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姑娘,在下甘拜下風。”二樓一處居室敞開着大門,內裏傳來低啞的聲音,語氣裏盡是欣賞之情。
內裏又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是雲主子過謙了。”
這聲音,熟悉得過分。
原本梗着脖子直直往前走的張仲景,僵硬着身子往後退了幾步,往屋子裏頭張望。果不其然,那個笑得如陽光般燦爛的,确實就是青梅。
“公子?”
黑壯漢子瞧着張仲景的動作,跟着沖屋子裏張望,瞧見屋裏的人,點了點頭招呼道,“雲主子。”
屋裏兩人一道偏過頭來。
被喚作雲主子的身材欣長,面容也無之前兩個紫衣和青衣的主子那般精致,是個男子氣概頗重之人,毫無神情的對黑莊漢子點點頭。
青梅揚起明媚的笑顏,笑得眉眼彎彎:“張公子,別來無恙。”
視線漏了點給那個黑壯男子,一如前世所見,還是這般傻愣傻愣的樣子,那些個精明也是難得見一次。
張仲景就擱屋門外站着,不說進來,更沒有要走的意思。
青梅好笑地招呼人:“難得遇上了,張公子不妨來一起坐坐,雲主子的藏酒可是一絕。自然若張公子另有打算,我也喜聞樂見。”
那小眼神,甚是暧昧。
張仲景語笑晏晏地搖扇,舉步進來,也不客氣,自己拉了張椅子坐下:“怎麽會?青梅姑娘招呼,多大的事都要往後頭排不是。”
“實在慚愧。”
青梅取了杯子給張仲景添了杯酒,“煙花醉,嘗嘗。”
若沒記錯,前世的張仲景酷愛這酒,簡直癡迷,以至于安排了人在江南專門給他往帝都送這酒。
确實,張仲景才湊近,酒香便引得他連連點頭,酒入了肚子,更是立即高聲贊揚:“好酒。名字也好,煙花醉,折煞一衆俗人。”
主子偏頭瞧了瞧放在青梅旁側的酒壺,适才青梅特意取了自己這邊的酒壺,他可沒看錯。
青梅回了個高深莫測的笑。叫你猜吧,大不了再回個夜觀星象好了,反正用的多了,多尴尬的局面,用起來都順手得很。
黑壯漢子得意道:“自然是好酒,煙花醉可是我家樓主特意賞給雲主子的,只此一家,童叟無欺。”
又指了指青梅旁的那壺酒,“那也是,不過一般人喝不來。”
才喝得好酒,經黑壯漢子一指點,目光立馬就掃了過去,他本不貪杯,可見着好的,總也舍不得。
青梅搖了搖頭,給張仲景遞了半杯過去:“別糟蹋了。”
一飲而盡。
張仲景有些驚疑,湊到酒杯裏聞了聞,又暗暗動了動舌頭,半晌才問出來:“這是酒?”
“清酒。嘴裏不夠幹淨的,入口便是無味。”
青梅給自己倒了杯,淺淺啄着,眸光流轉,璀璨生輝,俨然甚是歡喜。
張仲景有些訝異,自王爺府初見青梅開始,從沒見過這般神情,她總也笑,可活得端正,偶爾也耍點無賴,但多數是聰明的。如此的,張仲景只欣賞,他素來不喜歡太聰明的女子。太聰明了,連歡喜都藏得太深,日子都過累了。
這般明顯的歡喜,人頓時簡單而美好,叫他不由有些悸動。
雲主子還是面無表情,淡淡的奧:“若是姑娘喜歡,大可取些回去。說是不賣,沒說不送。”
青梅抱了酒壺在懷,俨然一個孩子:“如此多謝雲主子。”
張仲景忽的心裏煩悶,不願意瞧見這兩人當着自己這般親昵,雖說的話正常的很,可就是親昵,開口使壞道:“青梅姑娘怎一個人到了江南,瑜公子知道了,定十分歡喜。”
青梅瞧着他,眼皮耷拉下來。前世便知這家夥不是什麽好貨色,今世沒見着他使壞,還道是他本性非那般,誰知小尾巴還是露出來了。
見着她瞬間耷拉下來的神情,張仲景笑得歡實。
青梅眸光閃動:“張公子才是,這番進來,不摸些什麽出去,地位可要不保,指不定還能不能見着瑜公子。”
黑壯漢子難得遇着自己能插話的,這姓瑜的,可是少之又少,定是說牢裏的那位無疑。
“你們不會是認識瑜楚公子吧?”
“瑜楚?”
青梅和張仲景異口同聲,面上神情變化豐富。
張仲景适時贊了句道是好名字,此中各種戲谑調侃實在不用另外言說。
青梅淡笑着搖頭:“我可不認識什麽瑜楚公子的,我們認識的那位公子可不姓瑜,不過叫習慣了便這般稱呼。”
“是嗎?”黑壯漢子有些懷疑,畢竟這兩人的神情太古怪。
雲主子忽的開口道:“小七子,樓主給你派了個好差事啊,只閑聊和飲酒,下次該跟樓主說說,我也喜歡這般差事。”
黑壯漢子一蹦而起,立馬跑了:“雲主子,我馬上辦事去。”
話音落下,人已經不見蹤影。至于本來被他領着進來的張仲景,他早沒心思搭理,随手逮個人過來接手。
雲主子揮手叫那接手的人出去,自己跟着出了去。
屋子裏只剩下青梅和張仲景。
青梅這才開口道:“此來江南,有要事,不止小王爺,誰知道了都是麻煩。張公子定不是不分輕重之人。”
對上張仲景的目光,趕緊補上一句,“多謝張公子擔待。”
說是擔待,面上卻一直是明媚如陽的笑顏,與那王爺府的任何時刻無異,平白的張仲景覺得有些礙眼。
“小王爺離開帝都,皇上壓的是你留在那裏,若是漏了消息……”
“是啊,我與小王爺兩條命都揣在你身上了,莫要漏了消息才是。”青梅感嘆,随即笑得不屑,一張紙條遞過去,只幾個字:皇上急召,速回。
張仲景睜大了眼睛,面容端正:“皇上知道了。”
青梅點頭:“昨日到的。”
“你、小王爺……”
“不至于。”青梅此時卻是豁然開朗般,“我若咬死了不是來江南,也不曾與你們見過面,就算是皇上,也拿捏不着我。”
“為何?”
張仲景盯着人,不用解釋,他知道楚青梅知道他問的是什麽。
青梅正色道:“這牢裏必須小王爺去才有效果,這生死樓嘛,只能你去,可是你進來了。”
後話不必說,自然明了。二皇子身在生死樓,張仲景進來了,連邊都不可能摸到,不過是空手來回。
“雲主子不是一般人,在生死樓據說排得上號。他與誰都不親厚,只一點,喜歡懂酒之人。”
青梅端了那兩壺酒放在一起,“煙花醉、清酒,這些許知道的大有人在,不過真正喝過的少,懂的更少。”
張仲景一點就透,自己雖然懂酒,可還不夠,起碼在煙花醉和清酒面前,直接一敗塗地。
“我有些好奇。”
青梅笑着抿了口清酒:“不是夜觀星象。”
話停在這裏,就不再往下說了。張仲景是個有眼色的,人不說他不會問。至于青梅是只能藏着,說什麽前世,只落個疑窦叢生,橫添煩擾。
張仲景恢複語笑晏晏,端了煙花醉,兀自欣賞道:“小王爺那處……”
“不用提。”
青梅起身,推開房間門,倚在欄杆上,往下瞧,整個樓裏跟尋常倌院一般無異,只小倌們質素都更好,“真想嘗嘗生死樓的美酒,瞧瞧生死樓的美色,那樣真是生死無憾。”
張仲景跟出去,語笑晏晏:“談什麽生死,這般沉重。生死樓是尋歡之地,不是生死之地,生死的銀子誰敢花。”
認真思慮一番,青梅結語:“敢的還是很多的。”
張仲景挑眉:“生死樓樓主不是正經商人麽?”
青梅哈哈笑起來,恣意戲谑。
雲主子在後頭看着,突兀開口:“初七,帶你去生死樓。他,不可以。”
青梅卻是搖頭拒絕。那裏去了,定是要驚動周堅榆,她還沒有現在見人的準備,起碼要等景瑜在江南穩了腳。
張仲景瞧着她的眼神有些不解。
“不用初七,最多初六,二皇子就會被丢在這下面,你信也不信?”青梅說話時靠得很近,氣息溫暖。
張仲景定了定神:“夜觀星象?”
青梅笑,點頭。明顯心不在焉,眼神落在下頭,也沒個定點,仿佛能透過那些個陌生人瞧見那個永遠溫暖和煦的男子。
前世那個男子,沒少拿了生死樓裏大小的事作為笑料來讨好青梅,二皇子這事就是其中一件。明明也是做慣了高位的人,在她面前就拿小坐低,各種寵溺,甚至談笑間就連命都拿來哄她了。
青梅自問,不論兜轉多少世,都不會再遇上一個男子,這般地寵自己。
“嘿,雲主子!”青梅側身叫人,然後指了指張仲景道,“這人留在這裏如何?你那些個好酒他不懂,其他的酒他還是懂不少的,我可嘚離開了,下次來叫你嘗嘗旁的酒,也好得不得了。”
雲主子還是什麽表情都沒有,盯了會兒人,最終點頭。
青梅伸了個懶腰,招呼一句道是要走,路過張仲景身邊低聲交代:“回帝都了若帝都來信,都截下了,取了我寫的,再給小王爺送去。吃香喝辣,可就靠張公子手腳是不是幹淨啦。”
最後這話說的随意,調侃頗多,前頭卻是正經,想來這帝都不會安生了。
張仲景瞧着青梅一步一步下樓,晃蕩着身形,散漫得很,面上笑顏明媚如陽,眸光明亮,就是叫人摸不透。
這麽一個人,怎麽就豁了命幫景瑜呢。
若是一個姑娘,豁了命站在你後頭,怎麽能不娶她。
張仲景有些嫉妒,其實,很嫉妒。
作者有話要說: 此清酒非彼清酒,不要深究。
Ps:片子粗剪完畢,之後的不用那麽趕了,一章3千字,恢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