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思哲,哲思的思,哲思的哲。
故事從零七年夏說起,那時,我進入A中。
我還記得那時自己行裝的顏色,暗灰色畫板包,深灰色行李箱,一身乳白夏裝,與那個活潑亮麗的年紀有着不大協調的黯淡感。剛進校園我便走得快,沒有太多心思想去多了解這所有七八十年歷史的學校。小夏跟在身後,不停地說着些什麽。
或許是叫我慢點,或許是叫我等她,或許是別的什麽。總之,我滿心想的是找到宿舍,我要休息一會。從進入A中開始,我和小夏,都開始了人生中第一次寄宿學校的生活。
我走得快,卻也同時想象着身後小夏嘟起嘴的樣子,埋怨中帶着點可愛。我和小夏從小一起長大,從穿開裆褲到會玩泥巴,到上學讀書,一直膩在了一起十幾年,沒未分開過。
從初中時開始,我跟一位年輕的美術學老師學畫畫,這完全是出于興趣。每到空暇的周末,我便背上畫板包和小夏去河邊寫生。我坐在大樹下安靜地畫畫,小夏便躺在草地上,一遍遍地唱《同桌的你》。
河對岸有黃得明亮的菜花,一片紫色潑出的鳶尾,輕輕地搖曳在我的眼睛裏。那是,一段時光。
等找到宿舍的時候,我和小夏的宿舍在二樓,很舊的房屋。因為很舊,所以心情落魄。究竟落魄這個詞形容得準不準确,我不知道。擡頭,房頂上有積着厚厚灰塵的彩色紙鶴和假花,而窗外,是一條馬路。
沒有耽擱,我和小夏找了兩張相鄰的上鋪。小夏一直不明白我為什麽喜歡睡上鋪,其實,我也不明白。有安全感,似乎是個很奇怪的藉口。有安全感,不會被摔死的地方,是下鋪。收拾好床鋪,說是休息,我和小夏卻從倒在床上開始,就在聊天。
“哲哲,你說,我會不會也像小說中那樣撞到個帥哥。然後,我們就有了交集。然後……”
“小夏,不是說了讓你少看點青春小說嗎?”我沒等小夏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
小夏撇撇嘴,嘟哝道:“我已經很久沒看了。”
之後我們就躺在床上一直胡扯,忽略了那些即将和我們成為室友的陌生人,一直到窗外的路燈亮着暗紅的光。
次日清早,學校裏的空氣清新透涼。我跨出宿舍樓後就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睜眼看看四周。學校的風景很好,打眼看過去一整片綠的那種好,可以清晰地聞到生命的氣息。我和小夏草草地吃了早飯,開始用早讀前的時間去熟悉校園。
A中不算很大,卻有不少經歷過很多個歲月洗禮的樹木。校園中央是一棵粗壯的銀杏,有着濃密的幹綠色葉片,四周圍着及膝的乳白色栅欄。而我最喜歡的是校園角落裏的一棵小小的合歡,細長墨綠的葉子,花卻是柔嫩的粉色。
然後,稍戲劇性的一刻發生了。但,卻是只有戲劇的開頭,沒有戲劇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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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教室的路上,小夏被絆。她身體慣性前傾,于是我伸手扶了她。等我擡起頭來時,微怔。絆到小夏的是個男生。留着立落的短發,黑邊框眼鏡。怔不是這男生帥亦或符合想象,只是,小夏因為小夏随口一說的事情居然真的發生了。
“沒見過帥哥,這樣看我。”男生突然沖我笑,露出兩個酒窩。
“你這樣的算帥哥”我有點自言自語式地嘀咕,接着自然地把臉轉向一邊。然後小夏很緊張地道了歉,拉我離開了。
“你處事原則不一直都是淡定加沉默嗎?今天怎麽了?那麽沒禮貌地回敬人家。”小夏緊張得莫名其妙。
“我習慣性地自言自語,哪有怎樣?”
“那他生氣我們不是就慘了?”
“為什麽會慘?”不過就是鬧個不愉快而已。
小夏無語,我說拜拜,她說再見。我八班,小夏九班。
早讀并不冷清,卻沒有象樣的讀書聲。熙熙攘攘熙熙,第一天該是自我介紹互找團隊的日子。我百無聊賴地看窗外,樓下花壇裏是一片潔白的花朵,還有黑色的鳥在跳動。同桌在看饒雪漫的小說,班主任卻一直沒現身。
之後現身了,卻說:“下午三點操場上集合,舉行開學典禮。”然後教室裏傳出一陣豬吼狼叫。因為,開學典禮會在足球場上舉行。因為,這時的天氣足可以熱死一只光地上的螞蟻。
一直不喜歡夏天的焦燥感,卻也不太願意去皺眉。習慣于在陌生的環境和陌生人面前保持沉默,俗稱慢熱。
開學典禮于下午三點,如期舉行,大家哀怨地排隊走向操場。坐下後,我拿着在桌肚随便翻出的一本雜志,用它擋住投射在臉上的陽光。奏國歌、升國旗、唱校歌,典禮開始。黑壓壓的人群坐在橡膠草坪上,頭頂是熱辣奪目的太陽。
主席臺上穿白襯衫的領導們一直在廣播裏濤濤不絕,卻很少有人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同學、同學…”伴随聲音的是在我眼前不斷晃動的一份報紙。
我困惑地擡起頭,接下報紙說:“謝謝。”在這裏除了小夏,我不認識第二個人。接下後,我擋了陽光,繼續看雜志。
然後有人員錯動,然後好像有人問我:“你不認識我了?”
我又擡頭,“我應該認識你麽?”
“不是吧!今早你才撞的我。”
我想了一下,記起來了,于是一點也沒有該有的恍然大悟的樣子,自然說:“撞你的是我朋友,不是我。”
“不是記得麽?我叫唐秋白,交個朋友?”
“哦。”我呆愣愣一應,然後覺得好像反應不對,就禮貌性笑了一下。
“你的名字呢?”
我低下頭,用筆在書的封面上寫下“思哲”,然後遞給他。他拿筆又在書上寫了些東西,才還過來說:“我姐。”
我看看了書,他在我名字前面加了個唐字:唐思哲。我用懷疑的眼光看了看他,說:“你要認我做姐?”
唐秋白臉上一囧,“我姐,叫唐思哲。”
我臉上微一尴尬,又應了一個字:“哦。”
唐秋白是小夏外,我在A中認識的第一人,而緣分卻是小夏撞出來的。我和唐秋白的關系自然而然到有時候讓我覺得不可思議,我慢熱的毛病在他那一點都沒有體現出來。他會毫不忌諱地叫我唐思哲,而我也就一直莫名其妙地答應着。
時至期中考試後,唐秋白的生日,他邀請了我和小夏。小夏和唐秋白之間除了第一次的碰撞外,再沒有過其它火花。果然,青春小說很多時候都是騙人心動的。到生活中,心動就怎麽也出不來了。
那個周日,我和小夏換下了寬大的校服。陽光很好,輕柔卻明亮。空氣中有着絲絲涼意,我和小夏穿上外套,就動身去了。唐秋白給了我們他家的地址,讓我們自己找去,說加深記憶。我當時只想說一句:幼稚加沒人性。可是沒說。
我和小夏沒有坐車,我們悠閑地聊天、漫步。在一家飾品店門前小夏突然停下來。飾品的招牌是柔嫩的粉色,上面是淡藍的“卡哇伊”三個字。我困惑地看小夏,她理所當然地說:“買生日禮物啊。”
這種生日禮物的買法,十分女孩心思。我沒有跟小夏進去,而是去了隔壁的書店。我知道如果我買個卡哇伊的禮物送給唐秋白,那簡直太不像我了。可是,我送什麽才像我,我也不知道。
隔壁的書店不是很大,我在三排書架間浏覽書名。在看到一本劉亮程的《一個人的村莊》時,伸手抽了出來,壓太緊的書本一齊散落。有關我的那些戲劇的開始和延續,都是從這時開始的。
書本散落出的空洞中,是一個男生的四分之三側臉。想他是正在靠着書架看書,所以沒有注意到書架這邊的我。而我,可恥地看呆了。直到我人敲我腦袋,我以為是小夏,轉過頭卻是笑得很詭異的唐秋白。
“看帥哥呢?”他不懷好意地笑。
我壓着心跳,忙地別過臉去,“給你物色禮物呢。”
唐秋白沒有理會我,而是清了清嗓子敲了下書架,說:“帥哥,過來。”
唐秋白剛說完,我真的有種想把唐秋白掐死的沖動,可是,那個男生居然真的沖他笑了一下,放下了手裏的書。臉上開始燒起火,我把腦袋貼在書架上,不敢出聲。
“面壁思過得回家。”唐秋白小聲說完,一把拉過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思哲,程晗。”
“你好。”互相微笑以對,算是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