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二天,我們相約爬山,在宿舍大門口會面。

我按照約定時間過來,發現靜姝已經先到了,她穿着一身淺色的運動裝,白色運動鞋,幹淨整潔。我緊張地打了聲招呼,就往前走。

我們先是穿過學校旁邊的小巷子,兩邊都是傳統的江南民居,有幾家小飯店,鞋店,米店,還有一家水站。穿過巷子,再往前右拐進去就是學校的家屬區,裏面安靜整潔,六層高的标準板樓,建築年代和我們的宿舍樓差不多。進大門後,一路上坡,一直走到了兩棟家屬樓的中間,可以看到“護林防火”四個紅色大字,寫在水泥牆上,非常醒目。走近看,圍牆上有一個小鐵門,只夠一人通過,這裏正是平時大家爬山的小路,直通公園裏面,是學生和附近居民上山進園的必經之路,不用買門票。

我在前邊帶路,健步如飛,率先從鐵門進去。擡頭往上望去,一條青石臺階延伸到很遠的盡頭,路兩邊種着一些香樟樹,楓樹,石楠和低矮的灌木叢,在灌木叢中間偶爾會露出一兩個墓碑,這種墓碑在小山上比比皆是,年代都比較久遠。

“這些墓碑還有人祭奠嗎?”靜姝随口問道。

“應該是有的吧,我也不清楚。人死以後,倒也無所謂祭奠了,只要能有人記得就不錯了。”

“除了深愛你的人,又有誰會記得呢?又沒有功成名就,名垂千史,注定是要被遺忘的吧。”

“遺忘了也好,埋一個清靜的地方,也沒人打擾,獨自逍遙快活去。”

“那是無名英雄,未免太凄涼了,最好還是兩個人埋在一起,做一對神仙伴侶。”

“你就是我的神仙伴侶。”我心裏想着這句話,卻沒有說出口。我走路飛快,不一會兒就爬到了一塊大青石頭旁。

我靠着大青石,回望小城,不遠處的學校盡收眼底,校園藏在小山坳裏,山南水北,左青龍,右白虎,不失為一塊風水寶地。

再往上爬,大的香樟樹已經沒有了,都是些說不上名字的低矮植物。我一邊爬,一邊和靜姝聊天,很快就又爬了一大截。天氣還很熱,兩個人都累得氣喘籲籲。

爬過一段陡坡,前方是一處開闊的休息處,我們不約而同停下來,再次回望這座小城,遠處的大運河上商船雲集,正在有序地行進着。在我眼裏,北方的城仿佛都是一個樣,而南方的城卻是小橋流水,獨具特色。我随着大運河的足跡來到了這裏,激動地大吼一聲,靜姝似乎也被感染了,跟着吼了一聲,但聲音很小,我們都情不自禁地笑了。

沿着運河再往前望去,城市喧鬧的街道都隐藏在建築之間,看不見人群和車輛,只看見運河上的商船,一條接一條,緩緩行進着,宛如帶走了隋唐的繁華,宋元明清的煙火,消失在運河的盡頭。小城寧靜而沉着地伫立着,卻仿佛有魔力般,吸引了我的目光,而這種感覺過去一年從未擁有過。我不禁自問,究竟是因為靜姝相伴,讓我愛上了這座城,還是因為這座城的魔力,讓我愛上了靜姝。我的心熾熱而真誠,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樣子。

山還是太矮了,比起故鄉的大山,我甚至覺得這都不能叫做山,沒多久就到了山頂。一座孤零零的小廟立在山頂上,廟門連接着一段長廊,廊沿上坐滿了人,都是從公園的正門方向進來的游客。

兩個人徑直走到了山的西面,那裏是一處開闊的平臺,平臺邊上砌着一排石柱子,柱子下面就是山崖。我們走過去,非常默契地站着,互相看着對方,又瞭望遠方。太陽還很高,盡管不像中午一樣灼熱,但依然無法直視。我迷着雙眼,感受着光線的撫摸,享受着難得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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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姝也開始閉目養神,柔和的風和溫暖的光線,能起到天然的按摩作用。入學一個多月以來,她說她還是第一次出來玩,盡管憂傷難以抹去,但在大自然的懷抱中,人的心情總會變好一些。

靜姝安靜地站在那裏,秀發在風中和諧地飛舞,她扶着石柱子,身體輕飄飄地,仿佛和天地融為一體,顯現出一種沉靜之美。

而後,太陽又偷偷地藏在了一塊雲層裏。我睜開雙眼,放眼望去,山峰連綿,青蔥滴翠,山勢由近及遠,漸為平緩,山的盡頭就是太湖,碧波千傾,滄海渺茫。山腳下是青磚黛瓦的江南民居,隐匿在山野之間。再細看去,山坳之中藏着一座千年古剎,周邊林木蔭翳,清幽靜谧。曾有詩雲:“層巒澹如洗,傑閣森欲翔。林籁含雨濕,岫日開雲光。”

兩個人駐留片刻,看到有游客坐纜車從東邊上來,我們沿相反方向,座纜車到公園裏面。

買好票,上纜車,從高處滑向公園深處。從纜車上可以看到公園裏爬山的游客,駐足的行人,和一個大罩子罩起來的鳥的樂園,隐約還聽到了操場上踢球同學的歡呼聲。纜車的終點,是一座七層八角寶塔,塔身呈深紅色,年代久遠,威嚴肅穆。

兩人繞塔身一周,沿小道下山。公園裏小橋流水,曲徑棧道,淙淙清泉,應接不暇。歷代文人墨客,來到這裏,留下了不少名言佳句。

我們穿過一片杉樹林,光線從高處的樹葉的縫隙投射下來,杉樹都高約十多米,卻筆直挺拔,亭亭如蓋,四周顯得深沉而靜谧。

靜姝雙手抱住一棵樹,仰起頭來,望向樹的頂端。她的秀發倒垂下來,眼睛安靜地閉上,就像是抱着自己心愛的男人,等待着他溫柔的雙唇。

“你說這棵樹有多少年了呢?”

“應該有幾十年了吧。我們老家有一棵老槐樹已近幾百年了,好幾個人手拉手都抱不住呢。”

“人要是也像樹一樣,找一個安靜的角落,活上幾百年,幾千年,是不是也挺好?”

“一棵樹太孤單了,要是兩棵樹在一起,倒也不失為一種快樂。”

“要是一棵樹死掉了呢,另一棵樹還能活下去嗎?”

“當然要活下去,要不誰給她遮擋陽光。”

靜姝似乎默許了我的回答,可是她是真的在乎問題的答案呢?還是只是自言自語尋找一個情緒的出口?

我約靜姝出來爬山,本欲用自己的積極心态來感染靜姝,卻總是被靜姝拉回到憂郁的情境中,難以自拔。我不知所措,難道憂郁就是青春的常态?那愛是不是拯救的唯一良方?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游園的人們越來越少,人流從出口散去。夜幕下的公園秋風瑟瑟,路邊的竹林,杉樹林沙沙作響,仿佛都煥發了生機,世界似乎一下子轉入了另一個維度空間,我感到一絲的涼意,乘着夜色離開了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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