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變了主意:“我還是大冒險吧!”

程渡道:“把手機給我,我挑個人,你打電話給ta,對ta表白。”

這其實是個很普通的懲罰,事後解釋清楚就可以了——反正規則沒有說不能解釋。于是楚春歌覺得自己臨時改變主意還算明智。他打開通訊錄,把手機遞了過去。

程渡接過手機,在屏幕上劃來劃去,最後終于選定了一個人,遞給他:“打這個。”

楚春歌一看,心裏就暗自叫苦。通訊錄裏那麽多人,程渡好死不死,就選中了最不能選的一個人。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溫道方】三個大字,覺得胃有些痛。他望向程渡,問道:“我可以申請換一個人嗎?”

程渡攤了攤手,道:“你說呢?”

師兄們一聽這段對話,都覺得有趣,沒準是正好選中了楚春歌的心上人,都伸着脖子要過來看,楚春歌下意識地把屏幕遮起來。心中衡量了一下,覺得自己大概是躲不過了,只能認命地摁下了通話鍵。

這一刻他十分希望溫道方已經睡着了,或者手機沒電了。可是天不從人願,不一會兒那邊就接起了電話。

“喂?”楚春歌聽見那邊的聲音。這聲音他已聽過許多次,可今天晚上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多了一些別的味道,尾調拖長,溫柔而缱绻,帶着溫熱而潮濕的味道,從溫道方的唇邊順着電話線爬進了楚春歌的耳蝸,又順着聽覺神經進入大腦,大腦直接将這些信息發送給心髒。

大腦是思考的地方,心髒是情動的地方,大腦根本處理不了這種情緒化的信息,而心髒竟然似乎開始砰砰跳了起來。

楚春歌咽了咽口水,道:“您在幹什麽呢?”

那邊聽到這個問句,似乎是頓了一下,沒想到對方這麽晚打電話來,一開口就是問了這麽一件事。楚春歌問出口也覺得不對,在等待的幾秒裏,把自己從洪荒罵到了末日,只覺得自己怎麽能這麽蠢。

所幸那邊猶豫之後還是回答了。“剛剛洗完澡,現在打算看文獻。有什麽事嗎,嗯……春歌?”對方似乎挑選了一下稱呼,最後選定的這個卻很是親近。

原來是洗了澡,怪不得語氣中也帶着氤氲的水汽……楚春歌想。他猶豫了一下——這時他看到程渡的眼神,顯然是催他遵守游戲規則。楚春歌心下一橫,道:“我打電話是想說,我喜歡您。”這句話一說完,楚春歌心中有一種詭秘的解脫感。這種心情終于說出來了,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的心情代表着什麽,索性全部交給對方了。

這一次沉默有些長,楚春歌只聽得到呼吸聲和自己的心跳聲。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五秒,或許是十秒,就在楚春歌覺得氣氛詭異到他要挂電話的時候,那邊傳來了溫道方的聲音。他說:“我覺得,這似乎是個玩笑,春歌你說呢?”

這一句話說的楚春歌心都涼了。這是委婉的拒絕?

他回答:“是。”然後飛快地道了一句再見,挂掉了電話。

席間沉默了。楚春歌将手機踹回兜裏,一擡頭看見大家臉色各異,笑了一下,道:“接着玩啊。程渡你別落到我手裏,不然有你好看的。”

楚春歌做出了這樣一個态度,大家也只能繼續若無其事地繼續游戲。

楚春歌其實也沒有多悲傷。他對溫道方的感情本身也不深,他不了解溫道方,只是憑着一張臉義無反顧。沒有根基的感情,就算被否定,也不是那麽痛。何況他根本就沒有在對方面前刷滿好感度。

不刷滿好感度就想開彩蛋,當然一無所獲。

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可他還是有些沮喪,接下來的游戲投入感也不高,還好懲罰再也沒有輪到過他。

作者有話要說:

☆、015

這個游戲的精髓在于熟人才好玩。

彼此互相不熟悉的人,選擇真心話便萬無一失。答案中涉及的各種人事物,根本沒人知道,那麽這個游戲也就失去了樂趣。

比如莊楠,就這樣躲過了很多劫。從年齡到對象到初戀,最後問出來的答案大家都不知道,大家也就不再希望啤酒瓶轉到莊楠了。

反而是程渡。程渡跟他們說親不親,說疏不疏,反正即将熟悉起來,開起刀來狠得不行。選大冒險,便從跟同性接吻到模仿瑪麗蓮夢露到灌一壺水,無所不用其極;選真心話,幾個人生生把程渡的感情史都給挖的一幹二淨:從小便暗戀着剛才說的那位青梅,可惜青梅不喜歡他,現在仍在追求中,為她做過最嚴重的事情是改變自己。

問到“改變自己”這個答案時,衆人都覺得有些無趣。喜歡上了一個人,如何可能不做改變?若這也算一個“最”,那麽荷爾蒙簡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奇跡,它能改變所有人。

因此師兄們都起哄讓他說具體點。程渡笑了笑,道:“我反正已經回答了,你們這是作弊。”

衆人只好道:“下次輪到你,你絕對跑不了。”

下一個還是程渡。

這是第一次連着點到一個人,沒有這個先例,也沒事先商量好這種情況下誰出題,一時間有些混亂。

莊老板提議道:“春歌一直沒有參與進來,讓春歌出題吧。”

楚春歌突然被點到名,自己也吓了一跳,聽清楚之後才知道,不是讓自己代替程渡。他看向程渡。

程渡毫不猶豫:“選真心話。”

楚春歌看着他,有些猶豫。他試探着道:“那,就剛才那個問題?具體描述怎樣改變自己的?”

程渡看着他,笑了笑,說:“你知道的呀,楚師兄。”

程渡這個人,仿佛能在男性和女性美之間完美轉換,并不突兀,也不知道是怎樣才能有這樣的能力。

楚春歌被他的媚眼一抛,竟然想到了代課時程渡穿的女裝。他想了想,還是換了個題目:“你向你暗戀的那位表白過嗎?”

這話一出,大家都指責楚春歌不夠意思,自己知道答案了,就随便問了個問題蒙混大家。楚春歌解釋不能,覺得這種事情還是在本人自願的情況下說明比較好。因此只是困窘地看着程渡,等待着回答。

程渡先是對着楚春歌道了句“謝謝”。這句謝謝一出口,兩人的茍且算是坐實了。衆人都催着楚春歌不要藏私,公布答案。

程渡接着道:“當然表白過。不過被拒絕啦,她說我性別不合适。”

席間顯然有人也經歷過這種悲劇,與程渡傷心人對傷心人,開始安慰起他:“這種事情也是沒有辦法的,性向鴻溝太難跨越了……阿渡我懂你……別哭,我們尋找下一個。”

程渡笑着回以“共勉”。

也許是八卦聽夠了,莊楠看了看手機,随後對席間衆人道:“我得走了,大家慢慢吃。”

這句話提醒了大家,大家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九點半了,便決定一起離開算了。

這頓飯就此落下帷幕。莊楠與大家分別時,道:“我有機會還去畫展看看你們啊~”

師兄打趣:“是去看春歌嗎?”

莊楠道:“都看,都看。”

回酒店的路上,程渡突然說要去買點東西,要與大部隊脫離。等到楚春歌在房間裏見到程渡時,發現他帶回來是幾罐啤酒。

楚春歌問:“喲,喝酒?”

程渡橫他一眼,道:“對,給你買的。”

楚春歌有些詫異,覺得這說法全無道理,因此只當是玩笑。“借酒澆愁?”

程渡卻先搭話了,“要是你選真心話,你猜我會問什麽問題?”

其實楚春歌自己也有些好奇,因為程渡當時表情太過劇透,他才避開了真心話。雖然他似乎沒什麽秘密,但是總有些事情是不能回答的。比如他父母的事情,再比如溫道方。這些都不是非常值得隐藏的事情,但是在大衆面前揭開,還是有些抹不開面子。

楚春歌詢問:“不知道。我覺得你對我不好奇啊。”

程渡“呲”地一聲叩開了一灌啤酒,對着泡沫,道:“你覺得我對你沒興趣?”

這話的問法有些奇怪,楚春歌只得轉移話題:“你會問什麽?”

程渡看向他,道:“我現在問了,你就回答我嗎?”

楚春歌當然不肯。

程渡笑了一下,說:“也沒關系。我本來想問你,你的性取向。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他的眼神瞅向了楚春歌的手機:“至少現在喜歡男的。”

楚春歌有些窘迫,帶着一些被抓包的尴尬,他下意識地把手機往後遮了遮。自從回酒店後,他一直在考慮着要不要給溫道方打電話說明情況——他本來就是打算這樣解釋的,只不過沒想到抽中了溫道方。所以他一直把手機抓在了手裏。

可沒想到,溫道方的反應是那樣的。統共不過二十個字不到,可溫道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于是他一直在猶豫,即使現在去解釋那只是一個玩笑,又能怎麽樣呢?

程渡笑了笑,道:“你看吧。”

楚春歌小聲嘀咕:“……你又對我沒興趣,關心我性取向幹嘛。”

程渡不知道聽到沒有,只是低頭喝酒。

楚春歌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咋的,因此即使只是啤酒,他也沒有沾,只留下程渡獨自一人對酒澆愁。

楚春歌不知道為什麽程渡現在一副很悲傷的樣子,可是他沒有問。

這一夜大家睡的都不好。

程渡喝了幾瓶啤酒,一直往廁所裏跑。楚春歌雖然終于說服自己不去在意溫道方的态度,可是心裏的梗還是沒有消失,躺在床上也不太睡得着。

正在程渡再一次進了廁所的時候,楚春歌輾轉反側,聽見了程渡的短信響。

“程渡?”楚春歌揚聲呼喊他。可程渡毫無反應,衛生間內沖馬桶的聲音還在繼續。

楚春歌沒繼續喊。可緊接着,那短信又接連不停,大概四五條之後,直接變成電話追過來了。

此時淩晨兩三點,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在這個時候給人打電話。楚春歌猜對方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因此再次叫了程渡兩聲,可程渡依舊沒有聽到。

楚春歌迫不得已,拿起程渡手機,打算遞給正在被大自然召喚的程渡。

正在他拿過去給程渡的時候,電話鈴聲就停了。楚春歌下意識一瞄,看見屏幕上的短信預讀:

【你回來。】

【我後悔了。】

【我明天有個聚會,你來。】

【……】

幾乎是一句一條短信,楚春歌敲了敲衛生間的門:“程渡,程渡?”

程渡這才終于聽到,他隔着衛生間的門,問楚春歌:“怎麽了,你也要上廁所嗎?”

楚春歌道:“有你的電話,不過沒接到,我猜比較急,你是現在要還是出來了再處理?”

程渡在裏面沉默了一下,道:“等我開門。”

過了一會兒,衛生間的門開了,程渡裹着浴巾,頭發是濕漉漉的,似乎又在洗一遍澡。他接過手機,對着楚春歌道了一聲謝。

楚春歌走回床邊。

也許是夜晚太靜谧,這靜谧給了人一些沒有緣由的勇氣;又或許是楚春歌不太喜歡折騰自己,與其糾結自己不如快刀斬亂麻。

總之,他鬼使神差地打開了手機,直接敲下了字:“溫老師您好,我是楚春歌,剛才打電話給您告白的那一個。剛剛我們這邊在玩真心話大冒險,所以希望剛剛的電話您不要放在心上,最後祝您工作順利,身體健康。”

甚至沒有檢查錯別字,他就這樣直接發出去了。

說來也奇怪,這條消息一發出去,楚春歌就覺得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幾乎是剛剛摁下發送鍵的瞬間,他就沾着枕頭睡了過去。

這之後半夜好眠無夢。

第二天一早還是得早起。楚春歌醒來的時候發現程渡竟然已經洗簌完畢,吓得他以為自己起晚了。再一看手機,并不算晚。

可是也有失望漾開了來。

他沒有收到溫道方的回信。

程渡一見他醒了,便道:“楚師兄,我們可以請假嗎?”

楚春歌疑惑地看着他,問:“昨晚把胃喝壞了嗎?”

程渡答:“不是,我有點急事要回學校。想請個假,明天絕對趕回來。”

楚春歌有些為難,畫展要求全程跟展,要求是挺高的。可是相應的,邀請的腕兒也夠大。他們參加之前便簽過協議,要求明明白白寫着,而程渡剛來第二天就有意外,顯然是不妥的。可楚春歌只是師兄,并不能要求程渡什麽。

他做出為難的表情,問:“很急嗎?”

程渡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道:“我明天保證回來。”

楚春歌看程渡已經做出了決定,只能嘆了口氣,道:“你給莊老板請個假吧,就說你病了,我就說你在房裏躺着。”

程渡感激地點點頭。

請假一事并不如想象中困難,幾乎是楚春歌一給莊老板開口,莊老板就同意了這件事。“你們去逛逛也好,這個展子也沒多少人,沒必要守着。”可莊老板明顯還是有些不滿意,她以為程渡是貪玩,跑出去浪了。她又補充道:“不過每個舉辦地的第一個周,還是象征性地到場吧,畢竟指導們也就那時候才抓得到了。”

楚春歌答“好”。

第二天莊楠又出現在了畫展。把楚春歌看得目瞪口呆。他本來以為莊楠說還要來,是開玩笑的,沒想到她真的來了。

莊楠顯然很滿意這個效果,提着手裏的蛋糕,道:“請你吃啊。我還要在C城呆幾天,沒人陪我,跟你玩挺好的。”

楚春歌內心裏翻了個白眼,他想:既然已經有丈夫了,就不要來調戲我了嘛。

可莊楠來了,還交了門票錢,他又不好意思趕人。

兩人坐在休息處正在吃蛋糕時,另一位跟莊老板齊名的大師走了過來。他在展廳裏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了楚春歌的畫前面。老人家環視了展廳一圈,問:“這是誰畫的?”

楚春歌沒有聽到,正在與莊楠瓜分蛋糕上的巧克力。

老人家問了一圈,沒有問到答案,又看了看畫框外标注的作者名,再次問道:“楚春歌是誰?”

這次楚春歌總算聽到了。他慌忙擦掉嘴邊的奶油,道:“我。”

老人家看着他,慈愛地笑了笑。楚春歌走過去老人家拉着他絮叨了絮叨,并不提跟畫技相關的,就像個慈祥的長輩,問了問一些非常日常的事情,就仙風道骨地走了。

莊楠見着了,笑着對着楚春歌道:“我覺得你非常有前途。現在這個蛋糕能當抱大腿嗎?”

楚春歌道:“你應該先抱莊老板的大腿嘛。”

莊楠又道:“今天我生日,吃了我的生日蛋糕,就要給我過生日!”

楚春歌完全沒想到這茬,此時知曉了這個信息,只能答“好”。可緊接着,他又想起來自己并沒有準備生日禮物。

莊楠看穿了這個顧慮,道:“沒事,今晚的活動是逛街,你幫我提購物袋好了。”

楚春歌答:“等我出臺完了就去?還有誰?”

“還有姨媽。本來應該還有一個人,但是他臨時有事,所以我只有找別人陪了。”莊楠答。

作者有話要說:

☆、016

楚春歌一聽參與人,就覺得要壞菜。陪兩位女性去逛街,想想這就是淩遲啊!讓自己亂吃人家蛋糕!

他大三的時候曾經跟着莊老板去買過一次東西,最後累的跟狗一樣,莊老板還嫌不夠。

——當然了,莊老板有自己的美學态度,可市場上沒哪幾個品牌符合的。

楚春歌曾經非常白癡地問:“莊老師為什麽不自己創業?”

莊老板當時異常高貴冷豔,回答:“我又不缺錢。”

可楚春歌再怎麽惶恐,這事也都定下來了。他內心十分忐忑地等待着坐臺時間到。現在也竟然分不清,他是更想坐臺,還是更想逛街。

幾乎是時間一到,莊老板就到了這個展廳,看打扮明顯是不務正業去了。主辦方對這些指導教授并沒有要求。

莊老板望向莊楠:“不再多叫幾個?我覺得我的學生都還挺有趣的。”

莊楠搖搖頭,道:“打擾人談戀愛是會被馬踢的,剩下的幾個,程渡看着太滲人,這個剛剛好,看起來很配合嘛。”

楚春歌:……

敢情莊老板真把他們當坐臺的了,侄女一召喚,随便挑。

莊老板做了個“随便你吧”的表情,反正壽星是莊楠,又不是她。

莊楠一錘定音:“那我們就去吧!”

莊楠帶着兩人去的,是一個很繁華的商圈。莊楠這次是有目的的行動,直接拉着人去了女裝層。

雖然楚春歌對“陪女性逛街”這種事情敬謝不敏,可是一旦真的到場,他還是表現出了應有的風度。适時的稱贊,真心的意見——至少楚春歌的意見不會太離譜,畢竟是一個具有超出一般人的鑒賞水平的藝術生。

莊楠在兩人的陪伴下,顯然非常幸福,幸福到了越逛越想逛的地步。

楚春歌在心裏暗做鬼臉。

當然他面上是不敢表現出來了。

莊楠的審美主要是朝着背帶褲和襯衣牛仔褲這個方向走的。雖然很對不起莊楠,楚春歌還是在心裏下了一個評價:沒胸的人穿這種衣服就是好看。莊楠裝着特別英氣,楚春歌幾乎可以想象她剪短發的樣子,也怪不得服務員會認錯。

逛街逛到了将近八點,也差不多有五個小時了。此時的莊楠看了看時間,大手一揮:我們去吃飯。

楚春歌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了下來。

莊楠挑選的吃飯的地方,是一家川菜館。這一家比較有名,要提前訂座的那種。莊楠一邊走進去,一邊向兩人抱怨:“本來應該還有一個人的,還是按照他的口味定的位置,結果沒想到他反而不來了,真是氣死我了。”

莊老板反駁:“我怎麽覺得他要是來,你就不要我們娘倆了?”

莊楠邊回頭邊道:“這怎麽可能呢,姨媽你多想了。”

楚春歌在後面悄悄問莊老板:“是楠姐丈夫?”

莊老板呲笑一聲:“你多想了。”有些陰陽怪氣。

楚春歌暗自在心裏給這個判斷落了個錘子。他覺得莊老板那句話只是引用的莊楠,顯然是對自己的備胎地位非常不滿。

說實在話,楚春歌在得知是川菜館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溫道方。他對上次不愉快的用餐經歷耿耿于懷,潛意識裏一直想着要扳回一局——下次一定要和溫道方去正宗的好吃的菜館。

可緊接着他又想到:自己已經明明白白被拒絕了,只要不是一個ky,都該讀懂那個意思的。

心情又有些沮喪。

不過這沮喪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他們已經入座開始點菜了。

莊楠顯然是第一次來,不太熟悉的樣子。連莊楠都是第一次,莊老板和楚春歌就更怕不熟悉了。不過天下菜館大多大同小異,在友情詢問服務員小哥“你們這哪個菜最好吃”之後,他們終于決定了菜單。

菜上得很快,楚春歌幾乎是吃了第一口,就愛上了這裏。

在C市逗留這麽久,一定要經常來吃!

“看,不錯吧!”莊楠居功自傲。

“又不是你做的,就這菜館,還是別人推薦的,你得意個啥。”莊老板毫不猶豫戳穿。

“那也沒人跟你推薦。”莊楠繼續頂刺。

而楚春歌現在正在默默吃飯。随便你們倆怎麽鬥嘴,反正我是真正吃到嘴裏了的。

莊老板問楚春歌:“程渡呢,怎麽不叫他來一起吃飯?”

莊楠也道:“對啊對啊,喊來喊來。”她之前說什麽程渡太滲人不願意叫他,純粹是開玩笑的。未成年人再黑也黑不過自己嘛。再說她還是挺想看程渡捉弄楚春歌的。

楚春歌咽下嘴裏一口飯,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道:“他是真生病了,出不來。我給他帶點回去吧,當宵夜。”

莊老板雖然看起來不太靠譜,但是程渡畢竟是她看好的學生,還是她親自帶到C城來的,因此還是十分關心的。她本來以為程渡作為一個剛上大學的未成年人,比較活潑,因此才裝病請假的,所以她十分大度地放行了。結果沒想到楚春歌告訴她,程渡是真的病了。她問楚春歌:“怎麽弄病了?晚上被子沒蓋好?”

楚春歌斟酌了一下,回答道:“他昨天心情不太好,再加上好像吃壞肚子了,昨晚三點還見他在衛生間裏。”

這些反正都是真的。

莊老板道:“那我們給他留點,待會帶回去讓前臺熱一下。——病人能不能吃川菜來着?”

莊楠道:“沒事,生個小病,吃吃川菜,辣一辣,流流汗,什麽病都好了。”

楚春歌想着自己回去還可以吃宵夜,當然點頭。

這件事就這麽決定了。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楚春歌收到了一條短信,短信是程渡發過來的。內容只有三個字:

【對不起】

楚春歌暗道不好,別說我剛幫你打了掩護你這邊就出幺蛾子。他借口說要去洗手間,便躲到了洗手間給程渡打電話。

電話響了許久,直到自動挂機,也沒有接通。楚春歌又打了一次,得,這次直接關機了。

他也不清楚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直覺上不是什麽好事情。

于是編了條短信發過去: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至少通知我,幫你打掩護。^ ^】句尾那個笑臉他加的不情不願的。

短信剛發出去,他還沒洗完手,就聽見外面傳來了莊老板的聲音。

“楚春歌你給我滾出來!”

從音量來看,八成是站在衛生間門口喊的,楚春歌心裏咯噔一下,沒想到壞事來得這樣快。

外邊莊老板的聲音愈來愈大,從語氣來看頗為不善。廁所裏幾個哥們都在左右顧盼,想知道這麽彪悍的女人在找誰。大概是楚春歌的苦瓜臉太嚴重,很快有人發現了他。有個哥們拍了拍他的肩,道:“別是出軌被抓了吧,看你也不像是那麽蠢的樣子的。”

楚春歌橫他一眼。如果沒記錯,這哥們可是上完廁所沒有洗手的。

“再不滾出來我就進去了!”

這話一出,楚春歌只得認命地出去了。

莊老板一看見他就來氣,瞪着他道:“你膽子肥了是不是?!”

周圍有許多人在圍觀,一時有人分不清楚春歌和莊老板到底是情侶還是母子,而且旁邊還有一個莊楠。

楚春歌哭喪着臉,道:“對不起。”

莊老板剛想罵什麽,被莊楠逮住了,莊楠勸道:“回房間再說吧,這樣多不好看。”

莊老板轉身便走,高跟鞋走的蹬蹬響。莊楠給楚春歌做了個手勢,“跟上。态度好點,好好認錯,姨媽還是向着你們的。”

推門進去的時候,莊老板已經非常有女王範地坐在了正對門的座位。一看見楚春歌進來了,一雙眼睛就盯着他。楚春歌本來就心虛,被這樣一看,更加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莊楠想拉着他坐下,莊老板瞪了楚春歌一眼,道:“坐什麽坐!”

楚春歌便不敢坐了。聳拉着腦袋,十分可憐。

莊楠只得自己坐下了。

“你知不知道犯了什麽事?”莊老板問。

楚春歌只知道應該是跟程渡有關,具體的卻什麽都不清楚。莊老板盛怒的情況下,也不敢貿然答話,生怕一個不好觸了雷點,因此只能實話實說:“是程渡的事情嗎?”

莊老板雙目一瞪,“你不知道啊?!你不知道就随便做主放他回學校?你是很叼還是怎麽?”

楚春歌連忙認錯:“我錯了……”

莊老板:“你沒錯,你多厲害啊,當過程渡代課老師呢,現在他畫裏都是你教的東西呢。錯的是我,不體貼學生困難。”

可見女人發起怒來,都是一個模樣。

楚春歌怕極了面對這種陰陽怪氣的指責,關鍵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程渡那邊到底出了啥事情,因此只能認錯。

莊老板問:“你是不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楚春歌想點頭,又不敢,最終只是幅度很小地點了一下頭。莊老板卻是更氣了。

“他在學校裸奔。不得了,專門請假回去裸奔。校長電話直接打到我這裏來了。”

楚春歌:……

楚春歌的驚訝很好地表現在了臉上,他完全沒有想到程渡這麽地……新潮。

莊老板又道:“自己裸奔就算了,帶着人女孩兒一起裸奔,算個什麽事?”

莊老師這話一說,楚春歌基本上就知道是帶着誰一起裸奔了。滿頭黑線。做完的短信基本上也知道是誰的了。這兩人的關系撲朔迷離,楚春歌覺得自己真的看不懂……可是他們玩他們的,偏偏殃及了池魚……

楚春歌道:“……我沒想到會這樣。我覺得學校比較近,估計他真的有急事。學校怎麽處理?”

說到這個莊老板也很頭痛。這種事情沒有先例,沒有規定,怎麽處理都說得過去。給莊老板打電話,就是征求一下意見。校長那邊是想從嚴,做個警示,畢竟中國還不能接受這種行為藝術,尤其是裸奔的是一對男女的情況下。“還不清楚,還在商量。”

“人是我放回去的,我包庇了他,要處分的話,加我一起。”

莊老板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你以為現在是什麽社會?還連帶責任?你連個權都沒有,屁的連帶責任。你以為處分你,他的處分就能輕一點?越來越沒個分寸!你馬上是要保研的知道嗎?!”莊老板聲色厲荏。

楚春歌沒詞了。這事是他不對,他應該讓程渡直接找莊老板請假的,莊老板不是那種不通人情的老師,至少讓莊老師有個底,不至于像現在,突然被告知。可他想擔起這個責任,莊老板又攔下了他。他懂得莊老板是為他着想,可他真的做錯了事,因此只能沉默應對。

包廂裏沉默了許久,莊老板摸出一根煙點上了。煙霧很快充斥着整個空間,莊楠被嗆得咳嗽了一聲。

莊老板被這咳嗽聲提醒,起身打開了窗戶,同時撚熄了香煙。可她的眉頭還是緊皺的。她說:“我連夜趕回去,這裏我會讓你師姐帶着,不要給我鬧事。”又對着莊楠道:“楠楠,今天這飯吃壞了,我改天再請你吃,到時候把這小子和程渡那小子拉來給你賠罪。”

莊楠對這個不是很在意,道:“沒事,姨媽你去忙。我把楚春歌送回酒店吧,你不用擔心,這幾天我都在C城,我幫你看着他們。”

莊老板點點頭,看也沒看楚春歌一眼,便直接越過他,開門離去。

莊老板一走,莊楠便安慰楚春歌道:“別自責了,不是大事,姨媽還是向着你們的。”

楚春歌勉強笑了笑,道:“不知道程渡會被怎樣。”

莊楠道:“剛剛接電話時,好像說這事還在商量。喊姨媽回去,就是商量這事的吧?放心,姨媽愛才,會保他的。”

楚春歌想了想,覺得有理,只得笑了笑。

莊楠打了個電話,道:“現在先吃着吧,待會有人來接我們。大概還有半個小時,能吃一些是一些。”

楚春歌點了點頭。

話是這麽說,楚春歌是沒有胃口了。莊楠吃了兩口,也不再吃得下,就在那戳米飯玩。

等到莊楠的“司機”終于到了,莊楠和楚春歌一起走出去。

楚春歌在出大樓的時候,心中就有一種詭異的感覺,似乎今天不止有這件事情發生。可他那時參不透。樓內溫度比樓外高了不少,他以為是陡然轉冷帶給他的瑟縮。

可當他真正跟着莊楠走到了那司機的面前的時候,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本是一種叫做天啓的直覺。

坐在車內的是溫道方,此時的溫道方穿得相當随意,似乎是剛剛運動完,穿着運動裝就直接出來了。手支在車窗上撐着頭,顯得相當随意。

是楚春歌先看見的溫道方,溫道方卻先向楚春歌打招呼:“你好,又見面了。”又對着莊楠:“抱歉,我剛剛寫完論文。”

楚春歌覺得自己表情是僵硬的,許多東西聯系在一起,幾個點之間相互連接收束,最終做成了一張網。

這是莊楠的結婚對象嗎?本來想帶來吃飯最後卻放了鴿子的那位?兩人都在V大教書,早該想到的。溫道方昨天的拒絕,也是因為這個吧?

楚春歌勉強笑了笑,回道:“溫老師,您好。”然後彎腰進了後座。

莊楠此時才知道這兩人認識,詫異道:“你們倆?”

楚春歌回答:“溫老師是我叔叔家書店的會員。”

莊楠滿足于這個回答,直接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随後轉過頭問楚春歌:“春歌你們住哪?先把你送回去吧。”

楚春歌報了一個地址,道了聲謝。

溫道方沒有多說話,直接開車駛向目的地。

車上分外安靜。楚春歌沒什麽心思講話,溫道方本來也不是多話的人。唯一一個可能活潑一點的莊楠,則是因為購物太累,再加上吃飯時的烏龍,也不太好引起話題,于是這沉默一直蔓延到楚春歌下車。

楚春歌下車的時候,看着溫道方,再次到了謝:“謝謝您。”

溫道方回以微笑:“不客氣。”

楚春歌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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