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刺客緩過神來後,終于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落入圈套了,只怪自己沒有沉住氣,過于大意,低下頭準備咬舌自盡。

暗影搶先一步,将她攔下,并将她敲暈。

雲栖回頭,朝着床後的屏風溫聲道:“出來吧。”

沈介緩緩走出來,行禮以後,便要退下:“太後娘娘無礙,微臣便先回去了。”

“留下來也無妨,待會哀家讓人送你回去。”

她已開口,沈介也不好再拒絕,在一旁候着。

門外大批禁軍趕來,楚钰跑在最前面,聲音從外頭傳來:“母後,您沒事吧?”

雲栖微微擡起眼皮,那些暗影得令颔首,等楚钰進屋的時候便消失了。

等楚钰到跟前了,雲栖淺笑道:“母後沒事,不用擔心。”

楚钰見她無礙,松了口氣,瞥了眼地上的刺客,冷聲吩咐道:“來人,把她壓入天牢,好好審問。”

禁軍得令,上前将人拉起來。

雲栖開口攔下:“哀家想親自審問。”

禁軍聞音,停了下來,雲栖給耿嬷嬷使了個眼色,雲嬷嬷上前将人的面紗扯掉,仔細瞧了片刻,把人認出來了:“主子,是尚衣房裏當差的宮女。”

現今楚钰年幼,尚未立妃,後宮的妃嫔除了雲栖,也就只有眉貴太妃和淑太妃、瑤太妃。

雲栖貴為太後,其吃穿用度都與三位太妃分開,寝宮裏另設有尚衣、尚寝房等。耿嬷嬷從年輕時候記憶便極好,過目不忘,長春宮裏當差的宮人都記得。

雲栖吩咐道:“把人帶到偏殿,把鄭太醫也喚過來。”

門外的宮女領命而去。

楚钰忿忿道:“這些亂臣賊子,連母後都敢刺殺,等兒臣揪出這幕後主謀了,定要将他碎屍萬段。”

雲栖道:“此事沒那麽簡單,要沉得住氣,接下來的事就交由周福來去查,你就不要插手了,以免打草驚蛇。”

楚钰點了點頭。

“走吧,去偏殿,待會就知道這刺客是何人了。”

楚钰伸出手:“母後,兒臣帶您過去。”

知他有心,雲栖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楚钰路過沈介身旁的時候,下意識看了一眼,眸色晦暗不明。

讓沈介為雲栖治病是他的主意,可這人進長春宮太頻繁了,他心裏就莫名有些不舒坦。

鄭太醫趕來的時候,剛行完禮,就聽到雲栖說:“哀家記得你會一些江湖術法,哀家想問這宮女幾個問題。”

鄭太醫扭頭,瞥了那宮女一眼,應下了。

他一生醉心醫術,年輕的時候游歷四方,學了不少把戲,其中便有能讓人無意識說出真話的法子。

每次來長春宮請脈,總會把東西都帶齊全,正好這把戲需要之物就在其中,沒費多少功夫,那宮女便醒了過來,目光空洞混沌。

雲栖曾經用過幾次這法子,知道這宮女已被致幻,輕聲開口:“你是南疆人?”

那宮人像是受了蠱惑一般,呆滞回道:“我來自南疆胡家。混入宮中,就是為了殺武德太後。”

楚钰問:“為何要刺殺母後?”

“十年前,武德太後在戰場上殺了我父親,我是來報仇雪恨的。指使我的人,是我的伯父,胡吉。”

楚钰眉頭緊皺,繼續追問:“母後身上的毒是不是也是胡吉下的?”

話音剛落,那宮女突然眼睛睜大,快速從袖子裏掏出個東西往嘴裏一放,随後閉眼,倒在了地上。

禁軍剛想把人拉起來,就看到那宮女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青痕,随後臉上蛻了一層皮,變成了另一張完全不同的臉。

雲栖眉眼微斂。

這是易容術。

其他人還沒從驚訝中緩過神來,就看到宮女的身上起了煙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化為一灘膿水,剎那間整個偏殿彌漫着一股極其難聞的臭味。

衆人駭然。

楚钰愣了半響後,第一反應是拉着雲栖的手往後退,大聲道:“來人,護駕!”

雲栖拉過他的手,寬慰道:“別怕。”

耿嬷嬷連忙遞過帕子。

雲栖接過,放在鼻間掩蓋氣味,輕皺眉頭。

人已自盡,這線索便也跟着斷了。

她吩咐道:“把這兒處理幹淨,钰兒,和哀家去正殿。”

說完,轉頭看向沈介:“你也跟着來吧。”

禁軍領旨。

鄭太醫想要查出宮女化為血水的原因,主動請求留下,雲栖應了。

到了正殿,宮人端來茶水,雲栖瞧了眼楚钰的神色,見他面色慘白,知道人吓着了,柔聲道:“今夜回去,讓法師做張符,放在玉枕下,便不會做噩夢了。”

話音剛落,楚钰側頭嘔吐。

宮人連忙拿來痰盂,可已是來不及,那些穢物髒了一地。

雲栖并不覺得那嘔吐物難聞,伸手輕拍他的背部,并吩咐耿嬷嬷:“去叫法師來。”

十年前,雲息慘死之時,楚钰就在屋中,驚訝過度,病了兩月有餘,日日做噩夢,太醫束手無策,雲栖便請了法師來宮中做法事,許是心裏的緣故,從那以後楚钰便很少做噩夢了。

這些年,每逢雲息的祭辰,楚钰還是會做幾日噩夢,每次都要叫法師進宮。

耿嬷嬷應聲,差了個宮女去請法師,其餘宮人手腳利落,很快便端來漱口的東西,把地上收拾幹淨。

吐過以後,楚钰的臉色漸漸緩過來,一臉歉意:“母後,兒臣失禮了。”

想到他方才明明害怕,卻擋在身前護着自己,雲栖心裏酸酸的,輕聲安撫:“是母後失職,讓你吓着了。”

雲栖有些懊悔,方才不應讓他在場的。

楚钰雖為帝王,可到底年紀小,從小就被自己護着長大,未經世面,那宮女死狀慘烈,若非她見慣了血,這會兒也會後怕。

“是兒臣自己膽子小。”楚钰咬了咬唇,垂着眉眼,惱道,“兒臣總說要保護母後,可是……”

他攥緊拳頭,恨自己不成器。

雲栖摸摸他的頭:“你有這份心,母後已經很高興了。”

楚钰仍心有餘悸,未再說什麽,像小時候那樣将頭搭在她的腿上,雲栖安慰了一會,宮人來禀說法師來了,雲栖便吩咐耿嬷嬷送他回去。

屋內歸于平靜,雲栖這才望向旁邊默不作聲的沈介:“方才可是吓着了?要不要法師做個符咒讓你帶回去護身?”

沈介搖搖頭:“多謝娘娘美意,微臣已經緩過來了。”

他确實不怕,因為比這更加殘忍恐怖的死法不盡其數,他從小便耳濡目染。

但不知想到了什麽,他裝出了一副慌亂的模樣。

雲栖暗暗嘆了口氣。

沈介年紀比楚钰大不了幾歲,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怎會不怕,不過是不敢露出真實情緒罷了,不過她也不戳破。怕沈介留下心裏陰影,岔開話:“哀家聽說你傷得很重,方才還沒來得及問,身體可好些了?”

“多謝娘娘挂念,有鄭太醫在,好些了。”

雲栖點點頭:“府裏若是缺什麽,就跟哀家說。”

她望了眼窗外的天色,此時已是深夜,夜深露重,便不再挽留,喚宮女拿來前些日子為楚钰做的新綿氅,讓他披上,差人送他出宮。

沈介出去的時候,正好和鄭太醫遇上,兩人便一同出宮。

鄭太醫想了想,誠心請教:“那宮女是服毒自盡的,能讓人的身子瞬間化為血水的毒,老夫幾年前便聽過,這還是第一次親眼所見。沈大人對這毒可有了解?”

醫者免不了和毒打交道,鄭太醫醫術卓絕,對毒術也有一定的鑽研,尤其是這五年來為雲栖解毒,更是對南疆奇毒興致頗高,可惜知之甚少,如今見到沈介,就像遇到了知己。

在他眼裏,醫者無界,從未因為沈介年紀小而輕看他,反而想誠心讨教。

沈介回道:“見過一次,不過此毒下官了解甚少,您若是想知道,下官可以把自己所了解的盡數相告。”

鄭太醫求之不得:“那就勞煩沈大人了。”

兩人聊了一路,相談甚歡,到了宮門口,見到杜應帶着沈家馬車候着,鄭太醫這才辭別。

“沈大人,改日有機會,老夫再向你讨教南疆奇毒。”

沈介朝他行了個晚輩禮:“您客氣了,能和您讨論醫術,是晚輩之幸。”

目送鄭太醫離開後,沈介這才上馬車。

杜應掀開車簾,小聲問道:“公子,太後娘娘真的病入膏肓了?”

沈介道:“此事回府再說。”

街市人多眼雜,杜應便也沒再問,他回頭看了眼宮門口,忽然想起了那日答應那侍衛的事情,送沈介回府後,道:“公子,屬下想起來有個人情沒還,得出府一趟。”

沈介也沒問是什麽事,讓他自便。

錢一的住處杜應早就打聽清楚了,取了銀子後,徑直去了錢家。

子時錢家

錢一剛在廚房裏煮好了新的藥膳,便風風火火的往母親周氏的屋裏跑。

周氏的咳嗽聲斷斷續續從屋裏傳出來,一聲比一聲重。

她連忙加快腳步,跑到周氏床前,道:“娘,藥來了。”

藥還冒着熱氣,她低頭吹了一會,試了下溫度,覺得剛好,便舀了一勺遞到周氏嘴邊:“娘,這是今天新抓的藥,大夫說喝了您的病就能好起來。”

周氏抓住她的手腕,搖搖頭,虛弱回道:“娘的身子,自己能不知道嗎?你就別再騙娘了。”

錢一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娘……”

周氏想要站起來,察覺到她的意圖,錢一連忙把湯照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将她扶起來。

靠在床頭上緩了一會,周氏盯着她瞧了良久,眼裏淚光閃爍:“你一個女兒家,娘逼着你去宮裏做侍衛,你可有怨過娘?”

錢一道:“女兒不怨,女兒知道,娘都是為了我好。女子學武,才能保護自己,不被他人所欺。”

周氏連連嘆息,擡頭看了看窗外,不知是想起了什麽,許久之後,收回目光,似是做了決定:“一兒,娘有件事情一直騙你。你爹他不是殺手,而是先帝跟前的禦前侍衛。”

錢一錯愕:“娘,你說什麽?”

周氏心中已有預感,自己活不過今夜了,心裏雖不忍心,卻也知道這個秘密不能被她帶到地底下,默了半響後,緩緩将當年的驚天秘密道出:“當年先帝屬意讓太成王繼承大統,留了一道遺旨,但皇上當時的太子之位還沒廢,謝家在朝中根基穩固,先帝怕謝家謀反,朝臣不滿,便将……”

一連說了好多話,周氏口幹舌燥,重咳了好幾聲後,竟是咳出血來了。

錢一手足無措的站起來:“娘,你…你別說了。”掏出帕子幫周氏擦幹嘴角的血跡後,她連忙扭頭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周氏沒接,而是用力抓着她的手,努力把餘下的話說出來:“先帝把玉玺交給了你爹保管,正因如此,你爹才被太後娘娘殺害。”

“可是……”周氏斷斷續續的說着,“可是太後娘娘不知道,這玉玺在你爹手中,如今那真正的玉玺……就…就在我們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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