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晴空豔陽的日子，青梅身子總算好轉了些，不至于一臉的病态，能出了屋門稍微走走，也不至于惹得景瑜的怒目。

早過了芳菲熱鬧的時節，前庭的楓葉卻是紅火。

重活一世，青梅喜歡上了這般景致，那般熱鬧的生命，她實在羨慕，能走動的日子總要去前庭走上一圈。

今日卻是景瑜也在。

為了日後上戰場不至于穿着厚重的铠甲活動不開手腳，張仲景和景瑜多番商議下，最後取了個在肩上綁鐵塊的法子，同時尋了幾十個如花的姑娘們圍在前庭，景瑜置于其中耍刀弄槍的，倒顯得是在讨好姑娘，胸無大志。極盡惹眼，又最是穩妥。

一段花槍結束，姑娘們的嬌笑聲不斷，贊不絕口。

景瑜偏了腦袋瞧着青梅這邊，見着她和煦的笑顏毫無變動，也沒要說點什麽的意思，讨賞般的眼神慢慢暗了下來，不自覺帶上了賭氣的色澤，揮舞的長槍又要再耍上一段。

青梅笑顏瞧着，目光卻是不動聲色落在那些個躲在王府暗處的人，之前紅雞蛋一事，清理掉了不少的人，現在留下都是動不得和必須留的，不過明面上也是新人多了。

“聖旨到。”

遠遠的一聲尖利的聲音傳來，不消一會兒的功夫，水公公已經領着一行人出現在王爺府門口，又高喊了一遍，“聖旨到，楚青梅接旨。”

景瑜有些慌了，手下動作頓住，回頭看着青梅緩步上前，跪在前頭，低聲回話：“民女接旨。”

水公公皺眉提醒：“小王爺，接旨了。”

景瑜這才回神，跪到了青梅邊側。他全然沒有理會水公公說的什麽，只定定瞧着青梅，那日從天牢門外見到這人的景象還歷歷在目，那般淡薄，好不容易養出些肉來，難不成竟又要被搶走了。

水公公又是招呼了聲：“小王爺，接旨了，該起了。”

平安上前一步，扶自家小王爺起身，遞了封紋銀到水公公手裏，才送人出去。

景瑜恍若才回過神來，調頭往後院走，青梅無奈只好頓了會兒，裝着問平安一些府裏的事宜，然後才去了後院。

見着人過來，景瑜直接搶了聖旨丢在地上，惡狠狠道：“我不會再讓你離開這王爺府，難保下次我趕去救你，只能見着你的屍體。”

這是景瑜第一次情緒外露至此。

青梅笑着搖頭：“小王爺怕是沒聽聖旨說的什麽吧？”

“有什麽分別。”

景瑜氣紅了眼，也不知到底在氣點什麽。

青梅嘆了口氣解釋道：“聖旨上說，我爹生前在幫着景朝編寫通用字典，方便民間作為參照，可惜只完成了個開頭。皇上召我去文修館繼承我爹的遺願，完成通用字典的編寫。”

“能不去麽？”景瑜多加思慮，最後還是問出了話，盡管他自己也知道答案，固執的以為會有不同的答案。

“小王爺，若是編成了通用字典不僅是完成我爹的遺願，也是大功一件，到時留在王爺府裏便不再是被囚禁的身份。”

青梅加深了笑意，以作寬慰，“何況，也只白日在文修館，夜裏也是要回的。我本便是小王爺夜裏的夫子，不會有變。”

景瑜甩手走人，沒再說什麽，那晚該去青梅那裏上課也沒去，好像這般耍耍性子心中的郁結也能去了。

他還太小，留不住人，也無力反抗。

第二日，青梅開始了定點去文修館的日子。

文修館裏皆是年年科考選出來的，很多已經在朝中站穩腳跟，是青梅不能比的。這些個文人皆有些相輕的毛病，何況是對青梅這個不知道從哪裏蹿出來的丫頭片子，還一來就擔如此大任，更是眼高于頂。

皇帝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為難，還給青梅支了兩個幫手，是去年科考的榜眼和探花，如此身份，更是不屑一顧，對她指的要做的事幹脆不理不睬，只顧着幫文修館裏的其他人的忙。

一兩次之後，青梅幹脆自己動手。如此一來，她更是忙得沒個日夜，別說是回王爺府做什麽夫子了。

幸好，楚儒生前一直致力于編寫一本景朝通用字典，收集的資料都堆滿了文修館的幾間屋子，青梅省了收集資料。不過如此龐大的資料，理起來也不是易事，加上沒有幫手，更是焦頭爛額。

本就沒什麽氣的景瑜終于想起來要去見見青梅這個夫子了，卻一連等了好幾日都沒等着人，一氣之下跑到文修館找人。一連問了好幾個人，竟都說不知道人在哪裏。

“放肆，你們還有把本王放在眼裏，把父皇放在眼裏嗎？”

景瑜直接摔了杯子，“如今本王找個人，你們一問三不知，把我皇家至于何地，皇家威嚴何在？”

光光頂着小小王爺的名頭，這些人是絕對的油條，可捎帶上皇家，捎帶上當今聖上，那事情可就大了，絕不是一條藐視皇威能解決的。

文修館衆人連滾帶爬地去找人，很快來報，道是青梅在最角落的那間屋子裏。

景瑜推開了門，裏頭一片灰暗，沒半點光透出來，鼻息間盡是火燭的味道，還有厚重書冊的味道，很是刺鼻。

尋了段燭火，緩步進去。

青梅攤在一個邊邊角角裏，身邊散落着大量的書冊，都将人給掩埋進去。不過十來日，那點養回來的肉都不見蹤影。

派給青梅的榜眼和探花盯着景瑜犀利的眼神，蹑手蹑腳過去，取了攤在桌案上青梅整理出來的部分。只瞧了一眼，兩人皆是心驚，如此細致又條理分明的編寫，那娟秀的字跡，半點也不輸他們文修館裏的任何一人，甚至比大部分人更出色。想想若是文修館大學士親自編寫，也如青梅這般只一人，會不會有這般成果，實在懸。

榜眼和探花瞬間收了輕視，引以為有大才之人。

邊上的一個文修館學士看着景瑜沒動靜，湊上去問：“小王爺，要不要叫醒她？”

景瑜橫了他一眼，放低了音量，冷冽卻是更甚：“都出去，讓她睡。等她醒來說本王來過便是。”

言罷，自顧自出去了。然後站在了門口，緊迫盯人，等人都出來了，才緩緩舉步，回王爺府去了。

張仲景等在府上，見人回來，快步跟上，進了書房，把近日自己一直想着的問題提出來道：“小王爺，這日日在前庭練身手也不是長遠之計，該想想其他的路子才行。”

景瑜點點頭，也不開口。

平安正進來送茶。

景瑜忽的說道：“遞牌子進宮去，瞧瞧楚青梅，送幾件換洗的衣裳過去，還有最好安排個婢女過去。”

平安愣了愣才應下，放下茶猶豫再三回禀道：“小王爺，青梅姑娘幾日前找小人說了您練武的事，說是前庭不是好路子，把之前楚家宅子的地契給了小人，還有一份圖紙，說在楚家宅子地底下有個寬敞的屋子可以作為小王爺秘密練武之用。那裏本是楚大人存書之地，小王爺去楚家只說是看書的。”

“看書？”景瑜皺眉。

平安點頭：“是的，青梅姑娘說小王爺這般年紀也該是念書的年紀了，要是小王爺一直頑劣，倒是惹皇上不喜了。”

景瑜擺擺手：“行了，我知道了。”

平安退了出去。

張仲景喜上眉梢：“還是青梅姑娘想的周到，這下練武的事解決了，當初沒賣了楚家宅子實在明智。”

“你活動一下，尋個去楚宅的方子，不要叫父皇注意了。”景瑜随手揀了本書，正是之前青梅才給他的，他捏緊了書，吩咐道，“日後每一步，都不能傷及楚青梅半分。”

她自個兒不上心自個兒的命，旁的放不下的人總要上心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