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景瑜直起身子,緩緩走過去,盯着青梅瞧了半晌,忽的打橫将人抱起,扣在懷裏,化解了她全部的掙紮。

抱在懷裏才越發覺得單薄,都能感覺出嶙峋的骨頭。

青梅急了:“做什麽?這可是在天牢外,多少雙眼睛盯着。”

景瑜滿不在乎地往前走:“無妨。傳到父皇那邊,無非說我耽于美色,雖然你長得一般到不行,好歹是個女的,算得上是色了,我不冤。”

青梅恨恨瞪人,可對方沒半點自覺,那副風流樣實在得心應手。她沒趣地收回心神,幹脆破罐子破摔将提着的氣力都松懈下來,反正累的也不是自己。人樂意,哪有攔着的道理。

“不用擔心,最近張仲景有在體能上訓練我,你這點斤兩,不足挂齒。”景瑜懶懶開口,随即蹙眉道,“不過不能練得狠了,會叫父皇看出來,所以只是稍加練習。”

青梅點頭,對張仲景的考量深以為然。

前世張仲景便是景瑜的幕僚,據說景瑜很多事都是仰賴他的提點,好在他也沒什麽野心,只想着輔佐景瑜。

小王爺府。

王府管家平安一早領着下人站在門口候着,見着人回來趕緊上去,指揮人準備接下被抱着的青梅。

景瑜直接躲開,繼續往前走。

候在旁側的張仲景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到底是沒說什麽,想着今日是不能議事了,跟平安打了招呼,默默離開。

景瑜直接進了青梅原先住的屋子,小心将人放在上頭,眼睛都沒有移開,直接下令:“請大夫,不要叫人看到。”

一直亦步亦趨的平安這才瞧見蒼白着臉的青梅是昏迷的,連忙飛奔着出去,想起來要掩人耳目才放緩了腳步,去尋了大夫過來。

大夫進門。

景瑜就坐在床邊也不挪開位置,眼睛死死盯着人,語氣冷淡:“等什麽,還不看診?”

大夫唯唯諾諾點頭,幾番切脈,沉吟了半晌,開了幾張方子,叫人趕緊去煎,自己取了針來幫着針灸。不消一會兒,青梅便大汗淋漓,身子在床上不安挪動,嘴上輕呼着疼。

“好了,好了。”大夫卻是松了口氣,連連說了幾個好了,又去寫了張方子遞給平安,囑咐道,“這位姑娘身上傷了有些日子了,且當時傷得厲害,幸好能發汗了。約莫不久該發熱,只要熱發了明日日出前退下便無恙,若是有變化差人通知我,這幾張方子按照适才我開方子的順序,沒隔一個時辰想法子叫她服下,若是吐了,就再喂,服下為止。”

平安連連點頭,将方子接過來,小心問道:“那身上的傷要清洗麽?”

大夫氣得橫了他一眼道:“自然要清洗,本身傷重,加上連日該是呆在陰寒之地才傷上加傷,許是傷口潰爛所至,清洗是必要的。”

這大夫是平安入宮以前的好友,說話也沒個規矩什麽的。

平安稍稍瞥了眼景瑜,好險人心思不在這邊,忙拉着這個沒規矩的好友離開,順便安排人給青梅清洗身上的傷。

景瑜根本就指着寸步不離,平安擡出個男女授受不親來,他直接回話大不了日後娶了人家便是。自然人是否答應嫁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裏了。最後無法,平安只好分析了下青梅的心理,告訴自家王爺,若青梅醒了,定是會生氣,指不定就不理他了。

思索片刻,景瑜終于點頭,出門,關上門,就候在外頭,随時準備一弄好傷口什麽的,馬上就進來。

如此一夜。

破曉之際,青梅先是高燒不退,趕緊請了大夫回來,幾番施針才勉強叫體熱不再上升。然後便是那些個藥一喝就吐,一喝就吐,又請了大夫過來,幾番折騰,那藥總算進了肚子。

這番鬧騰,景瑜直接叫大夫在屋子裏候着,斷不叫人走了。

果不其然待到臨近晌午,青梅開始狂冒虛汗,嘴上直嚷嚷着疼,含糊不清,卻偶爾疼得她叫聲尖利,聽得在旁伺候的沒一個不心驚的。

實在沒有法子,大夫當機立斷,開了藥方,炖了一桶子的藥湯,幹脆将人整個浸在藥湯裏,勉強才去了痛處,青梅終于消停下來。原本緊拽着景瑜的手松下來,直直摔在藥湯裏,濺起藥湯灑了景瑜滿臉。

景瑜急忙側頭問大夫:“怎麽回事,不是止住疼了麽?”

大夫上前稍加把脈,才氣定神閑道:“小王爺不必擔憂,這位姑娘沒什麽大礙了,想來是身上傷沒那般疼了,累暈過去的。這般大動靜的折騰,本來身子就虛得很,累暈過去也是無可厚非。”

“可還有大礙?”

“只待姑娘醒來便無事。”

“她、她身上的傷是因何所致,能看出來麽?”

景瑜放下心來,重新握住她細弱無骨的手,望着黑沉的藥湯,眸光沉得厲害,身上的寒意凜冽。

大夫頓生懼意,可眼前可還是個不大的孩子,說少年都勉強,說出來實在丢臉,可人是王爺也還說得過去。安慰了自己一番,大夫回話道:“冒昧問小王爺一句話,這姑娘是不是才從什麽牢裏出來?”

景瑜回頭橫了他一眼。

大夫畏縮了下,心下也已了然:“小王爺,這位姑娘身上的傷明顯是受刑所致,加上牢房一向處于陰寒之地,傷口沒及時清潔又全然沒有治理,凡此種種,只能說幸好姑娘命大,要是再晚些,恐怕救不回了。”

景瑜掃了平安一眼,平安趕緊将人送走,又屏退了一屋子的下人,才小心翼翼問道:“小王爺,要不要打聽下天牢裏的事?”

“不用。”

景瑜搖了搖頭,“有必要她會說的。叫人進來伺候她回床上躺着吧。”

言罷,自個兒又出門在門外候着,平安迅速找婢女來幫着把還在藥湯裏的青梅清洗幹淨送回到床上。

夜半。

青梅終于醒了,手指一動,一直緊握她手的景瑜馬上醒來,愣愣地瞧着人,一時竟忘了有下一步動作。

下一瞬,景瑜摟緊青梅,難得誠懇地将自己的失落都擺在臉上,他說:“我還太弱了,不能護你周全。不過遲早我能庇護你的,很快的,很快。”

青梅艱難掙紮,硬是用幹涸得厲害的喉嚨憋了個水字出來。

景瑜笨手笨腳放開人,一時的情動叫他羞紅了臉,連耳朵都泛着可疑的紅色,這實在是他這還不長的一生最大的敗筆了。調轉了頭,倒了水過來,遞過去,看着青梅笨拙地喝水也不幫忙。

待她喝幹淨水,景瑜接過茶杯,在原地磨蹭了下,惡聲惡氣地開口:“我是說,你沒死很好,省得我再找個夫子,省了不少麻煩。”

青梅擡眼看着他,愣了愣,緩緩揚起明媚的笑顏,一如冬日裏融雪的陽光,她說:“小王爺未成大業,青梅不敢先死。”

景瑜默默調轉了身,把茶杯放回到追上,淡淡回了句好好休息便出了門,招呼婢女好生照看,便自顧自離開了。

那雙漆黑的眼深不見底。

他不明白,世上是否真的還會有這般好的人。而這般好的人,竟叫他遇上了,他實在舍不得對她不好,他恐怕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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