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沈煙等人騎上馬,離開了小村莊。

白沐非看向沈煙,詢問:“沈煙公子,請問你是如何做到的?”

其他人紛紛看向沈煙,同樣對這個問題充滿了好奇。

風紫嫒道:“其實我是無神論者,直到剛才我第一次感覺,神好像是真的存在的。”

白沐非看向風紫嫒,微笑詢問:“你是在質疑祭司大人嗎?”

風紫嫒搖頭:“祭司大人的強大所有人有目共睹,”頓了一下,她又道:“不過,我以前一直認為祭司大人的預知是一種異能,一種可轉移的異能。”

白沐非輕笑出聲:“異能是無法轉移的。”

他看向沈煙:“沈煙公子,你是如何做到的?據我所知你并不是神職者。”

白沐非做好了沈煙不會回答的準備,下一刻他們聽到沈煙用他慣有的冷漠聲音找了個不走心的借口:“巧合。”

巧合?

衆人想,沈煙的這種回答還不如不回答。

他們在試圖詢問也問不出什麽,可以肯定的是沈煙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神秘。

這一座小村莊是第一座請求沈煙祈福的村莊,走出村莊後是一座連綿的山脈,根據地圖要走出這座山脈需要三天的時間。

在進入山脈之前,沈煙握住秋淵的手腕悄悄對他說了幾句話,秋淵全程面無表情,白沐非等人無法從秋淵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情緒。

秋淵看向六位護衛,陸一到陸六,這是秋淵給他們起的名字,也是他最信任的護衛。

在進山脈前,秋淵單獨與陸二交流,之後陸二離開了他們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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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進入山脈。

沈煙一身神伺服極為招人注目,在山脈中遇到的一些隊伍見到沈煙的衣着猜出他神伺的身份,對他非常恭敬。

可能是這一身神伺服的關系,他們沒有遇到過往經常會在山脈中遇到的劫匪隊伍。

忽然,風紫嫒看向沈煙,疑惑詢問:“沈煙公子,您真的不是祭司繼任者嗎?”

沈煙握着缰繩的手頓了一下,沒說話。

整個場地一片寂靜,許多人豎起耳朵等待沈煙的回應,得到的是他的沉默。

風聲沙沙,蟲鳴鳥叫。

不知過了多久,白沐非打破了沉默,他道:“沈煙公子可是用了特殊手段?”

沈煙愣了一下,白沐非忽然的一句讓他搞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

風紫嫒看向白沐非:“特殊手段?”

白沐非面上笑容加深:“從沈煙公子身穿神伺服時我就在想,沈煙公子沒能入神殿總感覺很違和,所以我一直在想,沈煙公子應是用了特殊手段躲避開了進入神殿的命運?”他無意中真相了。

“……”又來了,沈煙認為白沐非很煩。

白沐非已經習慣了被沈煙無視,說一句兩句沈煙很少理他,三次四次,他總會給他一個回應。

白沐非道:“沈煙公子,我猜得對嗎?”

沈煙無視白沐非。

白沐非道:“但是我很好奇,沈煙公子為什麽會認為你一定會被選入神殿,進而使用特殊手段避開進入神殿的命運?”

沈煙:“……”

白沐非:“所以,沈煙公子是祭司繼任者,對嗎?”

沈煙聲音冷漠:“我說什麽都沒用,重要的是你的想法。”他無法左右他人的想法。

白沐非輕笑出聲:“那麽我所言即是了。”

沈煙:“……”好煩。

一行人路途中經常會碰到一些強大的兇獸,秋淵、白沐非二人全程沒有出手,隊伍中的五位護衛實力很強,輕易解決了途中的所有兇獸。

夜晚一行人尋找一處安全的地方休憩,風紫嫒動作靈巧地烤兇獸肉分給隊伍衆人。

白沐非誇贊道:“風姑娘好手藝。”

風紫嫒微笑道:“我們這些治愈師經常會追随戰鬥師外出做任務,我們沒有強大的實力,除了能夠為你們治愈精神域外什麽都做不了,是你們的累贅,時間久了這些簡單的事情自然就都會了。”

其實并不是所有的治愈師都像風紫嫒一樣,絕大多數治愈師自視甚高,因不對等的比例再加上治愈師偏弱的體質,治愈師普遍嬌氣,除了會為同行的戰鬥師治愈精神域外他們什麽都不會做,幾乎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白沐非輕嘆一聲:“能和風姑娘一起,真的太好了。”

風紫嫒又烤好一塊肉送到白沐非手上,微笑說道:“那真是謝謝你不嫌棄我醜了。”

白沐非又被噎了一下,感到有些尴尬。

五位護衛搭帳篷,沈煙和秋淵共用一個帳篷,風紫嫒自己用一個,其他人輪番守夜。

翌日天未亮,一行人吃過幹糧便又出發了。

三天後,他們抵達原山城。

原山城是一座人口大鎮,城門口常年有諸多人排隊,非本地居民出入需要經過嚴格的排查。

當秋淵一行人抵達時,城門口守衛兵看到身穿神伺服的沈煙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讓他們一行人登記後先行入城。

白沐非悄聲道:“身邊有一位神伺一起行動,真的方便了許多。”

風紫嫒深有同感。

守衛兵目光熱切地看着沈煙,詢問道:“請問這位尊敬的神伺大人,您的名字是?”

沈煙沉默了下,道:“……柳青。”

守衛點點頭,讓沈煙在卷軸上寫上他的名字,沈煙依言拿起護衛兵備好的筆寫出了柳青的名字。

守衛兵道:“請柳青神伺……啊?”

沈煙放下筆,目光疑惑地看向守衛兵。

守衛兵道:“柳青神伺?”

白沐非詢問:“怎麽了?”

守衛兵道:“不是,之前原山城來過一位神伺大人,似乎也叫柳青。”他說着,用懷疑的目光看向頭戴鬥笠的沈煙,遲疑道:“據我所知,神殿只有一位名喚柳青的神伺?”

白沐非微笑道:“你們之前遇到的那位會不會是假的柳青神伺?”

幾位守衛兵面面相觑,他們目光不着痕跡地打量沈煙,只一眼他們又将目光收了回去,不敢正面看沈煙。

鸾鳳國固有的觀念,神職者絕無法冒充,一方面這是對神職者的不敬,另一方面即便有人冒充也很容易被揭穿。

也就白沐非異想天開,讓沈煙僞裝成神伺,也是他歪打正着,如果是其他人幾乎不可能冒充得了。

幾位守衛兵想,任何事情都做得了假,唯獨神職者無法作假。

他們想到了數月前見過的柳青神伺。

不算面前頭戴鬥笠的神伺,在來到太山城的衆多神職者中,柳青是給他們記憶最為深刻的一位神職者。

那時的柳青身穿一席紫白相間的神伺服,如墨長發用白色束帶豎起,眉眼溫和氣質如蘭,一股難以言說的尊貴氣息缭繞周身,舉手投足間靈韻環繞似神非神。

在柳青之後,他們又見過了沈楚楚、司瑤、月歸等人,然而哪怕是這些祭司繼任者身上的氣息也無法與柳青神伺相提并論。

他們私底下讨論過,這可能是因為祭司繼任者進入神殿的時間過于短暫,所以祭司繼任者身上環繞的氣息甚至不及柳青的十之一二。

在他們看來數月前見過的柳青神伺不可能是假的,那麽眼前這位……

好像,也不可能是假的。

面前這位頭戴鬥笠輕紗遮面的男子,他周身散發出的氣息比數月前見到的神伺還要來得強烈。

數月前,他們面對那位神伺時還能夠正面直視他,然而現在,他們甚至無法正眼看面前的神伺,只覺多看一眼都是玷污。

如果兩者間一定有假的話,假的一定是數月前那位神伺。不過,比起這種可能性,他們更願意相信數月前那位神伺或許因一些原因報錯了名字。

或許,這也可能僅僅只是神伺之間開的一種小玩笑。

無論如何,毋庸置疑的一點是面前這位鬥笠男子肯定是真正的神伺。

兩位守衛兵帶領沈煙等一行人入城,與此同時,聽聞消息的原山城主立刻前來迎接。

對比前一座城市的冷待,原山城主顯得過分熱情。

在原山城主的邀請下一行人進入酒樓。

用過膳食,原山城主搓搓手目光緊張地看向沈煙,請求道:“請神伺大人為原山城祈福。”他并沒有稱沈煙為“柳青”神伺。

神伺祈福,白沐非等人之前見沈煙做過,并不感覺多難,所以一開始沒有将這件事當一回事,但是讓他們意外的是和之前在小村莊時不一樣,沈煙并沒有立刻應允。

沈煙站起身走出酒館,原山城主立刻跟上,酒樓外已備好兩架馬車。

原山城主邀請沈煙乘坐馬車,沈煙瞥了原山城主一眼,在秋淵的攙扶下坐入馬車,白沐非、風紫嫒緊随在後,原山城主也舔着臉坐進了馬車。

馬車一路行駛,原山城主并沒有說他們接下來的目的地,不過并不難猜測,應該是原山城的神殿。

沈煙看向原山城主:“司瑤小姐、月歸公子,他們曾來過原山城?”

原山城主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麽,他微眯的雙瞳若有所思地看着沈煙,緩緩說道:“其實,數月前還有一位名為柳青的神伺來過原山城。”

沈煙詢問:“你懷疑我是假的神伺?”

原山城主連忙否認:“怎麽會?不會有任何人能夠僞裝成神職者,請神伺大人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信任您。”

沈煙輕聲道:“既然他們來過,你應該知道即便帶我去神殿也無用,我無法為原山城祈福。”

聽着兩人間的交談,白沐非風紫嫒兩人彼此對視,眼中滿滿都是疑惑,他們無法理解為什麽沈煙無法為原山城祈福?

就好像之前那樣裝模作樣不好嗎?

原山城主皺眉道:“神伺大人,請您明說,我不知道也無法理解為什麽月歸公子、司瑤小姐、還有幾位神伺都拒絕了我的請求。”

沈煙:“……”

頓了下,原山城主又說道:“不過,大約二十天前,沈楚楚小姐來到原山城,她并沒有拒絕我的請求。”

沈煙微愣:“她,祈福了?”

原山城主點頭。

沈煙眉頭微皺,沉默。

車廂內一片安靜,片刻後沈煙詢問:“沈楚楚,她給了你們什麽藥嗎?”

說到此,原山城主面上露出興奮的笑容:“楚楚小姐給了我們兩種藥,一種是适合精神域達到臨界點的戰鬥師服用的藥物,另一種适合任何人,這種藥物只要服用即能成為戰鬥師。”頓了下,他又說:“除了楚楚小姐外,還有兩位神伺給了我們同樣的藥。”

沈煙感覺大腦突突作痛,沈楚楚固然不是好人,但是她對祭司之位充滿了野心,她以及其他的神職者必然是被利用了。

在鸾鳳國沒有任何人比神職者的言語更具有說服力,而當面對致命的誘惑時人們只能聽到對自己有利的說辭,這也是前世的老祭司明明預知到這一場災難,卻也無能阻止的原因。

沈煙只希望陸二将消息帶入主城後,老祭司和陛下能有相對應的行為。

沈煙深吸一口氣,詢問:“那種服用後即能成為戰鬥師的藥物,原山城的人服用了嗎?”

原山城主道:“是的,神伺大人。”

沈煙嘆氣,明明輕紗下看不到他的容貌,衆人卻能隐隐感覺到他的煩躁。

原山城主小心翼翼地詢問:“可有不妥之處?”

沈煙詢問:“多少人服用了此藥?”

原山城主遲疑道:“……大約八百人。”

沈煙:“藥物可還有剩餘?”

原山城主:“……”關于這個問題,哪怕是面對神伺,他也不大願意回答。

瞬間,馬車內一片寂靜。

原山城主轉移話題道:“神伺大人,你還未解惑,為何不能給原山城祈福?”

沈煙道:“原山城為一座大城,想要為原山城祈福不是不可以,只是普通的神職者做不到,”頓了一下,他補充:“除非,祭司大人又或者神官親臨。”

原山城主一愣:“所有的大城都是這樣的嗎?”

沈煙道:“是的,原山城遠遠超越了神伺可祈福的權限範圍,神伺是沒有這個資格的,這種請求本身即屬于冒犯。”

原山城主道:“如果,執意請求呢?”

沈煙沉默了一下,道:“你可以将這種行為想象成,一位普通人請求陛下的保護。”

這樣一說,衆人感覺有些懂了。

原山城主看向沈煙,認真說道:“普通人也是陛下的子民,普通人自然也有資格尋求陛下的庇佑。”言下之意,還是懇請神伺為原山城祈福。

感覺到沈煙的為難,白沐非道:“陛下乃萬金之軀,怎麽可能只庇護一人?”

原山城主道:“所以,我所求的是庇佑這一座城市的所有人。”

沈煙:“……”

白沐非:“……”

有理有據,一時之間竟無法拒絕。

沈煙聲音冰冷:“直白地說,我拒絕你還有別的原因。”

原山城主道:“請神伺大人解惑。”

沈煙一字一句道:“有三位神伺,永遠地埋葬在了原山城。”

原山城主:“……”

在場衆人:“……”

風紫嫒驚呼:“什麽!?”

原山城主面露一抹僵硬的笑容:“那是早幾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是現在……”

沈煙:“但是現在,你們仍舊不認為先輩做錯了。”

原山城主:“不是的,神伺大人,那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已經過了這麽久,先人也遭到了懲罰……”

沈煙打斷道:“還不夠,身為原山城的城主,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原山城主站起身,就在衆人以為他會對沈煙做什麽時,他忽然跪在了沈煙面前。

已經準備對原山城主出手的白沐非愣住,與此同時秋淵将沈煙抱入懷中。

沈煙試着掙脫,沒掙開。

原山城主道:“神伺大人,您說得對,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原山城表面上看起來風光,實則已經病入膏肓。”

秋淵對這種事情沒有任何興趣,白沐非和風紫嫒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麽,他們看不出原山城的異常,馬車行駛中偶爾吹拂的車簾縫隙中車外的場景一一映入眼簾,街邊玩耍的孩童,叫賣的攤販,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直到原山城主緩緩說出口,他們才得知原山城的詭異之處。

原山城的戰鬥師出生率只有其他城市的二十分之一,甚至更低,治愈師更是少之又少。

一場兇獸暴動,就能讓這座城市傷亡慘重。

原山城山好水好,正常情況下這座城市的人應過得十分滋潤,然而并不是,漫長的積累一直被消耗,災難層出不窮,這座城市的人與其他城市相對比至少少了平均二十年的壽命。

再這樣下去,原山城将不複存在。

就是因為如此,原山城主才會請求所有來到這座城市的神職者為原山城祈福,他想為原山城尋求一條出路。

諸多神職者中唯有沈楚楚一人同意了,然而,她失敗了。

沈楚楚和另兩位神伺為原山城帶來的藥物是救命稻草,這種藥物能有效地加強原山城的戰鬥力,讓他們在面對小型獸潮時能夠自保,這也是沈煙詢問他這種藥物是否還有剩餘時他無法回答的原因。

原山城主請求道:“神伺大人,求您為這座城市解除災難。”

柳青道:“……無解。”

原山城主“砰砰砰”朝着沈煙連磕了三次頭。

沈煙抿抿唇,冰冷的聲線充滿諷刺:“你們的先輩倒是會挑。”埋葬于原山城的三位神伺,是老祭司同一個時代最為驚豔的三位神伺,雖不是祭司,卻也是最有可能成為神官的三位神伺。

沈煙想,這或許就是老祭司明知原山城危機處處,卻始終沒有來此的原因。

哪怕是祭司大人也有屬于人的七情六欲,恨這種情緒,只要是人便永遠都無法掙脫,

沈煙疲憊道:“我會試着嘗試為原山城祈福,不過,大概不會有結果,你不要有所期待。”頓了一下,他又道:“在此之前,你先将所有服用藥物的人聚集在神殿中。”

原山城主一愣,詢問:“為何?”

沈煙:“你照做即是。”

原山城主:“是。”他不敢惹怒沈煙。

原山城主按照沈煙的要求,試圖聚集服用過藥物的人,這大概需要一兩個時辰的時間。

為避免讓沈煙一行人久等,原山城主命人帶着沈煙一行人先去城主府短暫休憩。

在原山城主離開馬車後,白沐非看向沈煙,他的問題一道接着一道:“沈煙公子,你知道得事情好多,你是如何知道神伺沒有資格為大城市祈福的?”

“沈煙公子,你又是怎麽知道過去有神伺埋藏于此地的?”

“沈煙公子,你為什麽……”

沈煙用沒得感情的聲音道:“白大人,有人可曾說過您的問題很多?”

白沐非:“……”

白沐非:“真的嗎?”

沈煙:“……”竟然沒什麽自覺的嗎?

白沐非:“但是,為什麽沈煙公子你會答應原山城主為這座城市祈福?”

沈煙:“……”

白沐非認真道:“因造成果,原山城會遭遇厄難是因為他們曾經做過不好的事情,哪怕僅僅只是做做樣子,沈煙公子為何要為這樣做?”

沈煙:“……”

白沐非面上的笑容斂下,目光犀利:“沈煙公子不認為,這樣對過去三位永遠埋葬在原山城的神伺大人不公平嗎?”

沈煙沉默。

白沐非道:“将心比心,這座城市的人應該遭遇應有的懲罰,才對三位永埋在此的神伺是最好的安慰嗎?”

白沐非微笑,然而笑容并不達眼底:“如果是我,我希望這座城市再無神靈,所有人死絕,成為一座死城。”

沈煙:“……”

風紫嫒:“……”

白沐非:“聽說恩怨要分明,沈煙公子不會為原山城祈福的,對嗎?”

沈煙忽然拉開馬車車簾,他道:“你看啊。”

白沐非和風紫嫒順着沈煙手指的方向看去,入眼的是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老人婦女孩童四處可見,這是一副極為普通的街景。

沈煙道:“所以啊,你認為我該怎麽做啊?”

白沐非沉默,風紫嫒看了看白沐非,又看了看沈煙,她不知道要說什麽。

沈煙道:“先輩是做錯了啊,三位神伺遭遇了苦難,所以就應該讓這一座城市的所有人陪葬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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