。而不遠處,玄冰之玉凝結出的結界裏,平靜如斯。

蜃精搶步沖向流動着凝白玉光的法陣,謝衣攔到她身前。她與他衣襟相觸,揮出一掌,笑道:“俏郎君,這一招你接得住嗎?”

藍色的法暈蓋過了謝衣的刀鋒,謝衣的刀一滞,微微喘息。

蜃精的殺招施到一半,化□□憐撫上謝衣的臉,道:“奴奴就是心軟,見俏郎君這副模樣,實在不忍心下手。”她手指一轉,施了道封印在謝衣身上:“郎君乖乖等在這裏,待我取了那玉,就帶你回去。”

謝衣無法移步,看着蜃精走向沈夜。

蜃精眼睛一轉不轉的看着沈夜,手指點上嘴唇:“這位公子可真好看,奴奴一見就移不開眼睛呢。”

就在她的手指将将觸到玄冰之玉的時候,玉身的光芒攸然消失在冰室裏。

沈夜睜開了眼睛,一把抓上了她的手。

蜃精的臉一僵,下意識向後躲去,卻掙脫不開。

沈夜僵直着沒有動。蜃精瞪大眼睛,道:“那玉石呢?”

謝衣沖出封印,心劇烈跳動,他心想,結束了,沈夜成功了?他望向他。

沈夜仿佛還沒緩過來,緩慢的朝他點點頭。

他們的默契就如流月城中清剿叛逆的那次,只要一個眼神,彼此就心領神會。

蜃精反應過來,狠狠打向沈夜,謝衣直沖過來。

然而她很快癱軟下來,伏在沈夜腳邊。

沈夜的手抓在她肩頭。

蜃精癱軟在地,以袖掩面,嗚嗚哭起來:“奴奴,奴奴的命好苦啊……”

沈夜長身而立,皺眉聽着,謝衣走來他身邊。唐刀的寒鋒搭上她肩頸。

沈夜道:“我動一動手指,你就會死。想活的話,以後安分守己,聽清楚了沒有?”

蜃精吓得不敢再哭,愣愣點了點頭,然後昏死過去。

外圍,一壁之隔,兩人正匆匆離去,一人面目可怖,身上隐着一團黑氣,另一人身上罩着長可及地的鬥篷,臉也被遮住。

“從極之淵突生動蕩,是否有異變?”

“與我們無幹。”

“是啊,只要我家主人掌管了天下,答應魔君的事一定會辦到,巫山事成,那就……”

二人旋即停住腳步。他們面前走出兩個人,一人面色慘白,周身卻有十足的震懾之力,另一人手中拿着一把痕若秋水的長刀。

沈夜眯起眼睛,道:“魔族?”

那人冷冷一笑,聲音似從腹中發出,朝身側一人:“莫忘了魔君與你家主人的約定。”說罷轉身後撤,謝衣的刀光攔住他的步子,他旋身躲過,身前幻化出黑色的漩渦,他投身進去,消失無蹤。

另一人要跑,被沈夜攔住。

謝衣的刀抵在他心口,說:“你與魔族有勾結?”

那人不答。

“去巫山幹什麽?”

那人依舊不言。

謝衣的刀往裏推了推。

那人倒吸了一口冷氣,答道:“截殺,截殺……”他擋在身後的手大力拂出,半空中化出一只大型偃甲,朝他們打去。

那偃甲穿着甲胄,手持鋒利的板斧,一通亂砍,力大無窮。

等他們收拾掉它,那個鬥篷遮住面容的人已經跑掉了。

四周歸于寂靜。

沈夜身子一斜,倒在了謝衣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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