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下離絮
如果給落白重來一次的機會,他一定不會問那句“為什麽硬了”。
當然,即使被非正戲弄得只能抱着自己的尾巴口水眼淚橫流,落白還是盡心盡力地吹枕邊風。“我覺得你妹妹,她很可疑。”
“啧,”非正一臉的事後,往體力耗盡的白狐體內渡着氣,“人間說書的挺多了,用這種口氣說話?”
“昨夜我掉到水裏,她不是也袖手旁觀嗎?”
“她只是不在附近而已。”
“我一上岸她就在上面了,哪有這樣的巧合?何況她還跟我說什麽,白狐最怕水這樣的話。我在水裏的時候,也感覺到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壓着我……唔,輕點兒。”非正的手不知什麽時候摸索到他身後,幫他按摩紅腫的地方。
“你說這些都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你不相信我?”
“不是。為什麽要用這麽大的惡意看她?”非正皺眉,“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落白一愣,“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盲目的。就因為她是你妹妹?巧算子跟我說,她過去被上神打得魂魄俱散,現在忽然就冒出來,說自己沉睡了很久醒過來了,這話你也相信了?”連我都不信,落白在心裏埋怨道。
非正眼神閃爍,“我跟鳶兒相處千年,對她我再熟悉不過。”
言下之意,你我相識不過月餘,怎抵得上千年情誼。落白沉默,翻了個身,睡覺。
落白不曾想過,會為了非正的親妹妹跟非正冷戰。如果說先前只是因為不知名的先知給他提了醒,使得他對非鳶有所防備,那麽現在,落白是完全相信非鳶對非正下了什麽蠱,讓他變得大意又殘忍——
他在第二天得知,那晚參加燈會的人類,還是被魔物屠殺殆盡。
血流成河,竟也無道士前來施道。這便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中,魔與道都站在了人界的對立面,那些弱小的人類,該怎麽招架?
落白向來是愛憎分明的妖,這時竟覺得對那個無恥的魔王又愛又恨,不知如何是好。雖然心裏和身體都萬分希望與他親近,但是每每見到他周身淡淡萦繞的魔氣,就讓落白如大夢初醒,胸中跳動愈加猛烈。
時至今日,落白都沒有妥協跟他進魔界。所以那對兄妹進入魔界處理事務的時候,他都會呆在幽冥壇,依靠所種仙草潛心靜氣地修煉仙道。
偶爾會遇到轍厘,善解人意地做美味的素食給他。落白一邊感激一邊道:“謝謝你啊轍厘。我只是不能殺生,不是不能吃葷。”
轍厘道:“我知道啊。我是怕你吃肉吃多了,會忍不住殺生。”
落白深思熟慮後覺得有道理,只好再次感激:“謝謝你啊轍厘。”
不得不說,素食這東西,真是吃着吃着就沒脾氣了。不消幾日,落白便覺得身心清暢,無欲無求。非正再來找他滾床單,他也一臉寡淡地:“不要碰我。”
“怎麽,來葵水了?”非正調笑道。
落白知道他不喜自己修煉,道:“屁股發炎了,大夫說這半月不宜再行那種事。”
非正佯怒:“哪個大夫看了你屁股?”
落白心道你丫的重點竟然不是他屁股發炎這件事嗎!“你不覺得你最近火氣太盛了麽?”伸手把非正緊緊皺起的眉毛抹平,“乖,你要是想發洩的話,可以去找轍厘。”
非正微怔:“怎麽又說到他?”這小狐貍是不是修仙修的腦袋壞掉了,真以為他什麽都不知道?不讓他碰他就算了,怎麽還把他往別人懷裏推?
“我看他妖還不錯,又很喜歡你。你跟他也不是沒做過。”落白一本正經地分析。
非正挑眉:“你是真心這麽想的?要我抱他吻他,把他逼的現出尾巴哭着求饒?”
落白沒想到他竟然這麽描述了出來,頓時腦海裏浮現出非正難得溫柔又動情的表情來,讓他對別人露出那樣的神情……落白一把抱住非正的胳膊,苦惱道:“我是開玩笑的,不要理我。”
“那我想發洩該怎麽辦?”非正好整以暇地望終于找回理智的落白。
落白整個臉都糾結地皺起來,只好道:“那就找我的屁股吧。”
“不是發炎嘛。”
“扛得住,扛得住。”
“不了。”非正松開他,冷漠道:“看你這勉強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你。”
“你不喜歡強上的感覺?”
“……”非正錯愕,這還是他當初撿回來的那只蠢笨的狐貍嗎!“話都被你說了。那你去洗洗幹淨,在房裏等我。”
“好嘞!”小狐貍高高興興地去準備打水洗澡了。
走到半路才驚覺不對勁,明明一開始是打算不讓他碰的,怎麽就發展成現在他求着讓他上了!
落白懵,這個地方好像有毒!
“小白白呀~”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落白聽得心跳都漏跳半拍。
小白白?是他幻聽了吧?這分明是離絮叫他的方式,是他太想念離絮了吧?
“怎麽,勾搭上魔王就忘了糟糠之妻了?”這回的聲音真真切切,從身後傳來。
落白駐足。
不會吧,離絮已經離開他了那麽久了。他總是會想起離絮教導他的話,離絮在他心裏,已經是像“死去的父親”這樣的存在了。
可是若真有機會再見,落白還是願意,像當年一樣,做他膝上無憂無慮的小白狐。
回身,那人一襲白衣,與他不同的一绺棕色發絲,除此之外,極為相似的五官,充滿靈氣的漂亮眼眸,含着微微笑意,印着落白驚慌失措的臉。
“離絮……”
非鳶那一日不過是路過院中,看見一風度翩翩的白衣男子的背影,不禁想到,這幽冥壇還有這般出世脫俗的魔物?走過去一看,先是一驚,不甚确定地:“小白狐?你怎麽,變好看了?”
男子嘴角輕揚,懷裏卻還抱着另一只白狐,在他輕柔的撫摩中撒嬌連連。“在下離絮。”談吐颦笑中,都似有仙氣緩流。
非鳶瞪大雙眼,聲音穿透天際:“哥!夭壽啦!!”
非正黑着個臉看落白的狐形一直在自己懷中掙紮,看起來他一心一意想奔進那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懷裏。他并非沒聽落白說過離絮其人,但是他一直覺得不過是落白“死去的導師”罷了。結果這個家夥又忽然出現了,看那長相,就知道落白當年有多崇拜他。
離絮低低地對落白道:“小白白,忍着點兒。”
非正怒:“我聽見了。”什麽叫忍着點兒!落白被他抱有什麽好忍的,開心地要上天了好嗎!
離絮抱歉地笑笑:“哈,是嗎。”
非正想起小狐貍說他今日火氣過盛,深吸幾口氣,平靜道:“你來幹什麽。”
“我回了趟家,發現小白白不在,所以出來尋他。”離絮口中的“家”讓非正大為不爽。
上下打量了那人,非正道:“你似乎已經入仙門了。恐怕他不能跟着你走。”
離絮點頭承認:“我确實已入仙門,我看小白白也在修仙途中,我帶他回去,豈不是對他更好?”
非正蹙眉,這離絮明知自己面對的是魔界之首,還敢大言不慚自己是仙,甚至要帶走他的狐貍。他認定了自己會為了落白而不傷他?“不可能。”
離絮接着說:“小白白也不小了,何不讓他自己決定?”
非正一個晃神,懷裏的狐貍忽然蹦了出去,直直跳入離絮懷裏,表情乖順。非正驚住。
離絮正欲笑言,落白竟一邊蹭一邊道:“離絮,我不能跟你回去。”
這突然的反轉讓離絮臉色僵住,“你說什麽呢小白白,跟我回家去。”
落白看了看座上眼神冷厲卻略帶驚慌的非正,搖頭:“我很想你,但是我不能離開他。”
離絮沉着臉,沒料到落白對那魔王的感情深到這樣的地步了。他先鈞黎一步趕來,就是想及時把落白救走,現在這樣,真是難辦了。“好吧。那我在此多留幾日,陪陪你,可好?”
“為何只留幾日?你又要去哪?”落白急了。
“我是仙,總不該在這魔物聚集的地方多作停留。”離絮恢複溫柔笑意。
非正暗自腹诽,你就該立馬撅着屁股滾蛋。
不過至少落白心情不壞:“好,你以後也可以常來看我。”
離絮卻沒有直接答應,只是笑笑,頗有深意地看了眼非正。
有了魔王的默許,落白簡直成日纏着離絮問東問西,仿佛回到落白山上一妖一狐,離絮教授他修煉之道的日子。
非鳶看着自己滿臉不悅的親哥,道:“那叫離絮的,長得比你的小狐貍好看呀。”
非正堅定:“沒有人比他好看。”
非鳶無奈:“我知道情人眼裏出西施,你也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啊。”
非正扭頭道:“難道你喜歡那個小妖仙?”
非鳶臉頰泛紅:“人家只是喜歡看好看的。他怎麽都是仙,我怎麽可能跟神仙同流合污。”
“是嗎?”非正表情難測,看得非鳶心裏一悸。
急忙轉移話題,“你什麽時候把你的小狐貍帶入魔界?”
“等他願意的時候。”
“我看他那樣子,是不會願意的了。”非鳶的語氣上揚,“你怎麽變得這麽優柔寡斷了?”
“你怎麽變得這麽不考慮別人感受了?”非正冷言,“你是妖,不是魔。”
“我……我是為了你好,你幹嘛這麽說我?”非鳶氣得跺腳,“父王說妖魔本一家,都是因為你的想法,才害得妖魔兩界刀刃相向。”
“如果是一家,為何妖能修仙,魔不能?”
“就因為這種事,你要跟仙界大打一場?”
“你似乎越來越偏向仙界了。如果你真的喜歡那小妖仙,我不反對你把他帶去魔界。”
“你好煩!”非鳶眼圈紅紅地跑走了。
非正心中沉浮,那個無條件支持他的小妹,确實早已灰飛煙滅了。
嘆氣,看向嬉鬧中的一仙一妖,“果然還是他好看啊。”
因為他的心間,種着他離不開的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