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元宵

花燈會上許多年輕的男女成群結伴，嬉笑游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沉默的兩個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遠處有人成群聚集，正猜着難解的燈謎。有人見兩人空着手，熱情的提了兩盞花燈遞過去：“祝二位早日找到良人。”

抱闇頓了頓，禮貌疏離的道了聲謝，花燈不算華麗，燈上畫了開得正盛的桃花。黃花落等到他出聲，終于找到開口的良機：“彼姑娘，抱闇，我知道過去難回，但我們真的連重新開始的機會也沒有嗎？”

抱闇停住腳步，燈火搖曳中，他輕聲道：“我對你是有愧疚，但也并非如此，便輕看了我的情意。”黃花落看着他，一字一句說得認真：“你是男子也好，女子也罷，不管怎麽變，你都是彼姑娘。我會努力習慣你現在的模樣，現在的性情。”

“前塵往事，歷歷于心，我喜歡你，天地可鑒。”他的聲音不大，在人聲鼎沸的街市有如徐風過境，抱闇卻聽得分明。瞬間，仿佛時間靜止，嘈雜無聲。抱闇眼微紅，“別見黃花落，你可知，君子一言，誓如山海？”“我知。”

抱闇迎着他的目光，驀然淺笑：“我欲與君知，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黃花落也笑：“讓我們将錯落的遺憾圓滿好嗎？”抱闇不及答話，便被熱鬧的人群推進了猜燈謎的中心。

有人取了花燈上的燈謎，念出了聲：“星星不見太陽光，永眠長逝莫悲傷，虛空極盡莫能計，每在心旁總情長，人随水去淚汪汪，心力點點酒蒼茫，還記十月相倚伴，誰人猶在我他旁。”

抱闇提着桃花花燈，看向人群湧動後的黃色身影，含笑答道：“生死無悔，全為有你。”他雖清冷，笑起來卻有如春風和煦。隔着人群遙遙相望的人，心意相通，燈火闌珊中，情動，心動。

猜出燈謎的獎品，是枚黃色的同心結，有人笑着送上祝福，“五絲同心結,百紐鴛鴦囊。祝願公子早日覓得良人，永結同心。”抱闇接過，擠過洶湧的人潮，人群外，卻不見了那抹黃色身影。

抱闇凝眉尋找，卻見黃花落提着桃花花燈，在幾步遠站定，“你在找我。”抱闇眼輕顫，将手中的同心結握得更緊，“我在等你。”他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堅定而認真：“我在等你。”

“等你從夢中醒來，等你知曉我的情意，等你接受抱闇。我怕你愧疚多于情意，怕你無法接受抱闇，怕你先前所言只是一場虛妄。但是，黃花落，我在等你。”字字句句，卻遠勝山盟海誓。

絢麗的煙花再度竄上夜空，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黃花落斂眉輕笑：“抱歉，讓你久等了。”抱闇将先前所得的黃色同心結遞給他：“這是獎品。”也是信物。

黃花落與抱闇還了花燈，空手而回，回優律山城的路上，煙火璀璨。吃得盡興的汝嬰在兩人身後，“煙花好美啊，下一個元宵一定要和豬頭國相一起來看。”抱闇緩聲道：“山河遠闊，人間煙火。”

汝嬰歪了歪腦袋：“抱闇哥哥什麽意思？”抱闇沒有答話，黃花落看了看腰間的同心結，接口道：“無一是你，無一不是你。”

回到優律山城時，夕華沉神情複雜的看向一前一後的兩人：“回來了？”汝嬰歡喜的點點頭：“嗯！”夢不覺放下手中的茶杯：“師弟，是否還要我留宿？”夕華沉一口回絕：“等下我親自送你！”

他回身，又柔聲道：“香兒，元宵意團圓，你就住一晚再走吧。”抱闇看了看微微點頭示意的夢不覺，應了下來。黃花落高興之餘，拉過抱闇有些微涼的手，“我有東西送你！”

夕華沉目送拉手而去的人，欲言又止。汝嬰喝了口茶，虛心向夢不覺請教：“夢大叔，山河遠闊，人間煙火，是什麽意思？”夕華沉瞪了沒良心的人一眼：“你為何不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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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不覺輕嗯一聲，問道：“是抱闇說的，還是黃花落？”“抱闇哥哥。”這是汝嬰。“什麽！”這是夕華沉，“他們……他們……”“他們有婚約在身。”“你笑什麽！別一副高高在上的老父親模樣！這是我女兒！我徒弟！”“也是我的義子，我的徒弟。”“夢不覺！”

廳中戰火重燃，花亭內，黃花落将珍藏了許久的珠釵從懷中拿出。“我雖失落了記憶，卻莫名買下了這珠釵，雖是無處可用，也希望能送給你。”他有些緊張的将珠釵遞了過去。

抱闇握住他的手，“得你顧盼，此生之幸。”黃花落心下一動，傾身吻了上去。仍是輕淺的碰觸，“是我之幸。”

抱闇收了珠釵，燈火搖曳下，情意漸深，“你在報複我先前所為？”黃花落幾不可見的紅了耳朵尖，“我會努力習慣。”抱闇卻笑：“同為男子，我的氣勢自然也不能輸。”

彼若香從不輕易示弱，比起黃花落也一向更為主動，抱闇亦然。他抱住略顯意外的人，在耳邊輕聲道：“你要習慣的事，還有很多。”溫熱的呼吸打在耳旁，黃花落只覺得自己耳朵燙得快要燒起來。

抱闇微微放開他，手輕輕按住他的後腦勺，糾纏的呼吸紊亂，暧昧心動，“比如這個。”話音落，他吻上了近在咫尺的唇。唇上的溫熱，黃花落無從躲避，讓他沉迷。

這個吻，比起之前的輕柔，顯得有些用力。唇舌糾纏，帶着想要訴說的情意，和欲望，抱闇吻得認真。黃花落回抱着他，閉上眼，于朗月清風下，随他一起沉醉其中。

不遠處牆角，夢不覺依舊優雅，嘴角噙着笑意，夕華沉死死捂住汝嬰的眼，一邊說着：“非禮勿視。”又一邊感慨：“家門不幸。”到底如何不幸，他卻也說不上來，“箕兒可惜啊。”夢不覺袖手而去：“師弟，年輕人的事，就由他們去吧。”

“你高興什麽？”“抱闇争氣，我自然高興。”“我再說一次！這是我女兒！我徒弟！”吵鬧的聲音逐漸遠去。

兩人分開時，都有些氣喘，抱闇抵着黃花落的額頭，白皙的臉色有些紅潤：“黃花落。”他喚他的名字，清冽的聲音變得有些喑啞。黃花落抓着他的肩：“彼姑娘，等一下！”

抱闇眸色微沉，“你應該喚我抱闇。”聲音充滿了莫名的蠱惑，黃花落不自覺的随他輕聲喚道：“抱闇。”報闇微怔，随即再度親上了眼前有些紅腫的唇。這個吻，旖旎又放肆，是失而複得，是久別重逢，亦是兩情相悅。

元宵佳節，光華流轉，盛世魚龍。燈火闌珊處，但見闇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