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界之争
落白在洞口發現了一個美的驚為天人的女子。
起初他以為是哪朵小花兒修煉成精了,差點就要拉着非正讓他去叫妹妹。結果那女子一見到非正,就單膝跪地,恭敬柔順地喊:“大人。”
落白有點懵。
非正看看落白,又看看那美貌的女人,自顧自地走進了洞裏。落白跟了進去,女子也收了禮跟進去。
“你是誰?”落白問。
“我叫上邪。”女子微微颌首,沖落白一笑。“我是非正大人的侍女。”
落白又轉向非正:“為何她要叫你大人,你認識她麽?”
非正出乎意料地化了狐身,又出乎意料地窩進了落白的懷裏,落白習慣性地順順他的毛,非正滿意地呼口氣,道:“不認識。”
上邪笑意未減,似乎是早就猜到非正會有此反應,“我是非正大人前些日子在大魚口中救下的青魚精,本想以身相許,未想大人反應激烈,只得以侍女相稱,上邪甘願永生服侍非正大人。”
落白了然地點點頭,青魚能化成這般美貌也是不易,轉念一想,妖精一生有多長,不過是被随手相救,就許下這般承諾,這女子未免太過輕浮,這樣的妖怪,是不能嫁到他家的。“他既然說不認識,你也不要過分糾纏吧。”
上邪一聽落白也這麽說,頓時臉色變了,以手撫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水中青魚不計其數,唯有上邪願意甘心修煉上岸,親友早已逝去,上邪一直孤單一人,幸得大人相救,生活忽然有了盼頭,若是大人執意拒絕上邪謝意,上邪,也無活下去的意思。”
“哎,話不是這麽說。”這分明是以死相逼啊,落白見她那梨花帶雨的樣子,确實是美,既然只是想服侍他,也未嘗不可。
非正不耐煩地抖了下毛,懶懶地擡眼道:“那你先去那邊把那棵草給我□□。”
“是,大人。是這棵嗎?”上邪果然順從地走到那棵光明花的地方。
“不許動!”落白急忙上去護住那花。
非正笑道:“你功力太淺,不配與我雙修,又破了我的水潭,留在此處于我修行無益。”
落白咬牙不說話,一直在山上叱咤風雲,還是頭一回被這麽嫌棄。“難道就不能想想別的修行辦法嗎?”
“也有。”
“是什麽?”
非正舔舔唇:“你讓我吃。”幼時喝的妖血滋味不差,直接吃妖總歸是最有效的修行方式。
“……”落白想他一定是全天下當的最荒唐的爹了,兒子居然一直惦記着自己的血肉。
“不想死?那就站開點。”非正示意上邪:“你,去把光明花□□,會不會?”
上邪點點頭:“我知道,光明花離了生長的土必死,我要用法術才能□□。還請大人去洞外等候。”
非正點頭,這丫鬟收的也還行,至少機靈。
落白依然死死守衛在光明花前:“絕對不可以,我這一洞的花草都是我的心血,我不能讓你毀了它們。”
上邪有點無奈:“大人?”
非正悠然道:“打暈,放到洞外。”
“是。”
“不要過來,我好歹是修行三百年的妖怪,沒那麽容易被打……”下一秒,落白失去了知覺。
上邪是一條修煉七百年的青魚,所以才會如此美貌。
這是落白醒來之後才知道的,而且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總之醒來時他在一個男人懷裏,那人用并不溫柔的手法在梳他的毛。環顧四周,很像城鎮裏的客棧的房間,反正絕對不是他溫馨可愛的落白洞。
落白悲從中來,被欺負得只能縮成一團嗚嗚咽咽的哭。
抱他的人一聽他在抽搭,狠狠揪了一下他的毛,将他扔到床上。就沖這個扔他的手法,落白知道一定是非正。
“你哭什麽?”非正問向在床上依然縮成一團的狐貍。
落白吸吸鼻涕,開始哭訴:“你一出生就不安寧,咬傷了我的腿,後來又鬧得一村盡是血腥事件,我違天道讓你長大,只願你更加懂事,不被仙界所傷。後來我受天譴,你一直好生照料,我以為你與我雖無父子之實,也算得上是一家人。沒想到你用那邪門歪道修行,整個人,不,整只妖冷血無情,随意毀了我的山洞和一洞仙草。我打不過你那上邪,這會兒連哭都不讓我哭嗎?!”
非正倒是沒想到落白說的這麽多,好吧,那就讓他哭個夠。
落白見非正不說話,認為是他心虛,大着膽子哼了一聲,問:“我們這是在哪?”
“北丘城。”非正答道。
北丘?那不是與落白山隔了好幾個山頭?“怎麽會跑到這裏來的?我的山洞……”
“自是盡毀。”說這話的人面不改色。
木已成舟。這是落白第一次領教到,凡是非正想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落白坐在床上緩了會兒神,如果以離絮的性格,定是翻臉不認狐動手開打,落白看到非正那修行的法子,覺得一直慵慵懶懶的自己應該是打不過他的。但是家被拆了又是無法挽回的事實,感覺前路似乎一片黑暗啊。于是落白又哭了起來。
門外傳來敲門聲,上邪的聲音:“大人,上邪為您準備了茶點。”
非正剛好被落白吵得煩了,“進來。”
上邪推門而入,奇怪,這次她的臉平凡無比,全無之前的驚豔。
“公子。”上邪朝落白微微鞠躬示意,将點心放到桌上,道:“大人,這是北丘的特色,芙蓉糕。”
非正撿了一塊放入口中,香甜,滋味不差。微微點頭,對床上的狐貍道:“你來嘗嘗。”
還用他說,落白早就饞了。立馬跳下床,化了人形,撚一塊塞嘴裏,滿足地眯眼。
非正見他吃得盡興,趁機道:“吃了這個,不準再哭。”
落白差點噎着,這話說得好像他是小孩在無理取鬧似的。落白皺眉,放下手中的芙蓉糕,擦擦嘴,一本正經地:“雖然你拆了我家,但我向來胸懷寬廣,不願跟你追究這件事,我會回落白山去,你想走就走罷。橫豎父子一場,我只希望你以後好好修行,不要……”落白又想起那日的夢境,非正一出生就飲血為生,若是入魔,實在不是他想看到的。
“不要什麽?”非正揮手遣退了上邪,清逸的一雙眼緊盯着落白。
落白被看得發毛,一時竟不知怎麽開口,僵了一會兒,道:“總而言之,道不同不相為謀,日後不管你是做妖王還是被仙誅,不要再來招惹我。”
非正暗暗驅氣逼下泛起的黑霧,鎮定道:“我尚未找到新的修行辦法,你不能走。”
“你不知道怎麽修行跟我有什麽關系,還要我教你不成!”落白怒,這只狐貍根本沒把他當爹,難道這時候才來賣乖?
“若是我遲遲無法好好修行,我便吃了你,好歹是三百年的道行。”
落白略顯驚恐地觀察非正的表情,“哪有你這樣無賴的!”發現對方一副“我沒有開玩笑”的樣子,落白後知後覺的明白了沒辦法跟這妖講道理,直接破門而出,走了幾步,非正并沒有追出來。
倒是和上邪碰個正着。
“公子和大人吵架了?”上邪雖化了平凡相貌,眉眼仍然柔軟順眼,明明她比落白道行要深,卻始終恭敬有禮,落白非常受用。
“沒有,沒吵,我要走了。”
“恐怕不行。”上邪抱歉地笑笑,“大人吩咐了,要一路帶着公子。”
“一路?他要去哪?”
“大人未提,不過看方向,應是雁山一帶。公子可知雁山?”
落白眼睛一亮,雁山他是聽說過的。風景如畫、充滿仙氣的一個地方,也是狐族有名的智者——青狐的栖息地。
上邪見落白有所反應,輕笑道:“雁山不僅山清水秀适合修煉,而且也有公子的同族,定居雁山向來是比先前更好的選擇哦。”
“嗯……”落白動搖了。
上邪再接再厲:“公子修行三百年,功力都不甚長進,我想大人也看出來了,所以執意要将公子帶走。公子可不要拂了大人一番好意啊。”
“是這樣啊?”
聽上邪這麽一說,落白恍悟,果然,他養的小狐貍還是乖巧的,只是不知道怎麽表達對父親的愛意而已。那麽要吃他的話一定只是吓吓他而已了,落白點點頭,沒錯,非正的确是這樣的性格。
想通了這一點,落白轉頭就回了那房間,語氣輕快地喊:“兒子,我知道我的親娘呀!”話說到一半落白就被房間裏的景象吓了一跳。
他走時屋內分明只有他和非正二人,此時回來,屋子裏忽然滿滿當當站滿了年輕力壯的戰士,有妖氣,應該都是妖怪,卻身着戰甲,委實奇怪。
“這哥兒真好笑,你的親娘你當然知道。”站在門口的一個男人笑道。
“放肆,你管誰叫兒子?”另一個人語氣不善。
非正坐着,被這幫穿着戰甲、氣勢洶洶的人圍在中間,臉上依然雲淡風輕,落白也腦補了非正被挾持之類的劇情,只是他兒子那氣場,說他挾持了這一幫人落白都信。
“你過來。”非正站在中間沖落白擺擺手,落白聽話地走過去,坐到非正對面,非正道:“都跟你說了我不是你兒子。”
“放肆!”落白還沒開口講話,就被旁邊一個面目猙獰的大漢吼了一聲,“竟敢跟少皇殿下平坐!還不起來!”那大漢眼看着就要把手中的巨斧掄下來,落白急忙站到一邊,腹诽着,平坐算什麽,我還把他捂在肚子下面,還給他舔過毛呢。然後落白才反應過來:“少皇殿下?”
看向非正,想要個解釋——不過非正從來都不做解釋這種事的。非正只是坐在那兒,對着落白拍了拍自己的膝蓋。
落白眨眨眼:“嗯?”
非正心想真是笨的不可救藥。一手拉了落白的衣袖,不知用了什麽法術,落白就嗖得變回了狐貍原形,接着被按在非正的腿上,被他一下一下撫摸着。
感情……非正是拿他當寵物養啊!這算是正常的父子關系麽?
落白舒服地嘆氣,不管怎樣,和睦總是對的。
其實這幫人也不是非正自己召來的。他們是北丘的妖魔部隊,有狼族聞到了非正的味道,雖然已不能用魔氣和樣貌來判斷,但還是很快鎖定了這家客棧,最終尋到他們的少皇殿下——當今妖王次子,魔界的新秀,非正。
“少皇殿下,祝融那邊已經知道您轉生了,雖然他們想不到殿下成長得這麽快,但是殿下妖氣日盛,遲早會驚動他們的。”一個看起來相對文氣的妖怪報告。
非正一邊摸着落白,一邊道:“你們這一幫妖怪聚在一起,才容易驚動他們。”
“呃……”衆妖一時竟無言以對。
看起來比較年長的一個妖怪咳嗽一聲:“都告訴你們了不要一起來,還不快滾。”
“是!”一時間遁地的遁地,飛天的飛天,房間內妖怪散的差不多,只剩了非正、落白和剛才說話那老妖怪。
“殿下,屬下是北丘部隊的長老,駐枝。”老妖怪恭恭敬敬,頗有臣子見皇帝的意思,而落白感覺自己像皇帝的愛寵,怪不好意思的。“北丘與雁山尚有一段距離,不知殿下是否需要屬下安排人護送您過去?”
“誰說我要去雁山?”
“這……方才屬下聽到殿下的侍女跟這只狐妖說的。”駐枝汗顏,聽力太好反而有點自作聰明了。
非正揪了下落白耳朵,道:“難怪你要叫我兒子。”又對駐枝說道:“我要去哪不用你們操心,顧好自己的北丘就好。據我所知,我父親的勢力可有往這裏擴展的趨勢。”
落白被揪的疼,還被冤枉,馬上擡頭道:“我沒有,我不喜歡北丘,才不會來這邊。”
“誰說你了,殿下是說妖王陛下。”駐枝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眼落白,“北丘附近地形複雜,即使妖王陛下意圖侵占,一時也攻不進來。多謝殿下關心。”
非正點頭:“好。你走吧。”
“不知殿下要在北丘呆多久,要不要屬下安排……”
“不用,馬上就走。”他也不喜歡北丘,北丘人普遍長得醜。
駐枝行了禮退了出去。非正随手将落白丢到床上,這次沒把握好,落白被丢疼了,揉着自己的小腿委屈道:“你幹嘛老把我扔床上。”
“收拾一下,要走了。”非正将上邪喚來交代了些事,上邪聽了令就出去了。落白惱火,收拾,他有什麽可收拾,他就好像淨身出戶了似的,本來他有一座山、一個洞,還有一洞的花草,現在什麽都沒有!
非正似是看出落白的憤怒,盡管他不覺得自己理虧,還是提醒道:“北丘有伏棠,暗而芳,明而蒼。”
落白一聽這話,哼哼唧唧地從床上爬起來,道:“哼,我本來就有伏棠花的,現在還要重新去弄種子……”
非正見落白出去,才釋放了一直被壓制的黑氣。黑霧充斥在房間裏,将方才那群妖魔站的地方統統清查一遍。非正閉了眼,果然,有火種。
當初被逼的魂魄俱散不得不轉生,之前幾日躲過了祝融和他父親的追蹤,今日之後,至少祝融知道他已經成長至此,雖然功力未知,但以祝融的性格,多半會直接派人來追殺。
好幾日沒吃妖怪了。非正不太明白這黑氣為什麽無法侵蝕落白。
沒錯,當初打暈他之時,非正就已經試過用黑氣吃掉落白。不知是不是百果蛋的本體限制,黑氣在落白周圍一圈,就是沒辦法侵入。非正只好先将他養在身邊,也算是備用糧食,關鍵時刻咬破喝血也是可以的。
正在北丘附近采集伏棠花籽的落白正感受着往日的歡樂,他要跟刀子嘴豆腐心的兒子還有兒子的美人兒侍女一起去狐妖天堂雁山了,一路上可以多采些奇花異草。聽說青狐一族以冥思為樂,太無聊了,到那邊他可得自己找找樂子。
等到落白開開心心地回到客棧的時候,老板告訴他非正和上邪已經走了。
落白在原地愣了幾秒,心裏浮起一陣被抛棄的失落感,不過想了一會兒,落白決定先追上去。在往雁山的道上追到了大步流星的非正和跟在後面的上邪。落白非常生氣地上前:“為什麽不等我!”
非正冷眼:“你太慢了。”
落白癟嘴,上邪忙上來勸:“大人确實是匆忙,而且公子您是知道我們去向的,所以我們也就先走一步。公子你應該明白,大人從來不回答為什麽的。”
落白細細一想,好像是這樣啊。這麽任性是像誰啊?落白考慮了自己和光明花,一定是像光明花!
落白看看上邪,腦子裏忽然有個念頭,“哎,你不是嫌棄我功力淺不能跟你雙修嗎,那你跟上邪雙修吧!”
上邪:“……”
非正站住了,回頭,“還是淺。”
落白思索一番,又開口:“那你可以跟……”
“我看你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雙修是怎麽回事。”非正忽然冷笑一下,揪着落白的衣領放到自己跟前。落白這才看到非正比自己還高了。力氣也比他大。
這麽近距離地看,落白還看到非正睫毛長長的真可愛,嘴唇薄薄的說的話都不太好聽,他的頭發很黑很黑,可是明明是一只白狐啊。“那你說說看。”
非正道:“直接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