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阮蓋怎麽也沒想到,白天在老街口拉花店發生的事情,到了晚上就傳遍她周遭同學的耳朵裏了。

在林鎮中學念書的學生,大多都是這附近的。

有些從小學就認識一直同班到中學,也有以前不認識,到了中學,大多也都認全了。

雖然阮蓋平日裏都不同他們一塊出去玩,但因為認識好多年,大家都很熟了。再加上她學習成績好,還接地氣,班裏大部分同學的作業,都靠她出手相救。

所以她在學校裏的人緣算不錯的。

還得一美稱:“蓋姐。”

經常在班裏的同學遇到什麽困難,或者是要參加什麽比賽的時候,大家就會搬出名言:“蓋姐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但僅限于在學校的生活。

對于她私下的生活,同學們就全然不知了。

因為她從來不和旁人說起她家裏如何,也從不表達任何情緒,見到她時,臉上的表情永遠都是十分淡然的。

但你要是多跟她說兩句話,就會發現,她也會很誇張的大笑。

就是那種長了一張高級厭世臉,但一開口,就會感覺春天的花都開了。

正是因為這種反差萌,學校裏有不少暗戀她的男同學,每次都會打着借作業本的幌子,跟她講兩句笑話。但也就僅此兩句,多了她就會拿回作業本。不再跟他們多說。

這時候,男生就會拿着作業本慌忙逃跑。

生怕她把作業本給拿走了。

每每如此,班裏的女同學都會找阮蓋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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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反應都是,你們在說什麽?跟我有關系麽?這好像不在我的理解範圍內。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問她本人了。

有什麽八卦消息,就組個小分隊,自己去猜。

其中八卦最積極的,就是她的同桌。

何樂樂。

人稱:“何仙姑”。

她家住在老汽車站那邊,跟阮蓋家隔了一條街。

不算太遠,平日裏也就她最喜歡喊阮蓋出去玩,像什麽爬山啊,游水啊,一些群體活動。但每次都被無情拒絕。

不過她倒也沒有因此氣餒。

抓着機會,就會屁颠屁颠去找她。

但她每次都不會進阮蓋家裏,她很知分寸地站在門外邊喊她的名字,要是她回了,她會站着等一會,等她出來。要是無人應答,她會在門口留一張紙條。

說她來過。

這樣的相處方式,阮蓋還是可以接受的。

所以也就沒有表現出不耐煩。

今天也一樣。

當她晚飯時從家裏人口中得知,阮蓋有一個五歲的小夥伴時,先是吃了一驚,然後趕忙扒拉兩口飯,放下碗就沖出了家門。

她奶奶在後面問她,這麽急匆匆是要去哪裏。

她擺擺手回:“去蓋姐家,一會就回來。”

何樂樂也是跟着爺爺奶奶一塊生活的,但她是獨生女。

家裏的條件跟同齡人比起來也算好的,所以性格比較開朗活潑,話也比較多。學校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喜歡和家裏人分享。

她爺爺奶奶也愛聽。

所以也都知道和認識阮蓋。

畢竟家裏大人對于學習成績好的孩子,總是會有莫名的好感。

何樂樂長了張不說話就會特別難受的嘴,這是阮蓋這麽形容她的,所以她在去阮蓋家裏的路上,順帶走了一圈周遭同學的家。

吧啦吧啦地同周圍人說了一圈,本來何樂樂也就是和大家說一下這事兒。哪裏知道,大家聽她說完後,知道她要去阮蓋家,紛紛舉手說,能不能跟着一塊去。

這個假期都沒見到蓋姐。

怪想她的。

何樂樂猛地點頭:“我也是!”

“所以我們快去吧。”

所以一個兩個加起來,最後到阮蓋家的時候,差不多有七八個人了。

齊刷刷一排站在阮蓋家門口,也不敢進去。

都在等何樂樂将她喊出來。

“蓋姐,你在家嗎?”

這時的阮蓋剛吃完飯,在廚房裏洗碗。

廚房裏門外邊有些距離,喊了半天也見人應答。

“會不會不在家。”這時人群裏一個個子不是很高的女生問了句,她叫餘梅。是班裏的學習委員,也住這附近。跟阮蓋是小學同學,兩人平時交流最多的就是學習。

但私下,她還是很愛玩的。

就是每次她找阮蓋玩,都沒有得到回應。

憑直覺和時間點來說,何樂樂覺得阮蓋應該在家的。

于是她扯着嗓子,準備再喊一聲時,角落裏一個小小的身影走出來,先是愣住看了她們一眼,然後很自然地問:“你們是來找蓋蓋的嗎?”

語氣和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她是阮蓋的家人。

在有同學來玩時,她提出的疑惑。

她的出現,讓大家意識到,這個小孩,或許就是大人們口中,阮蓋的小夥伴。

大家都朝她靠攏。

七嘴八舌地問:

“嘿,小妹妹,你就是蓋姐的小夥伴嗎?”

“好可愛啊。”

“是啊,是啊。”

小髒孩也不認生,她直直站着:“對啊。你們是蓋蓋的同學嗎?”

說話的聲音是奶聲奶氣的,但吐字清晰,讓人覺得,交流起來特別舒服。

何樂樂離她最近,見到她時,滿眼歡喜:“是的呀,我們是蓋姐的同學,你知道她去哪裏了嗎?”

小髒孩撓了撓後腦勺:“她在家的呀。”

何樂樂:“我們喊她,沒有人答應。”

小髒孩朝屋裏探了探腦袋:“她爺爺奶奶吃了飯,都出去散步了。蓋蓋一般晚上都不出去,你們直接進去就好啦。”

衆人有些為難。

這一圈人裏,都是跟阮蓋關系還不錯的。

但還沒誰到阮蓋家裏玩過。

“這樣不太好吧。”這時說話的是體育委員鄭博,人高馬大的,笑起來一口大白牙,班裏最喜歡找阮蓋借作業本的同學。

也是大家都知道的,阮蓋的頭號追求者。

“這有什麽。”小髒孩帶頭走了進去。

但後面的人都不為所動。

那時候的小髒孩自然是不能理解的,所以她進廚房看到阮蓋時,最先說的不是她有同學來找她玩,而是提出困惑:“蓋蓋,為什麽他們都不敢進你家啊。”

這時阮蓋剛洗好碗,在家裏見到她已經不稀奇了,奇怪的是,她問的問題,“你在說什麽?”

小髒孩這才說:“門口你的同學,來找你玩。但是他們都站在外面,不敢進來。”

啊?

阮蓋沒反應過來。

小髒孩只好上前,想扯她的手,但好像從來都沒有拉過,又換成了扯褲腿,“你自己出去看好了。”

好吧。

阮蓋被她扯着褲腳,也沒敢走太快。

到門口時,就看到了班裏的同學,她也很驚訝:“咦,你們大家怎麽來了。”

何樂樂最先笑着說:“來找蓋姐你玩呀。”

阮蓋臉上也帶着笑意:“但我一般不出去走動的。”

餘梅也添話:“沒事沒事,我們就在這附近說說話。”

阮蓋有些不太好意思,但不知道該要怎麽轉場。從念書開始,還沒有這麽多同學,來找過她玩呢。

“蓋姐,你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五歲的小夥伴的呀。”鄭博憨笑着問。

聽他這麽問話時,阮蓋才意識到,他們來這一趟的緣由。

阮蓋試探性問:“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衆人看向何樂樂。

何樂樂捂頭保命:“我也是聽說的,所以……”

阮蓋一推測大概也就知道,肯定是今天在老街口哪裏傳開的,就解釋說:“嗯,隔壁莫醫生家的外孫女,從城裏來的,人小鬼大,前些天還鬧,我都說要把她送回城裏呢。”

她說這話時,衆人一樂。

唯有角落裏的小髒孩笑不出來。

她默默站在阮蓋的腳邊,大家都忙着跟阮蓋說話,沒人再注意到她了。

五歲的小髒孩在這之前一直都覺得,自己的朋友有很多。

住在對面家的毛毛,還有樓下的劉劉,每天她都會跟他們碰面,然後一塊去玩。

可是現在。

她周圍已經沒有朋友了。

那天晚上,阮蓋和他們聊了很多。

但是小髒孩什麽都沒聽進去,她能夠接受到的訊息就是,她的蓋蓋朋友很多,已經沒有空理會她了。

她的蓋蓋,不再是聽她一個人說話的蓋蓋了。

她突然覺得好難過。

這種難過,她又表達不出來。

于是一小步一小步,慢慢拉開跟阮蓋的距離。

但很奇怪,她發現自己挪了好久,依舊在阮蓋的腳邊。

倒是站在阮蓋跟前的同學覺得納悶了,怎麽感覺說着話說着話,不知覺還能拉開這麽大距離的。

送走同學後,阮蓋才蹲在地上,看向小髒孩問,“是有蚊子麽,你一直在動。”

在沒有人的時候,阮蓋和她說話都是與她持平的。

這點即便是在很多年以後,小髒孩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時,依舊沒辦法忘卻的。

小髒孩點點頭,聲音有點悶悶的,“嗯,有蚊子。”

阮蓋微微側過腦袋,看了一眼她的腿。

本以為她的腿應該跟她的手一樣肉嘟嘟的,但卻意外地發現,她的腿肉并不多,還很直,而且占據了她整個身體的大部分比例。

天已經很黑了,阮蓋有些看不清,但她也沒問咬到哪裏,而是問她,“癢不癢啊。”

小髒孩可憐巴巴的,“嗯。”

阮蓋知道鄉下蚊蟲多,小姑娘細皮嫩肉的,被咬到鐵定難受。難怪一個晚上都不說話。

“那我去給你拿花露水。”說着,她準備起身。

這時,小髒孩朝前一步走,擁入她的懷中,雙手抱住她的脖子,把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也要去。”

阮蓋還沒跟誰這麽親密過。

就連她親弟弟,她都沒有這麽抱過。

她下意識僵直了身體。

小髒孩嘟囔着說道:“這裏蚊蟲太多了。”

像是在緩解阮蓋的不适,又像是在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但好像更多的是,讓阮蓋有了一個緩沖的時間。

她托住她的腿部,然後起身,準備往家裏走去,還不忘說道:“嗯,這裏蚊蟲是有些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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