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阮蓋都聽不懂的歌,小髒孩就更聽不懂了。
但她放鄧麗君的歌時,小髒孩不僅聽得入神,還很忘我地對阮蓋唱了起來: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将會在哪裏。日子過得怎麽樣,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許認識某一人,過着平凡的日子……”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阮蓋哭笑不得。
還不忘揶揄她:“你這唱的什麽呀,知道歌詞寫的是什麽嗎,你就哼哼。”
小髒孩才不管那麽多聽得懂聽不懂,就是繼續唱:“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阮蓋也不管她了。
低頭去背課本的古詩文。
背不到一會,小髒孩就安靜下來了。
還把放的歌的聲音,給調到最小。
怎麽了?
阮蓋看向她。
小髒孩一本正經地說道:“不能打擾蓋蓋學習。”
阮蓋噗嗤一笑:“誰告訴你這些的。”
小髒孩乖乖坐在一旁:“老莫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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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蓋合上課本,又問:“老莫還跟你說什麽了。”
小髒孩抱着自己的膝蓋,輕輕搖頭:“記不起來了耶。”
阮蓋被她逗笑:“那你安靜坐會,等我背完了書,帶你出去玩。”
小髒孩乖乖點頭:“嗯。”
很快,房間裏就只剩下磁帶小聲轉動的聲音。
等阮蓋背完古詩文回頭看時,小髒孩已經靠在她的床邊睡着了。所以剛才不是怕打擾她學習吧,而是自己玩的困了。
阮蓋腹诽道。
她走到她的跟前,心想,好像從她第一次來到這個房間,到現在很少會見她,坐在自己的床上。
阮蓋其實不是很喜歡別人坐在自己的床上。
因為睡覺的床是一個非常私密的地方,平時她自己都是換了睡衣,才會坐上去的。
同理,她到別人家去,也不會坐在別人的床上。
小髒孩好像跟她還蠻合拍的呢。
雖然年紀小,但不需要她說太多。
她俯身,想要将她抱到床上去睡。可是手剛觸碰到小髒孩時,她就睜開了眼。不過是一臉茫然,反應了好幾秒才說:“蓋蓋,你背完書了麽?”
阮蓋點點頭。
“那好,我們出去玩吧。”
阮蓋:“……”
記性可真好。
屋內拉着窗簾,感覺不出外面的天日。
出了屋來到外面後,就發現已經是夕陽落日。
“好漂亮啊。”
夕陽垂在連連山脈,最後一抹金黃色讓人沉醉。
小髒孩脫口而出道。
阮蓋也擡起手,微微放在腦袋的上空,輕輕回了句:“嗯。”
從前她不愛看這些的。
比起落日黃昏,她更喜歡朝氣日出。
她覺得日出代表新生。
而黃昏則讓人落幕沉沉,讓人看了心情不好。
但,此刻黃昏給人的感覺,好像也還不錯。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落日餘晖裏,影子被拉長,但又慢慢暗了下去。
“蓋蓋,以後你周末在家的時候,我們再來看日落好不好。”
阮蓋看的出神,一時忘記回她的話。
她又開始喋喋不休:“蓋蓋,好不好嘛。”
“你快回答啦。”
“你為什麽不回答我。”
阮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在一旁跳腳了。
“好好好。”阮蓋無可奈何地笑道。
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此後,便又多了一個習慣。
九月悄然要走到盡頭。
夏天殘餘的熱氣,已經慢慢開始消散。
但還留了餘溫。
不算熱,但也不涼快。
就是在這樣一個天氣裏,鎮上來了戲班子。
林鎮老年人居多,大家都喜歡聽戲。
每年村民都會湊錢請外地的戲班子來唱幾天戲,那幾天,固然是最熱鬧的。
小賣店的老板們,就會推着小車,在戲臺附近的空地支一個臨時的攤子。還有賣炸串的大哥,賣糖葫蘆的大姐等一些吃,都會彙聚在此。
這些天,老人們為了能夠讓自己專心看戲。
一般都會給幾個零頭,打發小孩自己去買吃的。
小孩也識時務得很。拿了錢,就乖乖聽話。
但阮蓋從小就和旁人不太一樣。
她是跟着爺爺奶奶一塊坐在旁邊看戲的。
任憑周圍人笑話她說,小孩能聽得懂麽,怎麽不去玩。她就是蹲坐着。這時大人們就會又開玩笑說,哎呀,是不是爺爺奶奶沒有給零錢買吃的。
爺爺奶奶有時候為了面子,就會阮蓋零錢,讓她去玩。
這是阮蓋所不能理解的。
她覺得大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
你喜歡上一樣跟同齡年紀不一樣的東西時,他們會說,哎呀,你這個年紀怎麽會喜歡這個呢,應該怎麽樣怎麽樣。等你年紀稍大一些的時候,他們又會說,哎呀,現在的小孩啊,就知道玩,做這不行,做那不會,還是要靠我們來。
可他們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其實是他們一直在錯誤引導。
甚至試圖用自己的觀念去控制原本屬于小孩的天性,要小孩一步步按照他們的想法來走。
從念書到畢業工作,甚至是将來結婚生子。
他們也都是喜歡插管一手的。
阮蓋在很小的時候,就察覺到這些問題。
但她一般不會與同齡人說,她只會跟周哥去探讨。
因為只有周哥會理解她說的這些瑣碎。
并且給她很好的引導。
他會告訴她說:“你不去管別人在說什麽,你要确定的是,你覺得怎麽樣。你要是喜歡,旁人幹涉不了。”
再大一些的時候,他就會說:“思想獨立和經濟獨立是非常重要的,這樣你就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
這也是阮蓋為什麽會在同齡人都玩樂的假期,去做看起來很錢賺很少,但攢一攢其實錢還算是樂觀的手工拉花。
自己能賺到零用錢她就可以不用開口去跟爺爺奶奶要,就能夠買她自己想要買的東西。
這是她在那個年紀裏,為自己攢下的小小底氣。
戲班子要來林鎮的事情,很快也在班裏傳開了。
大家都約那天晚上出來玩,其實就是逛小攤,買好吃的。
“蓋姐,你那天晚上也是要出來……”
“看戲的吧。”
後面這幾個字,何樂樂說得很小聲。
因為在班上沒幾個人會看戲,大家都是看小說看偶像劇的多,還真沒見誰說過,自己會看戲的。
除了阮蓋。
她會暴露也是因為有一年,也是來了戲班子。
何樂樂作為班級代表約她出來逛攤子吃東西,但被她一口回絕了,她說她沒空。
沒空就是說晚上沒時間出來呗。
何樂樂是這麽理解的,誰曾想,到了唱戲的地方時,就是那麽個巧合,剛好被班裏的同學給撞見蹲在角落裏看戲。
那時候還在念小學,這事兒可是在班裏傳了好一陣。
但沒人敢當着阮蓋的面說。
阮蓋點點頭,“應該是要出來的。”
戲班子一年才來一次,非常難得的。
她喜歡那種在臺下看戲的感覺,比看電視劇真實。
何樂樂安利她:“那附近的攤子,你逛嗎?”比起阮蓋在意的真實,何樂樂認為的真實,就是那附近的好吃的。
阮蓋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
何樂樂嘟囔了句:“我就知道。”
“可是你真的不逛嘛,那個小孩可沒有見過……”何樂樂話說到一半的時候,上課的鈴聲響了。
阮蓋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表示,我也想聽你說,可是……
對吧。
現實不允許。
何樂樂置氣看了她一眼。
真的是這樣的嗎?
初中要學的課程比較多,阮蓋各科成績還算穩的。
就是那種沒有一科是拔尖的,但總分加起來就很樂觀。用班主任的話來說,就是心态特別好。
阮蓋也知道自己不是那種天賦型的,她不知道自己擅長什麽,索性就什麽都穩住。所以她特別接地氣。
日常和同學們的相處,看似什麽活動都不參加,感覺特別不合群,實際上她什麽都知道。因為每次何樂樂都會跟她說,他們做了什麽,玩了什麽。
但是小髒孩就跟不一樣。
她是那種天賦型的,她那麽小的年紀,就很清楚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并且她有那種超乎于同齡人的自信。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阮蓋其實有些羨慕她的。
雖然她表達不出來自己當下的一些想法,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裏。
這也是阮蓋為什麽願意花時間花精力,去幫她在現在這個階段,助力她想要做的事情。
阮蓋在周哥店裏拿到舞鞋和舞服的時候,這麽告訴他的。
周哥沉默了好一會,才說:“聽你這麽誇獎她,還真的蠻想看看,她跳拉丁舞的樣子呢。”
阮蓋咧嘴一笑:“其實我也只是看過她做動作,并沒有看過她完整跳舞的樣子。”
周哥訝異:“那你還如此确定她能做好這件事情?”
阮蓋撓了撓耳朵,那是她不好意思時會做的動作,“我也說不上來啦,就是覺得,她很适合。而且她在做那些舞蹈動作的時候,眼裏散發出來的那種光芒,和整個人的自信,是我覺得很難得見到的。”
阮蓋沒有在自己的身上見到過,更沒有在周圍同學的身上見到過。
“我不希望,她因為現實條件的原因,而被擱置了。天賦也是要靠後天的努力維系的。總之謝謝周哥你勞心了。實在是太感謝了。”
阮蓋沒想到會在這麽段的時間內,就拿到舞服和舞鞋。
而且看着特別精致。
尤其是那舞服,還配上了周哥的刺繡。
有那麽一瞬間,阮蓋都覺得這身舞服是周哥手工做出來的。
當她這麽開口問的時候,周哥欣然點頭,“果然是店裏的常客呢,這就是我連夜趕工做出來的。”
“啊?”阮蓋當時十分震驚的。
這也太厲害了吧。
她都沒有見過的衣服,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就被手工做出來了。
周哥笑了笑說:“鞋子也是我改裝的呢。”
阮蓋又把鞋子翻出來看,底跟是後來加上去的,但不細看的話,完全看不出來。
阮蓋突然覺得手中拿着的不單單是一件衣服和鞋子,更多的是一種寄托和希望。
“這怎麽……”
能夠承受得住呢,也太貴重了。
周哥擺擺手,打斷她說的話:“這都是在我可以做的範圍內的事情,不算是太難的。”接着他便問,為什麽會如此上心這件事情。
阮蓋如實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到最後,周哥很是滿意。
在阮蓋說給他錢的時候,他沒有收,而是告訴她說:
“就當我為新生一代夢想的助力吧,希望她将來能有所成。實在要感謝的話,就看我有沒有那個榮幸,看她在舞臺上自信的揮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