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逃亡(二)

姬無夜平日與翡翠虎交情很深,翡翠虎倚着他的權勢賺了不少黑錢,他也仗着大将軍的地位訛了對方不少財産。與其說翡翠虎是韓國的財眼,不如說是他姬無夜的。所以,他才會如此緊張。

其實推遠了說,翡翠虎一死,他是最獲利的。這些年在來往之間,他在翡翠虎身邊安插了不少細作,現下正主一死,韓國大大小小的商鋪沒了主子,他便能名正言順将這些人扶正。萬家財産自然也進了他的錢囊。

只不過,為了避免遭人诟病,說刺客是他派遣的,他自然得拿出幾分氣力,把兇手捉住,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西門厭在逃亡途中,并沒有被追蹤的人發現,只是相府的暗衛裏,有姬無夜新安插的眼線。西門厭進府的那一刻,他便趕忙飛身去禀報了。姬無夜本在翡翠虎的屍體前毫無頭緒,一聽相府有嫌疑之人,便馬不停蹄趕過來。

“張大人,裏面住的什麽人?”姬無夜死死盯着張良院門。

張開地的臉色并不好看,冷冷道:“裏面是本官的小孫張良,安分守己,不曾犯事。怎麽?大将軍深夜前來,把本官府上攪得雞犬不寧,還要動兵搜查麽?”

姬無夜道:“翡翠虎死于非命,本将軍與他素來交好,自然得幫他抓住兇手。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上前一步,擡手一揮,“圍起來!”

眨眼的功夫,那些手持長戟的士兵便将院子團團圍住,蚊子都飛不出來。豆大的雨點垂直砸在冰涼的铠甲上,乒乒乓乓讓人聽了便害怕。

姬無夜黑着一張臉,上前敲門,高聲喊道:“張公子,我乃大将軍姬無夜,有事向你請教,請快些開門!”

雨聲太響,許多動靜便也被吞噬——無人應門。

姬無夜側耳一聽,沒有任何動靜,便又咣咣捶門,語氣變得急迫,“張公子!我乃大将軍姬無夜,有事向你請教,請快些開門!”

仍舊沒有動靜,姬無夜沒了耐性,一腳把門踹開,一幹人便火急火燎沖進去。

只見張良由若離扶着,剛好走到院子中央。兩人正淋着雨,似是剛從房裏出來,走路走到一半的樣子。

先前的慌張已經了無蹤跡,張良悠悠然朝姬無夜拱手,平淡道:“子房見過大将軍,将軍至府,未曾遠迎,失敬之處,還望将軍見諒。”

姬無夜擡眼掃了一圈院子,敷衍道:“張公子有禮了,本将軍是個粗人,禮數不用講究了。”

張良的神色十分從容,問:“不知大将軍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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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無夜盯着他,企圖從神情中讀出什麽信息,便道:“新鄭城遭了賊人,本将軍奉命搜查。”

張良平淡得與平時無異,只是藏在袖子裏的手攥得泛白,“哦?是何賊人?姓甚名誰?”

“殺人之賊,不知姓名。”

不知姓名......張良暗暗松了一口氣,又問:“那敢問将軍,搜查之後,有何結果麽?”

姬無夜虛了虛眼睛,“怎麽?聽上去,張公子對這案子很有興趣?還是說,你對這賊人......很有興趣?”

這句話問出來,四周陡然陷進肅殺,雨聲也因此大了許多。姬無夜身上的殺氣,連張開地的眼中也掠過恐懼。

張良頓了頓,又莞爾道:“本來在下一介平頭百姓,跟這兇案八竿子達不到一處。只不過将軍搜人都搜到在下院子裏來了,在下自然要過問兩句。”

簡簡單單的兩句,便巧妙地把太極打了回去。

姬無夜的殺氣淡去幾分,顯然,張良的話讓他降了幾絲疑心,“張公子說哪裏話?那個賊人武功高強,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翡翠虎,了無蹤跡。本将軍覺得,相國大人是韓國棟梁,張家後人自然也是韓國希望。本将軍擔心你們的安全,這才派人來,保護你們。”

張良眉尾一挑,“将軍是人中龍鳳,‘保護’人的方式,果然也與衆不同。”

“本将軍做事向來如此。”姬無夜盯着張良大敞的房門,“為保萬全,公子的房間,還是搜查一下比較好。”

張開地好歹高居相國之位,張良雖然沒有一官半職,但好歹是張家子孫,豈是說搜查便能搜查的?

張開地上前一步,不悅道:“姬将軍,你雖手握兵家大權,但張家五世為相,身正名廉,張府,怕不是你能任意妄為的地方。”

張良暗暗思忖:姬無夜定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若不讓其仔細查看,定然不甘心空手而歸。更何況,疑心一旦種下,以後再想消除,便更加困難。

于是盈盈上前,道:“祖父,大将軍也是為了調查兇案。況且,子房沒做過虧心之事,不怕被查。”伸手朝房間一引,對姬無夜道,“将軍,請。”

姬無夜冷冷一笑,“還是張公子明事理。”

語罷,朝左右使了個眼色,幾個士兵便沖進張良的房間,裏裏外外開始行動。

片刻後,一名士兵上前來報:“禀将軍,門前發現不明血跡!”

姬無夜宛如抓到獵物的豹子,急忙忙上前查看,回頭質問道:“張良,你怎麽解釋!”

張良走過去,“這灘血能說明什麽?”

姬無夜冷冷一哼,“張家并非習武世家,你總不能說這麽晚了,你是舞刀弄槍傷到哪兒才流的這血吧?還是說......這灘血,根本就不是你的!”

天上忽然劈了一道雷,将姬無夜猙獰的面孔照亮,他臉上有一道刀疤,此番情景之下,像極了索命的鬼差。

張良的指甲已經摳進手掌,胸口的仿佛壓了塊石頭,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不能亂!

就憑西門厭對他的信任,就憑他是張家子孫,不能亂!

悄悄在體內調整氣息,微微擡眸,坦然笑道:“這血,自然不是旁人的。”

姬無夜顯然不信,“你的意思,是你自己的?”

“不錯。”張良擡手,撩開額前遮擋的發絲,亮出一條嶄新的傷口,道,“方才在下正準備就寝,誰知大将軍突然敲門。在下聽聞敲門聲急促,想來将軍是有要事,便喚了下人一同出門迎接。不慎在匆忙之際被門檻絆倒,流了點兒血。”

張開地盯着他的傷口,“張公子在自家院子,也會摔倒麽?”

張良佯裝赧然,道:“平常是不會的。只是将軍又是捶門又是大喊,子房自然不敢慢待。跨門檻時才沒留意。不然,将軍也不會沒等到子房開門,破門而入了。”

言下之意:你不急得跟拆房子一樣,我能摔倒?

姬無夜見張良神色從容,看不出一絲破綻,不禁多信了幾分。只是他大動幹戈來抓人,總不甘心空手而歸,又問:“此話當真?恕本将軍直言,公子最好說實話,否則到時候追查起來,本将軍發現公子所言不實,問起罪來,可不會顧及張家子孫的身份。”

張良朝他拱手,謙卑道:“子房方才所言,句句屬實。将軍如若不信,又何必再問?”

張開地終于忍無可忍,上前厲聲道:“姬将軍,你還要問到什麽時候?我張家後人向來正直不阿,從不犯事。何時輪到像犯人一樣審問?退一步講,即便是審問,那也是司寇大人的職責,輪不到一介不懂律法的武夫,牝雞司晨。”

“牝雞司晨”,算是一語雙關的好詞,諷刺姬無夜身為母雞,卻模仿公雞鳴叫報晨。既嘲他多管閑事,又諷他只有母雞之能。

姬無夜臉皮抽搐了一下,咬牙道:“張大人,本将軍奉命行事,你——”

張開地憋了一肚子火,把自家愛孫護在身後,“——奉誰的命令?什麽命令?聽你們的意思,翡翠虎從身亡到現在不到兩個時辰,大王此刻早已安寝,這麽短的時間,你問誰拿的命令,膽敢來搜我相府?”

姬無夜被這話問住,他自然什麽命令也沒拿到,只是憑着他大将軍的職位,單刀直闖慣了。進一步講,要真在張府抓住了刺客,他便既能給自己搏個重情義的好名聲,又可給張開地潑一盆髒水,借此除去這個老與他作對的心腹大患。是一箭雙雕的好計謀,只是沒想到,幾十個人風風火火的來,卻撲了一場空。

現在理虧,他只好硬着頭皮道:“本将軍奉律法之命,奉冤魂之命,不放過任何一處線索!”

作者有話要說:

祖父大人要開撕了,閑雜人等都退散,誤傷不管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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