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等到初春,桃花在枝頭灼灼盛放的時候,林殊的傷終于無礙。

之前林殊因為被蝕魔箭斬斷心脈,魔氣肆虐,林殊失憶後又對自身靈力控制力不足,妄動靈力怕是要走火入魔。不得已以丹藥化解魔氣,然見效緩慢,拖到今天才清除了七七八八。

而懷泾絕對算一流的煉藥師了,蝕魔箭之威,可見一斑。

“靜心,內視。”懷泾把手放在林殊背上,帶他的靈力完成一個周天循環,一點點清除殘存的魔氣。

“給我找本劍訣或者法訣吧,我總不能一天天廢在這兒吧?”既然靈力可以動用,林殊便閑不住了。

懷泾從儲物錦囊中拿出一本劍訣:“師尊,你以劍入道,這是你自創的功法。”

但林殊說這功法殺念太重,讓他修習別的。懷泾也曾偷偷習過,但總是不得其要領,也就作罷了。

林殊依舊抱着手爐:“我這麽厲害?自創劍法?”

懷泾大笑起來:“對!師尊修仙界第一。”

如果換了以前的林殊,這倒是句大實話。

林殊打開劍訣,劍訣名為無道,竟是以山為名,一共九式,前幾式雖然暗藏殺機,但使來潇灑如意,密不透風,攻守兼備;越到後面威力越大,殺意越重,甚至不惜自傷,最後一招,更是舍生忘死,兩敗俱傷。

雖有些困惑,但到底是自己的東西,僅僅在神識中演練兩遍,便有些如臂使指之感。

最後那三式威力巨大的殺招,輕易不拿出來使用便是了。

“懷泾,陪我出去過過招。”

天氣漸暖,懷泾見林殊面色紅潤,便點頭答應,只是。

懷泾笑意溫柔:“我們走遠些,萬一傷了院中的梅樹。”

兩人便悠閑地往村外行去,看着一路剛剛萌生的春色,倒也有趣。

懷泾看着已經遠離人煙,撿了兩根樹枝修得光滑,才遞給林殊:“還請師尊手下留情。”

“好說,好說。”

兩人頃刻間鬥在一處。

林殊畢竟是師尊,境界高于懷泾,靈力浩蕩,威壓顯著,站在這威壓面前才能真切體會到——懷泾在林殊醒來的第一天就教他如何收斂威壓實在是一個英明的舉動。但林殊到底失了記憶,且只是看了兩遍劍訣。就好比一個孩子空有寶庫的鑰匙,卻不知該如何使用。

而懷泾,在契約下絲毫不受林殊威壓影響,收放自如,陪林殊喂招。

如果說林殊收放自如,懷泾就是橫沖直撞了。

只見他騙過懷泾一招,在他舊招勢弱,新招未起時用了無道中第四式落山河,拿着手中樹枝急速向懷泾俯沖刺去。

本來桃枝又不是兵器,傷不到人,可在林殊手裏灌滿了靈氣,用的又是落山河這樣的殺招。

“懷泾閃開!”林殊急急地提醒一句,實在是他剛拾起劍招,自然而然就用了,等反應過來想要收住已經晚了。

他忘記,懷泾早就在無道劍招下走了八百遍,只見電光火石間懷泾不退反進,卻以一個刁鑽的角度躲過了劍,接着反手摟住林殊的腰,兩人往旁邊翻滾過去。

懷泾這個舉動,本意是怕林殊傷到自己,卻沒料到這種局面——懷泾一手摟着林殊的腰,一手護着林殊的頭,把林殊壓在了身下,兩人面目相對,呼吸相聞。而他親愛的師尊恰好呆在那裏,因為過程太快而沒有反應過來。

壓抑了太久,懷泾經年累月飼養在心中的妄念忽然戳破了那層紙,露出了尖尖的獠牙。

懷泾遵從自己的本心,向下一分,吻在了那張他日思夜想的唇上。

林殊心神俱震,一時忘了掙脫。等到回神,又覺得懷泾對他的心思實在是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懷泾起身,把還在喘息的林殊扶起。

“弟子失禮,請師尊責罰。”

林殊繼續喘氣,簡直被懷泾氣笑了。

“責罰?怎麽責罰?我一個失憶的人有什麽底氣責罰你?難道要拉過來親回去嗎?”

這一天到晚上,兩人對坐吃飯時,林殊失憶後第一次食不言——他還沒想好怎麽應對懷泾。

而這個失憶的傻林殊也不需要想了,一頓飯沒吃完,這個寧靜平和的寧西村氣息忽然一變。

“懷泾,你有沒有感覺哪裏不對?”

懷泾凝神:“是魔氣。師尊你在這裏,我出去看看。”

“一起吧。”

村長一家在村子東頭上,一個少女和一個小胖墩正坐在院子裏乘涼看星星。

“明天你和我去集市把我新織的布賣了吧。”

小胖墩依偎在姐姐身邊:“姐姐,你這半年來尤其的勤快,可是在給自己攢嫁妝?你放心,娘留着你的份呢。”

“小孩子瞎說些什……”

少女的眼睛忽然睜大,兩只魔狼不知道什麽時候潛伏進來,忽然暴起,向小胖墩的腦袋撲去,她驚慌之下竟發了狠勁,把小胖墩往自己身後扯去。

“當!”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兩只魔狼的利爪在距離少女一丈時停了下來,她面前擋着一柄劍,清輝流轉,如月映寒江,而劍的主人,竟是陸朝辭那個病秧子哥哥陸晏昭。

在少女看來,他雖容貌不改,但神情氣勢變了個遍,使人不敢直視。

正是林殊。

“沒事吧。”他開口,“去通知村長,集合所有人去我院子裏,那裏有符陣,可抵禦魔狼侵襲。”

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了,而兩匹魔狼不知什麽時候死的不能再死了。

對林殊和懷泾來說,魔狼不過是一般魔物,但對常人來說,卻是兇悍無可抵擋,門窗等擋不住他們,房間也藏不住人,只要有生人的氣息,他們一定會趕盡殺絕。

只靠他和懷泾兩個人,村民又分散,難免左支右绌。

村長拿鑼敲得哐哐響:“鄉村們趕緊過來集合,去陸大夫家!集合集合!”

林殊持劍護佑左右,将人們保護的密不透風,一劍一狼,一擊斃命,毫不拖泥帶水。

一路來到小院,懷泾也帶了另一邊的村民趕過來,而魔狼越聚越多,粗粗一看,竟有三百多頭,它們猩紅着眼睛,前仆後繼的撲過來,将小院随手部下的防禦陣法沖擊的搖搖欲墜。

林殊卻氣定神閑。

“懷泾,控制魔狼的魔族人在西南山腰上,你對地形熟悉,先去會會他。”

懷泾馬上聽出林殊的變化,或者說,這才是無道山上十幾年來他熟悉的林殊,掌門師尊林晏昭。

然而眼下并不是個訴衷情的好時機,他只來得及答應一聲,從空間中召出配劍,便朝西南山腰而去。

魔狼并不是魔傀那樣的低階魔物,能同時控制至少三百匹魔狼,至少也是領主階層的高級魔族。

魔族魔王之下,有十二侍衛,十二領主,皆是魔族數得着的高手才能勝任。

懷泾固然天資卓絕,老成持重,但再怎麽年少有為,不過是個剛出二十的年輕人,剛剛突破小乘境界。對上魔族的領主,雖然也有一戰之力,但勝算不大。

他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劍,要纏住魔族,不能讓他逃脫,決不能受傷。

林殊這邊,從屋裏翻箱倒櫃翻出幾塊靈石,用來加固陣法。他對那把劍道:“濯纓,好久不見了。”

他剛剛心随意動,情急之下竟召出劍來,才明白這把劍竟能在主人身死之時把主人的記憶封印在劍上,有朝一日劍回到主人手上,便是記憶打開的時刻。

濯纓嗡鳴一聲,似在回應。

他把濯纓拿在手裏,沿着小院一周刻畫符陣,靈陣又起,光芒大盛。

長劍入鞘,他叮囑道:“兩個時辰內,不可出此符陣。”

村長經歷了狼群,還有些戰戰兢兢,強作鎮定要:“我會看好他們的。謝謝陸公子。”

“無妨。”

林殊一生以天下蒼生為道,最後殺身成仁,重創魔尊,換的是天下百年太平,當得起一句“立身處世,行心中所安,無愧于天地”。

當他要死時,要說心中放不下的,不是天下,不是無道山,他不負師父仙逝前的囑托,為大戰在即的天下謀求了和平,也讓無道山坐穩了修道界首席的位子。他放不下他的徒弟,他還沒有正式出師。

山上那一道魔息,應是天狼領主,老朋友了,正好可以作為出師的試煉。

如果放手一戰,懷泾有五成把握不輸,有三成把握取勝,可如果要他全身而退,不受傷的話,他連一成把握都沒有。

他憑借靈活性和陣法的輔助,并不與天狼硬碰,而天狼看出他心有顧慮,反而越戰越勇。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忽然一股氣息靠近,天狼心道不好,使出殺招。懷泾雖然及時避開,但仍有一道魔息在他手臂上割出道口子。

天狼正要遠遁而去,卻已經遲了,一柄雪白的劍穿胸而過,一劍擊碎了魔核。偷襲魔族,林殊從不覺得勝之不武。

濯纓入鞘,林殊看向懷泾。

一些他剛剛無暇細想的事情浮出水面——

在他受傷的時候,林殊明顯感受到了氣血的流失。

林殊養傷半年,懷泾的境界沒有絲毫的進步,反倒像是受過重傷折損了生氣。

懷泾從不是欺軟怕硬,畏首畏尾之人,今日為何不敢與天狼共拼?

濯纓劍在人死時才會封印記憶。

無名指上的指環,運轉靈力時隐約顯露出銘刻在手指上的符咒。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實已經很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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