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詛咒

☆、詛咒

我睜開眼睛後發現自己正躺在房間裏的小床上,手掌被繃帶包的嚴嚴實實的。少爺坐在床邊一臉憂心,看到我醒過來,緊張的臉色明顯緩和了下來,寧諾先生走過來給我號脈,然後對少爺說:“承歡沒事,剛才只是急火攻心造成的昏厥而已。”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的寧諾先生,他看着少爺,臉上怒意滿滿,眼裏卻又帶着憐惜和心疼。我看過無數種他和少爺相處的模式,卻從未見過這樣矛盾的他。

不過我現在也無瑕顧及寧諾先生和少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寧諾先生囑咐我好好休息,然後端過桌上的茶一飲而盡,便轉身出去了,離去前看了看端坐着的少爺,斂下眼,嘆了口氣,神色頗為無奈。我知道寧諾先生是在為我和少爺創造獨處的空間。我小心翼翼的舒展了一下身子,發現并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便慢慢站起身來,穿上衣服。做這些動作的時候,我盡量不去看少爺悲戚的表情,我還記得剛才那種猝不及防的傷心,我怕我一個不小心,淚水又噴湧下來,這只會讓少爺更不願意把瞞了我很多年的真相告訴我。我要幫助少爺。我現在必須要知道少爺身上的詛咒到底是怎麽回事?“等死”到底又是怎麽回事?

我走到桌前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聞到無比熟悉的味道,看着杯子上方煙霧缭繞,細細的茶葉在杯子裏上下浮沉,心情才稍微平複了一點。于是便轉身看着一直跟在我身後一語不發的少爺。

估計是看到我一臉的堅定,少爺嘆了口氣,輕聲開口:“承歡,你遲早會知道。現在不告訴你,只是想讓你不要為我的事情擔心,活的開心一點而已。”

我避開少爺關切的眼神,慢慢走到窗前,輕輕的摩挲着雕花的窗棂。清風樓是青城中最高的建築,從四樓的窗口看過去,可以看到整個青城。鱗次栉比的房屋,琉璃色的瓦片,飛檐的屋角。還有星星點點的溫柔燈火。遠處的青城山一片灰綠,朦朦胧胧的,透露着不可思議的神秘感。

這是我最愛的地方,我和少爺剛來這裏不過半年,但這半年卻是完完全全屬于我們兩人的。沒有來自老家柳城的幹擾,也沒有其它人的非議。在這種安心閑适的日子裏,我睡夢中都曾笑出聲來。我以為我們會這樣繼續下去。即使少爺會娶親生子,承歡還是會一直跟着他,陪着他度過風風雨雨,一起老去,死去。

現在想來,好像全部都是奢望而已。我最重要的那個人,居然背負了一個詛咒,甚至心甘情願的在等死。

少爺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邊,将手輕輕覆蓋在我的手上,帶來于我而言無比熟悉的溫和觸感,陪着我一起看向窗外。

我卻故意不去看身邊的人,輕聲開口:“少爺,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嗎?九歲那年,我不知道為何被師傅抛棄在柳城的一個胡同裏。他說是帶着我上城裏去買油彩和戲服,卻以蹩腳的理由把我扔在一個巷子裏等他,然後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我餓,便吃飯館丢棄的剩菜剩飯,我渴,便跟着野狗一起去喝路邊的積水,我以為自己會很快的死掉。可是不知道過了多久,少爺你出現了,那天下着小雨,你撐着紙傘,也沒有笑,就只是站在我面前,一雙清澈的眼睛靜靜的看着我。那個時候我就想,這雙好看的眼睛要是一輩子都能這麽看着我那該有多好。”

我說着說着,嘴角努力的上揚,眼淚卻又掉落下來,我着急的伸手想要抹去臉上丢人的淚水。卻在手忙腳亂的那一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少爺把我緊緊抱在胸前,溫熱的軀體緊緊靠着我,淡淡的茶香萦繞在我身邊,他的氣息噴湧在脖子裏,我聽到少爺有點顫抖的聲音,他不停的重複:“承歡,對不起,對不起……”

透過少爺的肩膀我看到清冷的月光落到房間的地面上,映出慘白的光芒。我閉上眼睛,雙手顫抖着抱住了少爺。

少爺終于願意開口向我訴說事情的原委。夜色深了,站在窗口處有陣陣冷風吹過,想到少爺身子骨不好,我趕緊關上窗把少爺推進屋內。

他靠在太師椅上,撐着頭想了想,好像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許久,他才問我:“承歡,你還記得小時候你曾經在我父親的書房打碎了一只龍紋壺嗎?”

“記得,當然記得啊。你當天下午就發了高燒,我也差點被老爺狠狠的揍一頓,要不是少爺你攔下來……”我愧疚的縮了縮脖子,那個時候老爺盛怒的樣子我一直記得,現在想起來都膽戰心驚。看到少爺一臉嚴肅的樣子,我不禁開口問:“難道這個事情跟詛咒有關系?”

“我是早産兒,身子骨不好,又剛好是家族詛咒的承受者,自小便一直多病多災,父親擔心我,便花大功夫找到一個法術很高的道士,請來了這個龍紋壺,說是可以暫時保我性命。本來,父親是不信的,但請來後我真也就不生什麽病了。”少爺很艱難的組織着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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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了後更是後怕的不行:“少爺,你是說你那天的發燒真的跟那個龍紋壺有關系?”當時情景歷歷在目,整個江家亂成一團,老爺一直惡狠狠的盯着我,我守在少爺的床前,一步都不曾離開,但卻無能無力。

少爺點點頭:“主要不是那個龍紋壺,而是龍紋壺裏的東西。那裏面有西域九十九種珍奇異獸焚燒後融合在一起的骨灰,它雖不能保全我的性命,卻能暫時抵消一部分詛咒所帶來的影響。但這些灰塵的煞氣太大,才會用古物龍紋壺盛着。龍紋壺破了之後,将平衡毀壞了,煞氣攻心,我才會發高燒的。”

“那最後怎麽又沒事了?”我呆呆打量着少爺,深怕他告訴我他早已死在當年的病症中,現在已經是一個孤魂了。

“你肯定不記得了,你當時已經哭暈在我的床邊了。當年給我家龍紋壺的那個道士又出現了,讓我父親把祖上傳下來的金縷衣拆了,給我縫了個錦囊,盛下了那些灰塵。”少爺說着,從長衫的下擺下掏出了一個金燦燦的袋子。“然後過了沒幾個時辰,我就全無大礙了。”

我長籲了一口,前傾的身體又攤回到椅子上。突然又想起了事情的重點,不由得又繃緊了身體:“少爺,那詛咒,詛咒到底是什麽?你說的等死到底是指什麽?”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少爺頓了頓。“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江家的先祖在青城山救了一個奄奄一息的人,是個絕美的女子。女子被救活之後就消失了。你應該知道火龍神吧,那個以殘暴和兇狠着稱的神。那個被江家先祖救的女子,是火龍神的仇人,于是,這江家與火龍神的梁子就結下了。”說到往事,少爺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結下了又如何,神仙幹涉人間的事情不是大忌嗎。“我不滿的嘟起了嘴。

“他确實是不能直接幹涉,但是他可以通過他的信徒啊。青城山上原來有一個幸屹族,很神秘,近些年也不知道消失到哪裏去了。有人說是他們整個一個族群都是狼人,但是也沒有人真正的見過他們。他們世世代代都拜祭火龍神。火龍神是他們的保護神。火龍神因為江家救下了那個女子而大怒,給江家降下了詛咒。江家每隔三代就會有人被作為祭品來祭祀火龍神以贖罪,而執行祭祀儀式的人,便是幸屹族的人。不管是祭品還是祭司,他們在出生之前就已經是被火龍神選定了,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狩獵者與被獵者的命運。”少爺靜靜的看着我,一臉的波瀾不驚,好像在說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

“少爺,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那個命中注定的祭品嗎?”我直直的看着少爺,聲音幾乎都要變調了。

不出所料的,少爺鄭重的點點頭。

居然有這麽一回事,我跟着少爺快六年了,從來也不知道少爺身上有這麽大的一個秘密。印象中的少爺一直文文弱弱的,我一直以為是沒有鍛煉,加上我調養得不好的緣故。看到少爺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突然有種抓不住他的感覺,他像是一個幻影,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破滅。我看着少爺一臉淡然的樣子,霎時間鼻子有點酸酸的。

一物降一物,雖然是詛咒,可是必然也會有漏洞,不管如何,承歡一定要努力救下少爺的性命。我暗暗的握緊了拳頭,下定了決心,想要了解的更具體,于是又問道:“那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和寧遠來到青城就是為了尋找幸屹族的蹤跡,據我和寧遠這些日子的調查,幸屹族可能真是狼人。他們族人成年後會進行狼變,那個選定的祭司也是。他成年後的第一個滿月,便是我的死期。”少爺淡淡的說。

我捏緊了手臂:“那……他現在成年了嗎?”

少爺聞言扭過頭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嘴角延伸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承歡,你很擔心我嗎?”

少爺居然會突然提到這個。我翻了個白眼,也不管少爺的話語,只是又問:“是不是還沒有找到他?”

“嗯。”少爺看我一眼,低下頭去,不知道在尋思着什麽。

我用手臂支起自己晃悠悠的小腦袋,開始梳理整件事情的脈絡。既然成年後會狼變,必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抗得了的,可是如果在當天采用群攻的方法制止呢……

少爺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群攻沒用。我祖爺爺就用過這樣的方法。滿月那天江家動用了所有可用的人手,包圍了那只祭司狼,可還沒有動手,遠在千裏外的祖爺爺就已經被殺了。屍體最後也消失了。”

“如果群攻不行,那麽如果在祭司成年前找到他把他關起來不就好了?”我猛地一拍手掌,自以為自己想到了無比絕妙的方法。

聽了我的話,少爺看着我苦笑:“承歡,你想得太簡單了。只要那個祭司活着,這個契約就是成立的,就有一種無法形容神力來完成這件事情。想打破詛咒只有一個方法就是在祭司狼變前殺掉那個祭司。其他方法以前都有人試過,都沒有成功。”

“要殺掉嗎?”聞言我大驚失色,差點從椅子上跌落下來。

少爺避開我驚訝的眼光,聲音低了低:“可是……找不到祭司啊。幸屹族失蹤很多年了。我和寧諾調查了很久,也沒有什麽線索。”

看着少爺一臉愧疚的模樣,我心上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你死我活的争鬥嗎?所以只能是雙手沾滿鮮血嗎?可是就算是殺掉那個祭司……就算是更苛刻的條件……那又如何……這個叫做江邪的人安安穩穩的坐在我面前比什麽都重要。定了定心神,我揚眉:“那就繼續去找。這不是還有時間嗎?等找到再商量對策就好了。”

少爺聽到這話,嘴角咧開一個微小的看上去有些勉強的弧度:“承歡說的是呢。”

作者有話要說: 龍紋壺,金縷衣等與現實無關……

會堅持更下去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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