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湯婍筠是湯缪的嫡次女,和眉貴太妃相差十幾歲,湯缪老來又得女,對她十分寵愛。
湯婍筠才貌雙全,同眉貴太妃一樣,生在武将之家,長相卻溫婉可人。
她和眉貴太妃感情甚篤,時常出入後宮。
湯仕坤一見到她,仿佛就抓到了救命稻草:“婍筠,你得救救明兒,他從小就沒吃過苦頭,這趟牢獄之災,怎麽受得住?”
湯照不是自己的骨肉,和自己年歲相差也不算大,湯仕坤平日裏根本就不敢将他當成兒子來看待,反而畢恭畢敬的。養在名下,兩人的感情卻疏離得很。
而湯燦接進府的時候,品性已定,湯仕坤當年風流,卻看不起煙花女子,覺得丢了自己的顏面,因此對湯燦一點也不關心。
他最寵愛的,便是湯明,尤其這湯明的容貌和性子都極其像他,更得他歡心。
剛才被禁軍吓破膽子,不敢違抗命令,這一會兒緩過神來,是又怕又擔憂。
湯婍筠朝他微微行禮,須臾後問道:“叔父,湯家發生什麽事了?”
湯仕坤平時就指望湯缪,這會兒湯缪遠在邊疆,靠山就只有眉貴太妃了,便也沒隐瞞:“沈大人昨晚遇刺,案子交由太常寺少卿金晁查,金晁拿着你大哥的貼身玉佩來府中,把明兒帶走了。”
湯缪膝下共有二子,其嫡子一出生便是個病秧子,還瘸了腿,無法入仕途,喜歡到處游歷,年過三十還未成家立業。湯照雖是庶子,可年輕有為,大家便都猜着,将來湯家的家業會交到湯照的手中。
如今沒把他接回去,不過是湯婍筠的母親莫氏仍沒點頭。可這莫氏年歲已大,過不了幾年,歸為黃土便管不了此事。
說到底,湯家家産,終究會回到湯照手中。
湯婍筠與湯照雖不是同出一母,但感情不錯,時常過來畫院找湯照。
今日一早,她便過來了,待了一會就到後花園待着,因此湯仕坤猜着,她還不知道前院發生的事情。
“婍筠,明兒是你堂弟,你得幫幫他啊,他才十四歲,要是吃了牢獄,這輩子就毀了。”
湯婍筠秀眉輕皺:“叔父,若湯明沒有犯錯,大理寺的人自會還他清白,婍筠深居閨中,朝廷之事插不了手。”
對于這個只比自己小了一個月的堂弟,湯婍筠沒什麽好感。
湯仕坤道:“你可以把此事轉告太妃娘娘,太妃娘娘若是願意相助,明兒一定會沒事的。”
湯婍筠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盡管是閨中女子,可出生名門,怎會看不透朝局,尤其是自小便頻繁進宮陪伴眉太妃,對這朝中情勢有自己的判斷。
父親手握兵權,本就受到忌憚,這些年太後娘娘和少帝一直想方設法削權,父親為了湯家,一直在邊疆待着,叔父這是想把湯家往火坑裏推。
“姐姐年歲大了,這種事情不便打攪她。”湯婍筠的聲音淡淡的,“叔父若真想為湯家好,便不要做傻事。湯家在朝中立足多年,可這天下,到底還是皇上說了算。”
湯仕坤一聽,就知道她不會幫忙了。
他癱坐在椅子上:“可明兒……”
“真相如何,大理寺自有決斷,叔父安心等待便是。”
湯婍筠不想與他多談,轉了個話頭:“我出府多時,母親應該在念叨了,特意過來和叔父叔母辭別。叔母呢?”
湯仕坤道:“在書房裏和沈大人議事呢。”
他不甘心,又補充了一句:“這小沈大人是沈相的兒子,沈相受太後娘娘寵信。謝家與燦兒的案子還沒結呢,我們就和沈大人的刺殺案扯上了關系,你說這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湯仕坤平日裏愚笨,這會兒倒是有些開竅了。
湯婍筠道:“此等大事,叔父莫要暗中揣測,以免落人口實。”
話音剛落,王氏身邊的婢女過來了,看到她在客堂,連忙屈膝行禮,然後道:“二小姐,夫人和沈公子過來了,請二小姐回避。”
湯婍筠點點頭,退到了屏風後。
沈介離開後,她才款款走出來,向王氏辭別。
王氏這會兒心情差,也沒有挽留。
出了府,貼身婢女綿雲望着沈府馬車遠去的方向,好奇道:“小姐,這沈公子風姿綽約,您說他會不會有沈相當年之風采?”
她們雖然從未見過沈相,可經常聽到旁人議論,沈相乃八鬥之才,容貌天下無雙,在世時是京中所有閨中貴女的傾慕對象,心裏一直非常好奇,那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男人。
湯婍筠輕斥道:“綿雲,莫要議論他人。”
綿雲嘟了嘟嘴:“小姐,奴婢就是好奇嘛。”
沈府馬車已經不見蹤影了,而湯家的馬車近到跟前,湯婍筠收回目光,打道回府。
湯家之事,一字不漏的傳回了雲栖耳朵裏。
雲栖聽完,笑了笑:“哀家在他們眼中,慣是個偏私的。你說這湯家會不會到宮裏求眉太妃?”
耿嬷嬷回道:“這湯大公子一直都深明大義,有他在,此事湯家應該不會鬧。”
“湯家男兒,也就只有他是個明白人。”雲栖眯了眯眼睛,“這湯明不過十四歲,膽子還沒這麽大,此事與王氏脫不了關系。湯明身子骨軟,嘴巴不會太嚴實,等金晁讓他開了口,你派人到牢獄裏走一趟,哀家有事吩咐他。”
耿嬷嬷應是,似是嘆惋,道:“這二公子年紀輕輕的,心思就深得緊。”
“湯照與他不是同胞兄弟,卻占盡了所有好處,他自小又是被慣這長大的,換成旁人,也會跟他一樣不甘心。不過還是年紀小,做事不會把屁股擦幹淨。”
說完,雲栖輕打了一個旽,眼睛有些疲憊,便把書放到案子上,望向窗外。
院子裏銀裝白雪,少了些生機。
她剛準備開口吩咐耿嬷嬷添置些東西,倏地察覺到了什麽,目光往旁邊一挪,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沒入了假山後。
想到這兩天夜裏醒來在窗外看到的人影,她嘴角輕輕勾起了一抹笑。
正月初八,宮中不知從哪傳來的消息,太後昏迷不醒,少帝楚钰已準備料理後事。
此時沈介還在和金晁查湯謝兩家的案子,且有了不少眉目,聽到消息,詫異不已,趕去長春宮請脈。
他雖得了楚钰的同意,可守門的宮人還是十分為難:“沈大人,耿嬷嬷吩咐過,娘娘不見任何人。”
沈介道:“下官是奉皇上旨意過來為太後娘娘請脈的,請完脈便走。”
宮女低眉猶豫。
她見過沈介幾次,知道沈介對太後娘娘而言,有不同之處。
方要說話,餘眼瞥見英華殿的人來了,忙道:“大人先進來吧。”
雲栖聽說沈介來的時候,略略驚訝。
耿嬷嬷算了下時辰,心裏沒底,道:“主子,沈大人都來了,就讓他為您請脈吧。”
雲栖把書放下,點了點頭。
沈介看到雲栖醒着,驚訝之色從眼中一閃而過,把脈的時候,察覺雲栖雖然體虛,脈象卻是平穩的,心裏隐約有了個猜測,不過面上沒表現什麽。
他悄悄打量了眼床上的書,收回手,道:“娘娘的脈象比前幾日平穩了不少。”
雲栖道:“多虧了你賜藥。今夜得留你在宮中一會,先去偏殿候着吧。”
耿嬷嬷道:“沈大人,請随奴婢來。”
沈介依令,進寝屋這一路,他觀察過,今夜一個守值的宮人都沒見到,他是個聰明的,不會在這個時候多嘴。
兩人走了幾步,耿嬷嬷驟然停下,目光朝向窗外,面色沉了下來。
三人都會武功,自是都察覺到了外面那人的氣息。
耿嬷嬷回頭,向雲栖請示。
來得比想的要快得些。
雲栖點頭示意,耿嬷嬷看了沈介一眼,來不及将人送出去了,只好将他帶到屏風後藏着,這才出門。
親眼瞧見耿嬷嬷出門,往偏殿的方向離開,屋檐上的那人又等了一會,才快速潛入屋中。
夜深了,整個長春宮靜谧得異常詭異,可她卻沒有多想。
她将窗扉關上,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朝床走過去。
躲在珠簾後看了一會,确認雲栖沒醒,她才挑簾快步而進,把床幔掀開,見床上的雲栖面無血色,她不再猶豫,伸出手準備點穴。
手還未碰到雲栖,身子便被一股內力彈開,她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被點了穴位。
望着面前起身且安然無恙的雲栖,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随後意識到了什麽,用內力強行沖開穴位,轉身就要往後跑。
一股掌力直擊她身後,她沒能躲開,摔在地上,面紗上全部沾了血。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打開,暗影進屋,将她圍住。
事已成敗局,她轉過頭,不甘心的問道:“你沒有病,都是裝的?”
耿嬷嬷越過她,上前把珠簾挑開。
雲栖已經穿好了外衣,走過去,居高臨下的望着她:“哀家是病了,可武功沒有廢。”
那人愣住,不知是被雲栖的威嚴吓到還是忽然想起了她當年立下的赫赫戰功。
十年過去,太後病倒,所有人便都忘了,當年一役,武德太後孤身闖入敵軍,取下敵方将領的項上人頭,還能毫發無損,其武功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