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亥時,雲栖覺得有些乏了,可沒有等到宮人的回禀,心裏不安,便沒有入睡。

“主子,先歇息吧,沈大人不會有事的。”耿嬷嬷勸道。

雲栖搖搖頭:“無妨,再等等吧。”

她指尖輕撫着手上的玉镯,思緒有些紊亂。

他膝下就這麽一個孩子,若真的沒了……

雲栖不敢往下想。

“明日安排幾個人去他身邊。”她吩咐道,這些日子病着,确實是疏忽了。

耿嬷嬷知她心思,也沒有再勸下去,吩咐宮人端來熱水,為她洗腳,洗完後,為她揉腳松松筋骨。

“主子的腳依舊如年少時候一般白皙。”耿嬷嬷不由得感慨。

主子出生名門,從小就被護得很好,用的都是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可放眼整個京中,到了這個年紀,還如同少女的,也不過主子一人。

上天在容貌這方面,還是眷顧了主子的。

誇贊的話誰聽着心裏都高興,雲栖輕笑了聲:“哀家正是豆蔻年華,怎會不好?”

耿嬷嬷跟着笑:“主子永遠都是豆蔻之齡。”

雲栖垂下眼簾,瞥了自己的腳踝一眼。

她的肌膚遺傳了母親,十分白皙,興許是沒有過床笫之歡,未生子的緣故,這些年未見松弛,就連皺紋都未曾長。

又等了半柱香,宮人終于來禀了,随之而來的還有鄭太醫。

鄭太醫行禮之後,便道:“娘娘,沈大人受了很重的傷,筋脈皆損。”

說到這兒,他欲言又止。

雲栖蹙眉:“有什麽話,你但說無妨。”

鄭太醫依言回道:“沈大人中了毒,此毒可以壓制人體內的功力,若是使用內力,便會複發。微臣雖然已為沈大人暫時将毒壓制住,可三日內若是得不到解藥,沈大人的命……”

“怎麽會中毒?”

“應是從南疆帶來的。”

南疆之毒雲栖是見識過的,鄭太醫又是自己的心腹,自然不會懷疑。

幾年前,她便派人去南疆找過沈介,一無所獲。原先她還不明白沈介怎麽會挑在這個時候進京,如今卻是心如明鏡了。

指使他進京的,怕就是背後這下毒之人。

不過如今不是想這幕後主謀的時候。

她斂了斂心緒,問:“三日之內,能否研制出解藥?”

“娘娘,這解藥臣能研制出來,但還缺一昧藥引……”鄭太醫的聲音小了下去,“能解此毒的,只有玉珠。”

這玉珠不是首飾,而是用多種珍貴藥材研制而成的一顆藥丸,是當年為先帝治病的一個神醫留下來的,一直放在皇宮裏,此藥極其珍貴,比珍寶還貴重,也是留給雲栖的救命之物。

這些年鄭太醫正是憑借此物,加上其他藥引,才壓制住了雲栖體內的毒。

原本拇指般大的玉珠,現在取得只剩一半了。

“玉珠?”耿嬷嬷生怕雲栖一時糊塗做了傻事,搶在她開口之前提醒道,“主子,玉珠是拿來救您的命的,不能贈給沈大人。”

雲栖想都沒想,吩咐道:“元香,去取出來吧。”

“主子……”耿嬷嬷搖搖頭。

鄭太醫也駭然:“娘娘,三思啊。”

這幾日雲栖身子有所好轉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可心裏更加清楚,這毒之前被暫時壓住了而已,并沒有找到解藥。

沒有了玉珠,日後若是複發,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眼見玉珠被耿嬷嬷拿出來,鄭太醫有些懊悔方才實話實說了。

他受過沈相的恩情,一直無以得報,因此對如今的小沈大人格外上心,這才如實說了,可他知道,如今的大莫江山是太後娘娘保下來的,太後之命重過一切。

“拿去救那孩子吧。”雲栖道,“他還未及冠,還有大好光景等着他呢。”

接過玉珠,鄭太醫的心裏無比沉重。

醫者仁心,誰的命都是命,他沒有再說什麽,拿着玉珠下去了。

金晁到春景街的時候,沈介已經被禁軍帶回沈府醫治了,還有幾個人留在行刺的地方尋找線索。

金晁徑直走到禁軍統領魏延的面前:“魏統領。”

聞音,正蹲在地上檢查血跡的魏延轉過身子看他:“金大人怎麽在這兒?”

“聽說沈大人在春景街出事了,便過來看看。”金晁攏着雙手,臉上帶笑,看了旁邊那些蓋了白布的屍首一眼,問,“刺客的身份,魏統領可有眉目了?”

若是別人,魏延只會覺得多管閑事,但換成金晁,就另當別論了。這人幾年前斷過幾個奇案,後來得罪了人,才被調任到太常寺。

湯謝兩家的案子交給金晁協理一事他已知曉,他從宮裏出發前,金晁剛被楚钰宣見,想着金晁應該是奉命來春景街的,這一會正愁沒有頭緒,便道:“只能看出不是京中的殺手,金大人經驗豐富,能否幫忙辨認他們的身份?”

禁軍武功高強,他們保護太後娘娘和皇上自然不在話下,可這斷案,可就不是他們的長項了。

“魏統領客氣了。”金晁臉上依舊帶着淺笑,“正好過兩天要協助沈大人辦案,如今他出事,能幫上忙是我的榮幸。”

說完,他也不再多言,蹲下身子查看。一旁的禁軍連忙把白布掀開,得了魏延的示意後,把來時觀察到的細節全部告知。

子時,沈府

杜應回府後,把金晁的事情簡單告訴了沈介。

沈介這一會兒還不知道楚钰派自己查案的事情,聽完後,垂眸思索。

他對金晁的印象不算深,只記得住臉,以及知道他的官職。太常寺主祭祀禮儀,卻跟禁軍的人一起查案,确實奇怪。

不過他并沒有想太久,因為體內的毒又有發作的征兆,他掀開衣裳,将手腕上的紅點擦掉,藏在紅點下的那個東西瞬間就動了,游離了一會,沒入身體裏。

他所中之毒沒有鄭太醫診斷出來的那麽簡單,為了瞞過鄭太醫,方才借用內力,硬生生的将這東西壓下,而後果便是遭到更嚴重的反噬。

他點了身上的幾個穴道,等了一會,忽覺反胃,體內的瘀血終于吐出來,身子輕快了些。

杜應遞過茶水讓他漱口:“公子大可不必走這步棋的。”

沈介不語。

漱了口,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唇,這才道:“橫豎都要走到這一步的。”

“若是太後娘娘不願意把東西拿出來救公子,公子的命可就沒了。”杜應一邊說着一邊處理地上的血跡。

沈介卻是笑了笑:“即便太後不救,那個人也未必真想要我死。”

杜應的雙手驟然一頓,張了張嘴,卻是沒說什麽。

這時,有人敲門。

“公子,金晁金大人求見。”是趙忠。

沈介看了眼杜應,吩咐趙忠把人帶到屋裏,随後起身找了件新衣裳換上,餘光瞥見脖頸處有條青痕若隐若現,正想細瞧,東西卻不見了。

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有多想,躺在了床上。

不多時,金晁跟着趙忠進到屋裏,血跡已經被杜應處理幹淨,金晁沒有察覺到什麽異樣,對着他行了一同僚之間的禮數:“沈大人。”

沈介面色蒼白,咳了一聲後,擡眼看他,虛弱道:“金大人……”

說着就要起身。

金晁連忙上前擡住他的雙手:“沈大人,使不得,你剛剛被刺客刺殺,身子弱,就別行那些虛禮了。”

“沈某失禮了。”沈介說着,又捂嘴咳了幾聲。

金晁不動聲色的瞧了他手臂上的紗布一眼,笑道:“鄭太醫來過了?”

這人仿佛天生就是笑臉,無論何時何地,臉上都挂着笑。

沈介點頭:“勞太後體桖,太醫來過了。金大人深夜造訪蔽府,有何貴幹?”

杜應挪了一個椅子過來,金晁也沒客氣,直接就坐下了,喝了口熱茶後,才道:“貴幹不敢當,聽聞沈大人出事,特意過來看看。”

說着,他擡頭打量了一下屋內的擺設,又笑:“太後娘娘果然是器重沈大人,這屋裏的東西,可都不便宜啊。”

沈介還不知道他來沈府的意圖,回道:“金大人說笑了。”

“哪是說笑啊。”金晁把茶杯放下,“當今世上,遇刺能夠讓娘娘調動禁軍的,除了沈大人,可就沒有旁人能有這福分了。”

這些話聽着像是羨慕,可細聽總覺得話裏有話。

沈介但笑不語,等着他主動開口。

果不其然,金晁繼續道:“沈大人還不知道吧?皇上下旨,讓你查湯燦的命案。”

“湯燦?”沈介略略詫異,這個案子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案子已經交由大理寺審理,和他能有什麽關系。

金晁大抵也是知道他心中所惑,解釋道:“今日皇上下旨召沈大人進宮,但聽說沈大人出城了,便只召見了金某。此案皇上已經決定讓沈大人來審理,金某來協理。”

杜應疑惑道:“太常寺也管朝廷命案嗎?”

金晁扭頭看了他一眼,眯着笑眼:“承蒙皇上擡愛,金某曾經斷過幾個案子,得罪了一些貴人,才被調到太常寺。湯謝兩家的命案,朝臣都不願意牽涉,金某孑然一身,無牽無挂,只能趟這趟渾水了。”

這人說話真假難辨,但這麽重大的事情,定然不會有假,沈介默了默,問:“金大人今日來沈府,可是此案有了眉目?”

金晁收住笑,道:“湯謝兩家的案子尚未有頭緒,但是沈大人這案子,已有了些許眉目。明日響午,若是沈大人有興致,可随我到湯家走一趟,捉拿這刺殺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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