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沈夜說要出城打架,手下人面面相觑,想自家主人平日裏看着冷漠,骨子裏還是很忠君愛國的嘛,守城軍還沒動呢,就急着出去搶頭功了。
這夥人原是山匪,慣會尋釁滋事,招貓逗狗,跟了沈夜後整日裏被拘着,連調戲婦女都不能了,早就皮癢的很,有人上門來讨打,正自高興,況有沈夜帶頭,全都狗仗人勢起來,抱着不怕事大只怕事小的心思奮勇出城。
暮色臨江,夕陽如血,沈夜率衆趕到的時候,江邊已經打得火熱。
兩條船泊在江邊,被江岸守軍團團圍住。船身震蕩,水浪一波一波漾開,江水悠悠,要上船的那一撥人卻無論如何沾不到船身半分,守軍将領抽劍砍斷了用以固定船身的纜繩,大力一推,兩條空船飄飄搖搖離岸而去。
那撥人只能眼看着船離去,他們作尋常百姓打扮,動起手來,卻顯然都是有功夫的人。情勢危急,有人道:“護着公子先走。”
那一撥人立馬分作兩隊,一隊人抵擋守軍,其餘人護着一位錦衣華服的公子往楓林中去,隐約可見有輛馬車停在錯落的楓樹後。
楓林向晚,江風十分清爽。
沈夜一揮手,身後衆人如撒歡的野狗,嚣張的沖上去截人。
武灼衣沒有來,沈夜左右環視一圈,從馬上下來,往那裏一站,似乎大家一致忽略了他,沒人上前找他的麻煩。
“……”
他站在江邊欣賞了一會兒江景,澄澈的江水倒映出他身後一個高舉着刀的身影,他回過頭,眯起眼睛打量來人。
揮刀的人一頓,反像被吓了一跳,假意咳了一聲,換個方向砍人去了。
沈夜:“……”
暮色隐去了最後一絲光線,軍靴聲響,馬匹嘶鳴,武灼衣這才率人趕到,沈夜在同一時刻轉身,他的人已經圍上那輛馬車,抓了車上的人下來。
就在武灼衣要動手時,沈夜比他更快,一推一抵之間,破除了那撥人最後的防禦,馬車上華服的公子被沈夜手下衆人推搡下來,滾落到林地上,身體向後縮去,看着衆人,眼睛裏有很強的防備意味。
Advertisement
沈夜挑釁的看向武灼衣。
武灼衣無奈的一揮手,示意他去。
沈夜走上前,看着地上的人,片刻後說:“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就在這時,一隊飛騎沿着江岸馳來,夏夷則打頭,頃刻間即到。
夏夷則走上前來,扒開衆人肩頭,望着那個跌在泥地裏的人,沉默許久,才開口道:“二哥。”
江陵府衙被三殿下征用,武灼衣也把處理軍務的地點暫時移到此處,府尹大人舉雙手表示他是站在夏夷則這一派的,這才被放回家歇着。
一時間府衙大院空空蕩蕩,外圍守着武灼衣的軍隊,院子裏嚴密的連只鳥也飛不進來,夏夷則與二皇子在密室中呆了一夜。
第二天天明時分,夏夷則走出來,輕舒了一口氣,負手站在青瓦飛檐下,看着并不明朗的天空。
沈夜正和武灼衣在院子裏坐着喝早茶,武灼衣用眼神詢問的看向他。
夏夷則疲倦的說:“父皇死了。”
武灼衣起身肅穆道:“三殿下請節哀。”
然而沒人能判斷出夏夷則的疲倦是因為失去父親而傷心。
夏夷則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目中一片清澈:“二哥與我大哥翻了臉,我不在朝沒有威脅,他便想殺了二哥。”
因此二殿下出逃。
武灼衣想了想,從袖中拿出一封卷在羊皮筒中的密信,呈給夏夷則,說:“這是司徒兄從帝京傳來的消息。”
夏夷則拆信來看,擡起頭問道:“你看過信上的內容嗎?”
武灼衣點點頭。
夏夷則說:“你手下有多少人馬?”
武灼衣道:“算上新并入的征西大軍的話,一萬二,但此刻駐紮在江陵的只有五千人。”
夏夷則說:“百草谷派了一隊人馬助我,但也只有百人,信上說大哥的人馬秘密集結,朝着江陵而來,以咱們的情況,即便要打,也要速戰速決。”
武灼衣說:“大皇子那邊要是些普通兵士,我們手下的大好兒郎,即便以一當十,也未必打不過他,就只怕對方又派那些半人半魔的怪物過來。”
夏夷則斟酌說:“說來樂兄那邊……也不知能否得手,司徒在京中留意着動向,而且到時南方的孫家也會幫我們。”
武灼衣向夏夷則身後緊閉的房門望去:“二殿下想通了?”
“我給了他兩條路選:一是與我為敵,那麽我起兵日,第一個殺他祭旗,來日若我勝了,絕不會放過他母家孫氏,另一個是幫我對付大哥,等我坐上皇位,他便可回南方當個閑散王爺。他知道我與大哥不同,不會言而無信。”
“若有孫家幫忙,還有百草谷從旁協助,長江以南便是我們的地盤了。”
“受脅迫而已,未必真心誠服,還是要謹慎盯着,說來我身邊,唯一能真正仰仗的,就是武兄了。我大哥那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武兄真的決意助我,不會改變了?”
武灼衣誠恐的躬身下去,沉穩說道:“殿下身份貴重,有傳國玉玺護持,天命所歸,武家侍奉殿下,盡心竭力,死而後已。”
夏夷則朝他一笑,誠懇的說:“當然,他日我登基為帝,必不會虧待功臣。”
幾天後,江陵武家以勤王之名公然起兵,矛頭直指坐鎮朝中,挾天子以令天下的大皇子,更書寫了大皇子的十二條罪狀,昭告天下,奉避難南遷的三皇子為主,正式起兵。
诏書公布的第三天,朝廷的大軍壓至紀山以北,安營紮寨,欲攻克長江天險。一大臣奉皇命而來,手持皇诏在對岸斥了夏夷則一天一夜,方才正式開戰。開戰的當口,武灼衣拈弓搭箭,把這名大臣直射到大軍營帳上,大臣吓得濕了褲子,當場昏死過去。
戰線拉在江陵城外三十裏處,拼殺激烈,硝煙彌漫。城內依舊歌舞升平,仿佛與之是兩個世界。
沈夜在茶館裏聽書,說書人聲音清朗,有若珠玉,正在講風流俠少逸塵子系列。
外邊在打仗,沈夜無處可去,只能在這裏喝茶,被迫聽逸塵子少俠的八卦。他覺得這個叫□□添香的作者絕對和逸塵子有仇,把他寫的太也不堪,不僅辜負女人還辜負男人,一會兒濫情一會兒絕情,在這個故事濫情在那個故事裏絕情,這真是……什麽仇什麽怨啊。
他正聽得好好的,突然手邊的茶水震了震,不,該說是整座茶樓搖晃了一下,臺上彈曲兒的停了下來。
有人跌跌撞撞的從門外跑進來。
說書人四下裏看看,續道:“話說彩蝶公主與那逸塵子約了當夜子時……”
街上一個小孩子叫起來:“娘、娘,你看,天上那些大鳥……”接着他的嘴就被人捂住,發出嗚嗚的聲音。
那小孩子的聲音穿透力十足,說書人又停了停,續道:“可是當夜逸塵子卻在侍衛那裏流連不去……”
街上又是“砰砰砰”幾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重重砸下來,人們開始亂跑,夾雜着各式各樣東西倒地的聲音。
有人喊道:“打進來了!打進來了!快跑吧!”
說書人停了,茶樓裏的人紛紛往外跑,整個江陵城似乎都混亂起來。
說書人收拾收拾東西也準備跑,途徑沈夜時,被他抓住手腕,沈夜問:“接下來呢?”
說書人:“什麽接下來?”
沈夜說:“你的故事,接下來呢?”
說書人:“哦,接下來就是公主不想活了侍衛也不想活了呗,呵呵呵呵,逸塵子一直就是個渣,本系列沒別的結局。”說畢掙脫開沈夜,急急忙忙逃了。
茶樓裏跑的空空蕩蕩,沈夜起身,走到街上,朝天上看。天上無數個黑點,由遠及近,離近了看,才看出那些是幻鳥。
術法凝幻出來的鳥,載着背上的軍士,直接落到江陵城中。
百姓四處奔逃,守備軍迅速防禦,沈夜看着一個接一個從鳥背上躍下的人,面色正常,不是魔化人。
不知何處傳來了埙音,低沉婉轉,那些軍士似乎受埙音的控制,每當音波升高時,他們的攻擊力就會增強。
他們意圖全面占領江陵城。
武灼衣大軍正在三十裏外迎戰,此時接到戰報,也回寰不及。
守城軍隊節節敗退。
江陵城中百姓卻甚是兇悍,本來還抱着能躲就躲的心思,但見到那些騎着鳥從天而降的人踩壞了自家院子裏的花,碰翻了自家街角的茶棚,占領了自家小孩撒尿的庭院,怒火攻心之下,紛紛抄起掃帚走到當街保衛家園。
沈夜在這股保衛家園的熱潮之下也不好不動手,只好化出鏈劍在手,想着,誰撞上算誰倒黴。
空中還有越來越多的鳥飛來,沈夜殺出一條路,沖到守城的防禦工事後,替守城的小将殺掉一個要偷襲他的人。
那小将震驚的喘息着,向他說:“謝……謝謝。”
沈夜指着城樓,朝他吼道:“放箭!”
那小将這才醒悟過來,跌跌撞撞爬上城樓,命令留守的士兵放箭射鳥背上的人。
手下衆人圍了上來,問沈夜道:“主人,咱怎麽辦?”
沈夜漠然道:“打!”
“哦!”衆人聽了命令,四散開去。
沈夜站在城角高階上,看着滿城街道充斥了聽從埙音命令的軍士,人太多了,他想,這一仗說不定要殺到天黑。
街角薔薇花叢處,沈夜攔腰抱起一個正在吃手指的小女孩,就勢将那個橫地裏沖上來的軍士推得撞了牆。
小女孩圓圓的臉,梳着羊角小辮,朝他露出笑臉,沈夜面無表情道:“以後小心些知道麽。”
将小女孩交給她的家人,他轉身又解決了兩個撲上來的軍士,這些人不是魔化人,他沒有下狠手,倒地即止。
埙音卻在這時發生變化,那些軍士像吃了藥,戰鬥力再一次提升,江陵的守備軍防守得越發吃力。
沈夜細聽,判斷出埙音在城中方向,他沒記錯的話,城中方向有個廣場。
耳際有尖銳風聲,沈夜身形一錯,回手擋住朝他刺來的長槍,同時右手揮出一劍,那名軍士應聲而倒。
他的對面,銀光閃過,另一名軍士倒了下來,那個身軀倒下來,沈夜就看到了謝衣。謝衣那一招秋水破鋒,是極漂亮的一個招式。
沈夜朝他走過來,謝衣指指他身後,沈夜連回頭也不回,反手一劍,将伏擊的人掃落。
他一把抓上謝衣的手臂,身側是臨街的窄巷,他拉過謝衣,把他抵在窄巷的壁上,低頭覆了上來。
片刻的安靜。
謝衣的唇有些冰涼,沈夜用舌尖舔了舔,分開時注視着他,說:“你怎麽了?”
謝衣的樣子好像有些不對。
謝衣說:“沒怎麽。”他移開視線,瞳孔裏映出一個張牙舞爪的身影,沈夜反手把鏈劍擲了出去。
“铛”的一聲清響,那人被鏈劍釘在了對面牆上,鏈劍穿透他後領衣襟,将他縛得牢牢的,無法再掙脫開。
沈夜又重新吻上謝衣的唇,大腿在他下身那處輕輕摩擦。
謝衣馬上覺得一陣氣息不穩,又被沈夜牢牢吻住,勉強咽了口唾沫,說:“唔……還……還有人。”
沈夜:“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