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祖荷沒特意提及這個“沐浴球”的情況。

“雲朵我的沐浴球”一開口即罵“他爹的”,這種“爹系”罵法不常見,但到底也算粗口,不像祖荷欣賞的類型。

喻池胡亂安慰自己,時間差不多一點,祖荷那邊該午夜了。

“睡那麽晚嗎?”喻池問她。

“準備了。”

“晚安。”

“午安。”

喻池放空等一會,一直到那個灰原哀頭像變灰,才有勁起來收拾快餐盒,進入一種“沒消息就是好消息”的心境。

他又體驗一下“一統江湖”,打開Word總結優缺點,對手頭項目的啓示,然後才繼續寫代碼。決定做游戲一來,他不放過任何一次新游戲的體驗機會,所謂知己知彼,見賢思齊。

八月立秋過後,喻池在BingoFun旗下的空間平臺陸續上線三款小游戲,一款反應平平,一款達到預期,一款出其不意爆紅了,紅出一種玄乎的走運感,喻池甚至覺得反補了車禍截肢的黴運。

上線幾天時間,喻池的好友90%的都曾打開“我的魚塘”這個游戲,當然有部分是他在空間和GuestY賬號那邊宣傳的效果,和奧運會給平臺帶來的熱度,玩家留存率一躍飙上平臺榜首。

反饋收集和後續優化立刻跟上。

喻池和言洲總結爆紅原因,其實不難理解,“我的魚塘”屬于經營類游戲,加入了社交玩法,每個玩家擁有一片魚塘,好友間可互相贈送魚料、魚苗或大魚,甚至趁夜黑風高跑到對方魚塘釣走辛辛苦苦養大的魚,留下幾顆魚屎。

最後一個玩法最為瘋狂,游戲中采用2小時為一天制,白天和夜晚各一小時,于是小游戲每隔一個小時流量便暴增,BingoFun平臺方不得不分配更多的服務器空間來處理。

當然還有其他小細節,比如游戲本來叫“魚塘”,祖荷提議前面多加一個“我的”——

“你看,喻池和‘我的喻池’,哪個更能強調歸屬感和占有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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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荷在“菠蘿包”小群裏面說的。

甄能君回複一長串省略號。

言洲呲牙笑,說:“對,是你的喻池。”

祖荷發過一個大金牙的笑。

喻池默默換成祖荷的名字,“我的祖荷”,有種類似近鄉情怯的微妙,縱使認識近三年,他也不敢輕易說擁有過祖荷,即使在他們接吻的那一刻。祖荷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一片細膩的春雨,一陣疏狂的夏風,一樹絢麗的秋葉,一捧清凜的冬雪,他只能駐足欣賞,從未擁有,但僅是觀賞足以令他心醉。

喻池正兒八經回複:“好,多加兩個字。”

“我的魚塘”爆紅後,喻池接入BingoFun平臺的付費模塊,上架魚料道具第一天總售出7000元,按照平臺與創作者四六分成,喻池、言洲和甄能君按約定6:3:1分成。

這只是第一天的數據,後續用戶增長、道具種類陸續增加,收入不可估量。

甄能君屬于技術合夥,穩賺不虧,分成相對較少,但也收獲頗豐,剩下三年的生活有了保障。

跟許多互聯網傳奇一樣,“我的魚塘”孵化在大學宿舍,成長在咖啡廳或奶茶店。“我的魚塘”上線一個月,三位首創首次在奶茶店碰面,結束沒日沒夜的線上溝通。三人學校不在一處,見面多有不便,奔波弊大于利,不如即時開電話會議,甚至遠程操作對方桌面。

三只熊貓相見,面面相觑,相視而笑。

甄能君哭笑不得:“好像你們都沒什麽變化。”

言洲更感慨:“你也是。”

喻池和言洲的穿衣風格跟高中幾乎沒差別,而甄能君依然素面朝天,只不過衣服質地比高中那會好一點。

三人聚在一起跟普通大學生沒區別,看不出爆款游戲首創團隊的光環。

言洲放下奶茶杯,說:“大概都沒進入求偶期,不用特別打扮。”

甄能君深有同感,宿舍的姐妹打扮花枝招展跟男朋友約會,她臉一抹,幹燥季節随便擦點潤膚霜,便撲倒電腦前,把時間和精力兌換成銀行卡數字。日漸變大的數字比戀愛對象更能構建安全感,那才是完完全全屬于她的東西。

“求偶期……”喻池喃喃這個比較書面的詞眼,“那我這是完全地理隔離了。”

“她不回來,你可以飛過去啊,一張機票的事——”

想起喻池排斥脫假肢安檢,言洲後悔多言。

喻池吸了一口清茶,說:“寒假再看看,本來想暑假去,一直搞代碼。”

甄能君把話題扯回來:“你們說注冊工作室——”

此時喻池和言洲已經攢了近五十萬,這筆數目對于家鄉普通工薪家庭來說是幾年或者十幾年積蓄,對創業公司只是毛毛雨。喻池和言洲只是大二學生,毫無管理經驗,不敢托大,打算先注冊工作室。舊時光整理

他們問甄能君要不要帶資合夥加入,分成更高,循循善誘比起第一次更有底氣,喻池專注策劃,她負責技術,言洲負責市場,這三項幾乎是每一所草創公司的核心力量。

她給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不。

“我另有打算,還是繼續之前的協議吧。”

甄能君無非就是怕不穩定,不想全部投入,給自己一條退路。不過她也作出調整,勤工儉學崗辭了,時間多出一部分,一邊跟老師做項目,學習更成熟的技術,一邊在喻池這邊實踐。

言洲游說再三,出于同學舊情替她争取更大的潛在財富,甄能君始終堅持己見,只做技術,拿工資,不合夥。

她的決定并不影響團隊分工,喻池和言洲只能放棄,議程進入下一階段。

喻池茶過大半,才緩緩道:“如果注冊工作室,可以用上我的證,稍微減稅。”

去年海邊游玩搭公車,甄能君和言洲見過喻池用證,但這還是第一次聽他主動提起。

喻池接着說:“剛開始能省一分是一分,以後租服務器、擴大開發團隊、買美術資源、推廣,每一項都吃錢。市場風雲萬變,‘魚塘’現在掙錢能力特別強,但熱度還不知道能維持多久,說不定明天國家一項整頓政策下來,大家都得涼,就跟農民得靠天吃飯。只有不斷推出新游戲,錢包才能保持活力。”

甄能君一直向錢看齊,當場表态:“我沒意見。”

只剩下言洲。

他沉默良久,用奶茶杯底磕了磕桌面,說:“盈利固然重要,但也不要忘記做游戲的初心。”

喻池說:“初心當然是開發玩家喜歡的游戲。只有早期盈利,才有餘力把初心持續下去。喝西北風的人可沒功夫談情懷。初心和盈利不是本末關系,而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同伴沒有背棄早期精神,言洲展顏而笑道:“以後要是有管理層答疑,發言代表就是你了。”

喻池也笑,黑莓手機來了提示:“祖荷上線了。”

言洲立馬道:“告訴她我們仨一起喝奶茶。”

喻池笑着照做。

甄能君說:“手機可以拍照吧?要不我們合照一張?”

言洲說:“對,發給她饞一饞。”

喻池請店員幫忙拍照,然後發給祖荷,3G速度緩慢異常,圖片質量壓縮得模糊不堪。

他将手機放在玻璃圓桌慢慢等。

甄能君問:“對了,工作室叫什麽名字?”

言洲也望過來,喻池成了潛在領袖。

喻池想也不想:“1717。”

甄能君:“1717?純數字?”

“嗯。”

“1717,一起一起,”言洲回味着,“‘要玩游戲嗎’‘一起一起’,雙手雙腳贊成。”

甄能君更加沒有意見,說:“挺好。”

祖荷也發一張圖片回來,喻池又是好一會等待。

言洲抱怨道:“傳一張照片都那麽慢,什麽時候可以過上用手機玩聯網游戲的好日子?”

去年蘋果公司發行第一部 智能機,今年風向吹到國內,雖然還沒有主流操作系統,但未來方向已經不言而喻。

喻池說:“快了,最遲在我們畢業。”

言洲說:“到時候蹲廁也不用喊暫停,排隊也可以搞兩局。”

幸好三人奶茶喝得差不多,食欲沒被影響。

甄能君說:“我只希望以後可以手機寫代碼,到哪都能調試。”

喻池笑了笑:“這個有點難度,臺式機帶着都有點吃力。”

甄能君曾因為內存崩潰搞丢代碼,只能苦笑。

祖荷的圖片終于吐出來,乍一看跟發出去的好像一樣,再細看:祖荷把自己P到喻池身旁的空牆上,面前那杯奶茶也是喻池的複制品,整張圖片詭異也歡樂。

喻池把手機傳給兩人,在笑聲中結束這次碰頭。

回到臺式機上,喻池和祖荷重新交換高清圖和修繕圖。

這張特別的四人合照也成為他們創業裏程碑,當然這都是後話,創業成功才有餘力回溯公司發展歷程,否則早已封存成不堪回首的歷史,夜以繼日的趕路人難有閑暇往回看,喻池他們不得不往前走。

喻池接完圖片,體驗實名社交網站校友網新推出的“好友買賣”游戲,順手就将祖荷買到主頁。

注冊工作室一直到國慶過後才完成,“我的魚塘”用戶量又翻了幾倍,喻池他們可謂日進鬥金。然而他卻有了新方向:想擺脫平臺束縛,做自己的頁游網站。

頁游網站1717應運而生,包含棋牌、射擊、益智等休閑小游戲,游戲規則簡單,無需安裝和注冊賬號,人人輕巧上手,早期盈利模式為廣告。

這回祖荷沒法再幫他們體驗新游戲,升入大二,課業繁忙,進入十月後幾乎碰不到她在線。

喻池一邊用代碼構建理想世界,一邊被現實世界圍毆,在學業和工作中尋找平衡,他也不過一個将近二十歲的大二學生。

實在想休息時,他才有空想一想祖荷。舊事反反複複回想許多次,新鮮感流失,喻池有時也會添加新的想象,久而久之有那麽一瞬間,他分不清回憶與想象。

或許也是不願意否認想象的美好,擔心言洲那句“不會是談戀愛去了吧”一語成谶。

喻池登陸校友網,日常查看是否有新游戲上線,路過主頁,展示在側欄的“已購好友”卻空了。

系統短信提示:“你的好友祖荷已被許知廉買走,花費7000000校友幣就可以買回來啦!點這裏查看>>>”

喻池立刻點進這個陌生名字的主頁。

許知廉,頭像是童年舊照,骨相不錯,如果沒長殘現在應該屬于英俊範疇。美國本科在讀,跟祖荷同一個學校,今年入學。

那就學弟了。

陌生的三個字像針紮在身上,喻池一陣恍惚,祖荷仿佛關在他的地盤。喻池毫不猶豫點擊購買。

彈框提示校友幣不足。

喻池二話不說網購點卡,充值校友幣,把祖荷溢價“買”回來,一顆心瞬間踏實幾分。

他繼續浏覽許知廉主頁,此人高中也在美國就讀,好友寥寥,應當上Facebook才更合适。

看不出更多有效信息,喻池關掉頁面,重新回到項目上。

陌生的名字像一個小黑點,頻頻飛轉在眼前,喻池揉了揉太陽穴,保存好工程文件,決定先去跑步。

這晚入睡前,喻池特意登陸校友網,看到祖荷還安全呆在他的主頁,才放心爬上床。

喻池組織腹稿,總結這個小游戲的機妙之處,毫無疑問又跟社交功能有關。小時候玩的小霸王游戲機看似沒有社交功能,但真正的社交在跟身邊小夥伴PK和交流上,現在的游戲只是将這部分功能互聯網化,讓玩家不用跑到小夥伴家裏,也可一起享受游戲樂趣。

“好友買賣”變成一個定時鬧鐘,提醒用戶及時登陸網站,查看已購好友是否還在。

喻池的“祖荷”,不到一天,又消失了。

喻池再度去許知廉那搶回來。

祖荷的美國交際圈對他是封閉的,他只知道司裕旗、蒲妙海、一兩個要好的女同學和敬佩的老師,她從未提過其他男生;這太不符合祖荷朋友滿天下的個性,只能是她特意過濾掉了。

“你也在玩‘好友買賣’吧?看到你動态了。”

言洲過來找喻池比較頻繁,兩個沒有對象的大男生相處比較随意,食堂或校門口任一蒼蠅館子都能解決三餐,聊上半天,有時談到靈光一閃,就站巷子口忘記走,也是常有的事。

喻池給他看一下黑莓屏幕,3G網正在努力加載校友網。

言洲嘿一聲:“我說呢,我看你跟一個人搶荷妹搶得那麽激烈,還特意問荷妹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兩人又不自覺停在巷子口,迎着蕭蕭冷風,看枯葉打旋兒。

北方十月已然深秋,以前在老家可能也就剛嗅到秋的味道。

言洲說:“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你知道她們那邊有Facebook,如果不是聯系國內同學,一般不用‘校友’。她習慣空間,‘校友’注冊之後八百年沒登陸過了。然後她就登陸上去幹了一件‘大事’——她是這麽說的。”

喻池看了言洲一眼,腦袋只剩下機械反應:什麽大事?

言洲哪能讀不懂,瞟一眼黑莓上已經加載完畢的校友網,說:“你自己回去看。”

“……”

移動端只能打開頁面,無法加載小游戲,喻池得回去用PC才能看。

言洲仿佛沒從游戲策劃模式中出來,關子賣到底,不透露半分,反而笑吟吟問:“我們吃炸醬面還是餃子?”

“……”

喻池回到PC前第一反應就是打開“好友買賣”,這說明游戲召回玩家成功了,祖荷也成功了。

祖荷不但将自己贖回去,還把他和許知廉一起買下,打上“我的奴隸”标簽。

喻池和許知廉,頗有平分秋色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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