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軒轅劍(一)

韓成挑明來意,“相國大人太客氣了,韓成今日只是來募賢的,沒有其他意思。”

張開地看明白他的目的,沉默了半晌,半推拒道:“四殿下府上的賢士數不勝數,犬孫跟他們相比,無疑是谷糠之于精米,難促大事。”

“相國大人謙遜,家風定當嚴明,由此得知,令孫也當是謙遜賢良之人。”韓成畢竟出生在王室,這樣淺顯的話中話還是能看出來的,于是也說得更加直白,“不瞞大人說,子房是一塊絕世美玉,我想,若見識過他才華的人,都會想與他結交,我自然也不例外。不過,一個巴掌拍不響,他要是不願意屈尊,我也不會強求。”

言外之意,若人家想來,你這祖父也阻擋不了。

張開地為人也幹脆,于是把話也挑明了幾分:“請殿下恕老臣失禮之罪。子房雖年紀小,但老臣已決定将官職傳繼給他。不出意外的話,待臣告老還鄉之後,他便是下一個相國。”

韓國沒有科舉這樣選拔人才的考試,官位無論大小都是世襲,只要家族中沒有出特別大的纰漏,子孫皆可繼承。

韓成頗為訝異,“準備繼承相位的,難道不是大人的長孫張治麽?”

張開地側眼瞥了他一眼,話間隐隐透着不悅,“四殿下好像對老臣的家事很感興趣?”

韓成意識到自己的僭越,歉然道:“前幾日聽來的坊間傳聞,沒加考證便誤信了,請相國大人見諒。”

其實除了坊間傳聞,張治也私下拜訪過韓成,信誓旦旦說以後定會繼承相位,連時間都說得一清二楚,他才更信了幾分。

張開地臉上的皺紋變得深邃,道:“所幸只是坊間傳聞,老臣還以為治兒為了以後的權位,已經開始游說各位殿下,尋求依傍了。”

一句話,如在胸口敲了一記重鼓。韓成心裏亂了一瞬,面上的表情變得僵硬,費力調整了一番,才又轉變回長期養成的波瀾不驚,“相國大人多心了,本公子雖然沒什麽功績,但禮數是懂的。跟相府的人打交道,定然要知會你。不然,我也不至于至今都還沒會過子房了。”

張開地的神色略有緩和,沒打算追究,“老臣年紀大了,心眼也跟着狹小。四殿下莫見怪。”

韓成暗自松了口氣——若張開地篤定他與張治私下有牽連,日後定會規避張家子孫,他想與張良結交便難上加難。

“相國大人心細如發,韓成怎會生怪?”說着給身旁的千承使了個眼色,讓他去馬車上取東西,“韓成前兩日得了一副冷暖玉棋子,想着相國大人喜愛下棋,便特意前來相送,權當今日唐突拜訪的賠禮,還望大人收下。”

千承的速度快,眨眼的工夫便取來棋盒,躬身,雙手遞給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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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成斥責他不懂事,“千承,這冷暖玉棋子已經送與相國大人了,怎的還給我?”

千承颔首,“義父說的是。”他明顯在韓成的教導下訓練有素,神情也不慌亂,只維持着躬身的姿勢,轉而将棋盒雙手遞給張開地,歉然道,“千承失禮,望相國大人見諒。”

張開地親手接過,眼睛卻不看棋盒,反而一直盯着千承,道:“四殿下的這位義子,行事穩重,舉止大方,是位難得的人才。”

韓成淡然一笑,“人才談不上,只是做事勤快罷了。”頓了頓,又道,“這冷暖玉棋子冬暖夏涼,希望相國會喜歡。”

張開地将棋盒轉交給管家,人生如棋,棋如人生。韓成這禮并不是白送,張開地收禮也并不是白收,“四殿下慷慨相贈,老臣自然視之如珍如寶。至于四殿下的話,老臣會帶給子房,他做何決定,老臣不會左右。”

韓成目的達到,微皺的眉頭終于舒展,“相國之大量,韓成謝過。”

張開地補充道:“不過,子房究竟心裏怎麽想,我目前還不清楚,塵埃沒有落定之前,四公子還是莫要太過篤信。”

韓定也不是矯揉造作之人,只爽朗點頭,“這個自然。”

暖陽初照,雲松的影子随着日光游走。

半個時辰之後,張良聽到張開地的詢問,想也沒想就直接拒絕:“請祖父轉告四殿下,四殿下是伯樂,而子房并非千裏馬,我的答複,恐怕要讓他失望了。”

張開地聽了十分寬心,因為他不僅沒丢孫子,還白撿了一副寶貝棋子。當即就讓張良坐下來陪他下了幾局,待被殺得片甲不留之後,相國大人不開心了,臉色一沉,把張良支去書房看書,讓管家坐下來,接着殺。等連勝了管家三局,才終于甘心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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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若離打掃書房的時候不慎把張良的白瓷筆擱摔碎了,想着他這個月的工錢又要打水漂,頓時嚎啕大哭。張良一面拍他的背一面安慰,打算上街重新置一個。

只是一出門,就迎面碰到馬鞍上的韓非。他頭發高高束起,透着一股少年的精神氣,在溫暖的陽光下更顯得神采奕奕。

“子房,我買了兩匹馬,出去走走?”

張良被若離扯了下袖子,想起今日的正事,于是轉而拒絕:“韓兄,子房正要去置點兒物件,恐怕不能相陪了。”

韓非問:“買什麽?”

張良道:“筆擱。”

韓非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立馬就道:“我知道一家鋪子,文房裏的東西都不錯,正好帶你去。”

張良見韓非熱情,也不再推拒,“如此也好。”随後知會淚汪汪的某人,“若離,你今日不用跟着了,把新買的書拿去擺好,我與韓兄去去就回。”

若離對韓非十分沒有好感,每次一出現就把他家公子拐走,十分像山野裏的大灰狼。

但也抵不過張良愛跟他去,于是只好放下手裏的袖子,“公子,您可得早些回來!”

張良知道他擔心,點頭道:“嗯,你放心。”

人來人往的集市上,兩人各自拉着一匹馬走着。張良側首看了對方一眼,“韓兄今日把子房叫出來,恐怕不止是買筆擱這麽簡單吧?”

韓非朗聲笑道:“哈哈,知我者,子房也。”擡手,指向遠處矗立在重重建築中的高大閣樓,“城東的‘九鐘樓’今日有一樁買賣,我打聽了一下,委實心癢,想帶子房一塊兒去瞧瞧。”

張良順着他的手望去,頗為茫然,“買賣?”

韓非伸出食指,眼眸一彎,“沒你不行。”

微風過處,九鐘樓上的紅燈籠也跟着搖尾巴。九鐘樓一共九層,因每層都有一口青銅鐘而得名。每一層藏了一樣價值連城的寶物,有古藏,也有珍玩,被青銅鐘扣着,放置在閣樓中央。閣樓越高,寶物也越發罕見。而今日讓衆多名人貴族慕名而至的,便是最頂層的“軒轅劍”。

軒轅劍是赫赫有名的上古神劍,威力無窮,如果遇到正主,縱橫百家也不在話下。

相傳在很久以前,蚩尤一族喜好殺戮,身上長着八足六臂,所向無敵。軒轅氏黃帝肩負除惡大任,不計生死,毅然與之交戰,不料卻一敗再敗。眼看黎民蒼生就要陷進水深火熱,軒轅帝乞求神女相助。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神女被軒轅帝的誠心感動,賜與他一副神劍。軒轅帝用神劍與蚩尤決戰,如虎添翼,大勝。後取名——軒轅劍。

軒轅劍一共兩柄,若持劍的兩人心意相通,則雙劍合璧之後,普天之下,沒有對手。若不然,它便生出鋒利劍光,活生生将人劈成兩半。

其實從這點看,這個傳說的真實性便得畫一個問號。因為不論是正史還是野史,都沒提到過軒轅帝還有一個劍友,他又是如何用這神劍打敗的蚩尤呢?

不過傳說既然是傳說,而不是歷史,那它就有一定的虛構性,把主人公從一個凡人變成一個英雄,讓後人多一個信仰。

“軒轅氏流芳千古,是所有人心中的英雄。”張良感慨。

韓非微微訝異,“這‘所有人’,想必也包括子房了?”

張良颔首,“嗯。軒轅氏大勝蚩尤,一戰成名,安定天下,這樣的人物千載難遇。子房确實十分仰慕他。”

韓非又道:“天下大勢,自然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裏的。軒轅氏能改變天下大局,委實值得敬仰。不過他已經是名留青史的人物了,放眼望去,當今的天下也正處亂世,子房這些年勤懇好學,也跟相國大人見識過不少人物,可曾遇到什麽......仰慕之人?”

其實一大段話說下來,只有最後一句是重點。韓非自打再見到張良的時候便藏了另一番心思,各種旁敲側擊,就盼着人家答出個讓他骨頭發酥的話來。要是說什麽“子房仰慕之人正是韓兄”就更好了。

但張良不知曉他的意思,還一本正經地把這幾年認識的人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然後道:“現在是沒有的。”

韓非不開心地扶額,“哦,是嗎......”

張良接着又道:“不過亂世生英雄,子房不認識英雄,并不是因為這天下沒有,而是因為子房,眼界太窄。”

韓非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癟嘴--反正在張良眼裏,他韓非跟“英雄”二字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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