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樂無異在急速下墜中看着謝衣向自己直沖過來,向他伸出手臂。

樂無異腦海中一片空白,聽着耳邊尖銳的風聲,茫然與他相握,謝衣的手很暖,把他撈上了大鳥的背。

樂無異倒在他懷裏,謝衣才發現他後背的傷,應該是在峰上為了掩護他,被那名将軍刺中一劍。樂無異怔怔朝上看着謝衣的臉,他們被雲層包裹,天光無限,像極了一個夢境。

不周山峰頂因爆炸揚起大團塵沙,一片混沌,鲲鵬載着背上的二人越飛越遠。

樂無異試探着用手指去摸謝衣的臉,然後觸電般的起身,沖口而出:“師、師父你沒死啊,還是死了又活過來了?”

因為激動,動作幅度一大就牽扯到背後的傷口,他疼的縮起了身體。

謝衣溫和的看他,說:“我沒死。”

樂無異揉了揉鼻尖,眼眶裏含着淚水,笑着說:“這……真是太好了,簡直難以置信……”他撲上來抱住謝衣,叫道:“師父我想死你啦!”

謝衣輕輕拍拍他的背,鲲鵬在雲際平穩的滑翔。

他們降落在不周山二百裏之外的山林,入夜,無星無月,山中氣候殊異,很是寒冷。

避風的山洞裏升起火,樂無異的興奮勁兒過去,看着謝衣默默往火堆裏加木條,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認識的那個謝衣是偃甲,而眼前曾經叫做初七的人,才是真正的謝衣,他們根本不怎麽認識,他道:“師父……謝前輩,我是說,我能叫你師父嗎?”

謝衣看向他,清澈的目光中有笑意:“當然,我和他,有什麽不一樣嗎?”

“這麽說,你承認我這個徒弟?”

謝衣點點頭。

樂無異又高興起來,跟謝衣說他們分別之後的事情,說自己是接到夏夷則的書信,才從西域趕回來幫他,沒想到已經打得這麽激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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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衣讓他轉身,為他包紮傷口。

他動作輕柔,樂無異幾乎沒感覺到疼,猶自說着:“我爹說,為人臣子,要忠君愛國,所以我也不光是幫夷則的忙,也是盡自己的一份力。”他忽然想起問謝衣:“師父,你是怎麽和夷則一起的?還有,你既然沒死,這段時間都去了哪裏?”

謝衣道:“我一直住在紀山,與夏公子一起,也是機緣巧合。”

樂無異瞪大眼睛:“你一直就住在紀山?”

謝衣點點頭。

“早知道我就早些回來找你了。”

謝衣為他處理好傷口,讓他穿好衣服,看着他一路趕來風塵仆仆的樣子,說:“無異,你長大了,懂得承擔責任了。”

樂無異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頭,說:“有嗎,我自己倒不覺得,不過經歷過那些事情,我也比從前懂得了好些事情,能從別人的立場上考慮問題,之後那些事情,我是說流月城……”

謝衣說:“我知道。”

他臉上一派平靜之色,眼睫微垂,看着跳動的火光。

樂無異不再說下去,謝衣既活了下來,肯定也知道流月城後續的事情。

然而他一點也不覺困倦,又拉着謝衣探讨自己這段時間的偃術心得,說起他在西域造的水事工程。

與此同時,紀山。

武灼衣上山找沈夜閑聊,已經是第三天了。

第一天無話可說。

第二天點評了幾句一個叫孫子的人寫的兵書。

第三天讨論了一下劍的鑄造工藝,兩人一致認同論起鑄劍之術,無人比得上龍淵部族。

第三日晚,終于又無話可說。

武灼衣點起燈在屋中批着軍營的文書。

沈夜躺在吊床上,一晃一晃的,漫無目的的望着長河般的星空,突然聽到唧唧咕咕的叫聲,他循着聲音望過去,靈獸罔象縮成小團在檐角下探頭探腦。

沈夜把它招過來,伸出一根指頭逗它玩,靈獸兩只爪子抱着他的指頭假裝去咬,沈夜用手指去戳靈獸的額頭,靈獸卻較勁般大力往前沖,兩個就這麽打來打去,靈獸氣呼呼的跟他瞪眼了半天,最後被一只樹下過路的花鼠吸引了注意力,不再理他,欺負花鼠去了。

沈夜:“……”

他突然有些落寞,自逃出流月城的那一刻起,他和謝衣就從來沒分開過,他開始後悔答應幫司徒念言這個忙,留守紀山,紀山有什麽好守的,又或者要打就快點打過來,能不能別這麽靜,無所事事的時候,他就會想謝衣怎麽還不回來,謝衣什麽時候回來,想得渾身難受,備受折磨。

他坐起來,随手化出一只偃甲鳥,對它吩咐了幾句,偃甲鳥機械的點了點頭,撲騰撲騰飛走了。

這時機關陣解除,有人匆匆跑了進來,是沈夜布置在山下預警的人。

沈夜問:“怎麽?”

那人微一躬身,說:“紀山下圍了一群人,偷偷摸摸的,正迂回潛上山。”

武灼衣聞言興致勃勃的跑出來,打量了一下天氣,說:“動手了嗎?”

那人搖頭:“他們還在試探,尚未動手,潛至山腰五裏處,又不動了。”

武灼衣道:“時間還早着呢!”

那人說:“那麽我們……”

沈夜道:“你先回去繼續監視,有什麽動靜朝山上傳信。”

那人點點頭走了。

武灼衣伸了個懶腰,準備回屋。

沈夜說:“你在紀山呆這麽多天,就是在等他們來?”

武灼衣看沈夜冷眼審視自己,笑說:“京城那兩位一直意圖對三皇子不利,但尋不到名義,不能公然出兵,只能編了個由頭,派親信隊伍以捉拿江湖術士為名搜尋夏夷則,上次夏夷則被你所救,相信紀山已經被那兩位盯上了。”

沈夜道:“你在半路上截殺他們就是,何必還放任他們來這裏。”

武灼衣無奈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此事不怕挑明,誰先動手誰便是不義的一方,你有所不知,軍隊有編制,不可随意動用,不然會落口實給朝廷中的人,到時候更加被動。”

“所以你就這裏等着,下個套讓他們找上來?”

武灼衣道:“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沈夜:“……”

武灼衣又說:“我的兵都化裝成村民埋伏好了,他們這是先鋒隊,這一戰一定能勝。”

“也許他們不想動手,想先摸清形勢。”

“那就我們先動手。”

“到時你就有名義起兵?”

武灼衣心照不宣的朝沈夜一笑。

沈夜道:“兵法上有談到這樣的招數?”

武灼衣無言,猶如鬥敗的公雞。

月亮一寸一寸的向西走,潛伏在半山腰竹林裏的那些人還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有黑鷹在紀山上空盤旋,沈夜安撫住拼命想沖到半空與入侵者掐架的靈獸,武灼衣卻忍耐不住了,他的文書早已批完,堆到地上一摞。

他再次找來人,問明敵方人數、裝備和埋伏地點,略一思索,在那人耳畔吩咐他子時一到,就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那名士兵伶俐的一點頭,領命去了。

沈夜知道今夜可以不用睡了,有好戲可看。

石刻指向子時,銀月鋪照大地,白光信號彈在夜空中炸開,一群村民模樣的人拿着軍隊特制的兵器從山頭沖鋒下來。

埋伏在竹林中的入侵者們倒是一驚,心理準備還沒做完就要開始打仗。

入侵者們一律黑色夜行衣裝備,僞裝的好,但看其動作,都是訓練有素的兵士。

兩方人馬拔刀相拼,武灼衣坐鎮指揮。來的人數不多,以戰鬥力來說,武灼衣手下的人足可對付,他在馬上向戰場上望,于人群中找到了敵方的領頭人,他嘴角揚起一抹笑,一夾馬腹,迎了上去。

竹林中身影沖殺,一時半刻未停。銀月清皎,武灼衣铠甲上泛着一層光,少年人英武,揚起手中劍,無人敢近前。

他吹了個口哨,手下士兵越發勇猛,眼看就要把這支黑衣人隊伍攻陷,就在此時,竹林中又沖出百十來人,這百十來人身着鐵甲,鋼刀在月下泛着讓人膽寒的光,在黑衣人戰敗之後,越過他們,與兵士打在一處。

武灼衣在陣中沖殺,就要親手逮到黑衣人的首領,只差那麽一點點,那首領就被兩個壯碩的鐵甲人倒拖了開去。

但此計若成,必要抓到對方一兩個有分量的人,于是武灼衣從馬上飛起,落入戰圈中,去捉那名敵方将領。

鐵甲人已全部圍了過來,氣勢蓋住了武灼衣手下的人馬。他求助似的看遠處月下觀戰的沈夜,大喊道:“幫忙!”

沈夜閑逸道:“不忙,武将軍,你手下的人能再堅持會兒。”

武灼衣道:“堅持不了了。”

沈夜:“堅持的了。”

武灼衣忙着躲刺來的長槍,顧不得再跟他辯駁。

沈夜居高臨下的看着戰局,看清了各路人馬的方位,之後出現的鐵甲人吸引了他的視線,看着夜色中他們泛紅的眼睛,凜然的殺氣,沈夜的手不由握成拳,他們是魔化人,嚴格來說這是一批魔化人軍隊,身披兇煞鐵铠,整齊劃一作戰,戰鬥力以一當十。

這麽說皇族确實有人跟魔界的人勾結。

武灼衣被數名鐵甲人包圍,苦不堪言,這些人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被刺穿一個洞或是砍掉一截胳膊根本不會停下來,一味拼殺,不死不停,他心中駭然,卻只能咬牙力戰。

武灼衣十二歲從軍,經過大大小小無數場戰争,熬到将軍的位置,功夫也不是蓋的。

一個回旋踢,踢中撲上來的人的面門,接着一個勁道打來,武灼衣翻身避過,月亮地下,圍攻他的諸多鐵甲人身後出現一個人。

這個人不知道隐藏在黑暗中多久了,鐵甲人給他讓路。

他的手指成鷹爪狀,朝着武灼衣一揮一拂,就有一股大力挾着武灼衣飛出去。

武灼衣被帶飛出去,摔了一跟頭,怒道:“媽的,居然用邪術。”

他躍起來朝那人打去,那人身材修長,身穿黑甲,漆黑的長發至腰。他出手接武灼衣的招,武灼衣不知怎的,每次跟他的手相碰,心裏都一陣不舒服,好像他手上有什麽魔力,要侵入他的心智。

沈夜終于等到這個人出現。

武灼衣每次出手,都被那人輕飄飄的化走力氣,漸漸處于下風,極力退避之下不知被什麽絆到,失重向後跌去,那人的食中二指并攏跟着點向武灼衣眉心。

武灼衣緊張出一身汗,偏偏被勁頭罩住,無法避過。

就要中招之際,一道光打過來,截住那人去勢,緊接着把武灼衣拉了開去。

武灼衣靠在沈夜胸前,看着他漠然的一張臉。

沈夜借着衆人肩膀,點水般躍出戰圈,把武灼衣帶到防禦工事後,說:“讓你的人到西北面去,這裏交給我。”

“聽我指揮。”

武灼衣擺手道:“聽你的,全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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