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謝衣道:“很有可能。”

“争誰做皇帝?”

“應該是。”

流月城那狹小的一方天地,争權奪勢之事尚且層出不窮,更何況下界的廣袤河山,沈夜不在意的問:“那麽武灼衣是哪一派系?”

謝衣道:“不知道,不過我看他軍營裏忙着操練兵員,情勢應該很緊張了。”

“你想管這事嗎?”

謝衣搖頭:“算了,只要不惹到咱們頭上。”

謝衣很自然的說出“咱們”兩個字,沈夜很高興:“就是,還不如在紀山種田釣魚來的快活。”

種田?釣魚?謝衣不認識般的看着他,猜測他是不是從流月城中出來後腦袋被撞壞了,性情大變。

夜空下,紀山小築門口一左一右挂着兩盞風燈,照亮了成片的萱草花,嫩黃的花葉迎風生長。

看謝衣吃驚的樣子,沈夜說:“這花挺漂亮的,不如多種些吧。”

謝衣看了看他,心緒複雜的說了一聲:“哦。”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覺得,也許一切可以重新開始,就像這萱草花一樣,他沒想過會有開遍小院的一天。

沈夜倚在床上,白色絲袍半敞,披散着頭發,聽着謝衣的笛聲。有風從竹窗吹進來,吹得床帳輕浮拂。青銅臺上的燭心一左一右的搖晃。

沈夜望着窗前謝衣的背影,說:“這首曲子叫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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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停,謝衣回身望向沈夜,繼而笑了笑,說:“嗯。”

“過來。”

謝衣走到他面前,臉上不知為何泛起了紅暈。

沈夜把他撈上床,壓在身下,定定看着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裏像盛着琥珀色的光,他忍不住吻了上去。

謝衣輕輕一閉眼,在沈夜的一觸之下被勾起了□□,什麽也沒說,主動勾上沈夜的脖子。

沈夜停了停,打量着謝衣,手指揩上他右眼之下的殷紅色魔紋,這淚痕樣的魔紋平添了謝衣的魅惑。上天确實偏愛謝衣,別人感染魔氣所烙印在身上的痕跡都或猙獰或可怖,總之不好看,只謝衣的魔紋,讓人一望就不願移開眼睛。

他原本以為他想要一個與他心意相通、生死與共、不離不棄的人,但其實他想要的,只是一個謝衣。

他側頭吻了吻他的耳朵,在他耳邊低聲說:“那天我看着你離開流月城,覺得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謝衣看向他,目光有些迷惘,然後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自己叛逃流月城那次,那天瞳送他去下界,并囑咐他,如果可能,以後不要再回來了。

謝衣那時候沒有仔細想,之後漫長的歲月裏他其實漸漸明白了,那天如果不是沈夜故意放行,一切不會那麽順利。

“我在神殿的天臺上看着你,但太遠了,也看不清。”

謝衣恍然想起那夜的情景,穿透伏羲結界的那一刻,他不是也看向祭司神殿的方向嗎,但結界之外霧色籠罩了一切,像是隔了一個世界,他猶豫了一刻,最終沒有回頭。

沈夜的聲音中似帶着哽咽:“那是我一生最痛苦的一天。”之後再發生什麽,都沒有那天失望、矛盾和不舍混合起來的感情給他帶來的打擊沉重,那夜星光燦爛,他的一生卻從此陷入無邊黑暗。

他在百丈之外至高無上之處目送謝衣離開,将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向神祈禱。

保佑我的孩子,終歲無憂。

再見,就是拔刀相向。

謝衣把頭埋進他懷裏,讓他抱着他,聲音也有點不穩,說:“對不起。”

沈夜把手伸到他身下緊緊抱着他。

謝衣說:“我喜歡你,師尊,我一直喜歡你。”

沈夜擡起眼睛,他在表白嗎?花了一個夏天的時間,他終于肯說心裏話了?

“你說真的?”

謝衣的眼睛像被水洗過的星辰,沈夜扳起他的下巴,他就像心事被人窺見的小孩,難堪的別過頭去,沈夜只覺得他這張臉漂亮極了,既聽話又順從,他的這張臉,他的身體,讓他願意為他去死。

沈夜被撩撥的身上一陣發熱,說:“那你可要好好補償我。”

“嗯。”

他們就像兩個被所有人抛棄卻自得其樂的人,緊緊的糾纏在一起。

一番暮雨清秋,竹裏到紀山小築跟謝衣學習偃術,他最近不常上山,謝衣以為他還在為上次的事尴尬。

竹裏打消了他的疑慮,說自己最近不常上山,是因為忙着看□□添香寫的 風流俠少逸塵子系列之我為你割下的那一片衣袖 。

謝衣:“……”

竹裏一臉崇拜的吟誦裏面的詩句:“我為你割下了一片衣袖啊,你從此欠了我的情,這一番千山萬水啊,你要拿什麽來償還……”

沈夜一哆嗦,手上的書掉了下來。

謝衣被口水嗆了,不住咳嗽。

竹裏看他們激動的這個樣子,說:“謝伯伯要是感興趣,下次我拿幾本上山來。”

謝衣連忙擺手,碰翻了硯臺,砸了腳邊靈獸一臉的墨。

清秋紀山的時光,不外如是。

工坊中那批偃甲如期趕制出來,武灼衣自此以後很少上紀山來。偶爾上山喝酒,也是心不在焉,想着旁的事情。

沈夜和謝衣對視,彼此心知肚明,卻誰也不多提一句。武灼衣像是想問他們句什麽,但猶豫許久還是沒開口,日落時分下山離開。

萬籁寂俱的黑夜,月色被烏雲遮掩,山林間粗重的喘息聲昭示着逃亡者的體力已經快要耗盡。黑馬頸上噴出的血濺了他半身,他不能耽誤片刻,匆忙向前逃去。

追蹤者的腳步聲漸行漸近,獵人與獵物的最終博弈在山林間上演。

逃亡者猛地停下腳步,被兩柄劍一左一右攔住,他側身跳出包圍圈,選擇了一個暫時安全的位置,于暗夜星辰下看着兩名刺客。

一路行來他成功的甩掉了追蹤的大部隊,只有這兩人擺脫不開。

兩名殺手于深沉夜色中露出真面目。

逃亡者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天鷹部不是一向只聽皇帝的命令行事嗎,如今老大也可以指使你們了?你們身受皇恩,今天卻把劍指向當朝三皇子?”

“你乃太華觀弟子夏夷則,與我朝三皇子有什麽幹系,太華觀弟子夏夷則是半人半妖的妖物,逼死生身母親,為禍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想殺我,不是逞口舌之快就行的,至少要拿出本事來。”

兩名殺手不再多說,提劍刺向夏夷則。

兩柄劍配合完美,銳不可當,夏夷則知道不可戀戰,虛晃身法脫身,用太清禁術拖住他們,逃向山南,山南處也有人埋伏,拉起困人的風鈴陣,夏夷則點足躍起,沒有落入陣中,就有兩人從草叢中滾出,砍向他的腳踝,指上捏訣,一股無形之力如跗骨之蛇纏上夏夷則,夏夷則一面以太華上清心法抵禦,一面朝東邊疾走。

東邊竹影沙沙,無數成段的竹節朝他射過來,夏夷則展開身形,急速避開天羅地網的攻擊,躍上半空,雙腳夾住竹身借力滑下。

又有兩名殺手露面。

看樣子,天鷹部全體出動了。

夏夷則索性不逃了,八人包圍圈漸漸收緊,不遠處流水淙淙,夏夷則凝目調息,周身升起太清上雲法陣,既逃不脫,只能勉力一戰。

八名刺客一樣的服裝,一樣的長劍,在暗夜裏,甚至長相也那麽相似,就像一個人,分為了八個,各站一點,朝夏夷則攻來。

夏夷則禦起法劍,勉強招架,陣型馬上混亂開來,铛然清亮的兵器相接聲尖銳的劃破夜空,驚動了對岸人家的狗,狗聲狂吠,像撞見了什麽邪魔。

竹林中,夏夷則被一股大力打翻在地,嘔出一口鮮血。

他掙紮着爬起來,擦幹嘴角,傲然看着天鷹部八人。

其中一人出列,說:“交出傳國玉玺,或可饒你不死。”

夏夷則像是聽到了什麽百年難遇的笑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哥找我要傳國玉玺?他不是說老頭子親自把皇位傳給他,怎麽獨獨忘了把玉玺也一并交給他,等到昭告天下的那一天,他不會連個信物也拿不出來吧?”

“你既知道傳國玉玺在何處,趕快交出來,我下手會輕些。”

夏夷則笑夠了,看着那人,說:“你不是不承認我是誰嗎,為什麽還向我要這東西?”

“交出來。”

夏夷則又笑了,一字一句說:“你說對了,我知道傳國玉玺在何處,而且天下間只有我一人知道,不過我是不會告訴你的,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我的劍刺進你的心髒,看到你死……”

夏夷則手中的寒鋒蓄勢待發。

這已經是他逃離京城的第四天。被困山林,孤立無援,他已不求能活下去,但死也要痛快一戰,不能失掉他皇子的氣度。

出列的那人又退回到部衆中,眼神中閃過一抹凄厲,像夜枭渴血。

就在八只嗜殺的夜枭要展翼而起時,四面火把照亮,天鷹部人一震,火把之後出現一人,玄色衣衫,長身而立,面容高傲冷峻,如暗夜的魔王。

天鷹部人亮出令牌:“官府辦案,閑雜人等一律退避。”

沈夜走上來,認真的看了看衆人身後被踩的七倒八歪的稻秧,皺眉道:“你們踩壞了我的稻田。”

天鷹部衆:“……”

沈夜:“要賠償。”

天鷹部一人極快出手想将劍架上沈夜脖子,然而動作到一半就被生生攔下,對手的速度令他一驚。

沈夜将他的手壓下,靈力流轉間,那人觸電般退後。

沈夜道:“滾。”

那人拿劍的手又要擡起,身後其餘七人殺氣騰騰,沈夜笑了笑,靠近他一步,手上化出鏈劍,說:“你想打?你覺得你能打贏我,還是覺得你手上的劍強過我的劍?”

那人手指不自覺的握緊劍柄,那是緊張的表現。

沈夜看他一眼:“你們只有八個人,打不贏我們的。”

“無謂的犧牲,沒有任何意義。”

那人看看沈夜,以及他身後的雜牌軍,退後,轉身要走。

沈夜道:“賠償呢?”

天鷹部衆:“……”

看沈夜不像開玩笑的樣子,那人摸摸自己身上,胡亂扯出一包銀子,扔了過去。

沈夜掂了掂銀子,示意他們可以滾了。

墨色的鷹在暗中觀察完形勢,展開雙翼,騰的一下子自林間飛起,沖向長空。沈夜推開身邊的人,搭起弓箭,羽箭從他指間流彩般劃過,直沖了出去,射落飛鷹。

天鷹部人皆驚。

沈夜淡淡道:“這是一個警示。”

天鷹部人看看猶自坐在地上休息的夏夷則,知道沈夜的真正意圖。

此次行動失敗,八人如潮水般無聲而迅疾的退散。火把朝着夏夷則聚攏過來。

夏夷則擡頭看向沈夜。

沈夜說:“我們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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