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喻池當然不會給那位叫“拉丁猴”的博主塞錢,妄圖堵嘴,他通過公開的聯系方式給對方發郵件——本來由用戶增長小組和玩家對接,不必驚擾CEO大駕,但此事對喻池來講意義特別,從撰稿到發送,都沒經過秘書之手。
游戲一向是年輕人的愛好,喻池能從情懷到創業,心态淬煉成熟了,但那份游戲之魂依然讓內心的一部分永葆年輕與活力。
他抛開極鋒CEO名頭,以玩家身份跟拉丁猴溝通,闡釋設計原理和預期效果。
喻池差不多出生在時代的末班車上,他前面是80後,後面90後,本來只差一年,聽起來像差了兩個時代,也許他的審美與時代偏軌了也不一定,得多交流,及時糾偏。
喻池從拉丁猴發帖語氣中推測是個性情中人,果然收到一長篇更加詳細的論述,除了個別罵人詞彙“他爹的”,語氣倒還算理性。
喻池以知己口吻邀請對方來極鋒參觀,他必當親自接待。
“極鋒不是傳說中要碾壓BingoFun的大廠嗎,你們CEO都這麽閑的?”
喻池沒再回複,回到第一封長長的回複,鼠标圈中那個罕見的“他爹的”。
在很多語系裏,貶損總是從母系親屬開始,“他媽的”“狗娘養的”“日你姥姥”,而父系詞彙卻被冠上“厲害”的文化含義,“太爺們了”“太吊了”等等。
尤其游戲玩家整體年齡偏低,各大游戲聊天廣場、論壇或玩家群,一言不合,先問候對方女性親屬。
喻池上一次碰到“他爹的”,還是在祖荷的網友“雲朵我的沐浴球”那。
下回上網再碰見,喻池打算找他探讨一下,為何他能如此清新脫俗。
喻池關機斷電,隔着接受腔捶了捶左腿,下班準備陪祖荷去看樓盤。
吃過晚飯,喻池和祖荷走出商廈,準備前往附近一個樓盤的售樓部。
“終于打算從酒店搬出來了?”
祖荷正跟銷售發着消息,擡頭瞪喻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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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意思笑我,你自己不也住了兩三年。——差點忘記,你還在辦公室搭過帳篷。”
“幸好沒睡大街。”
祖荷笑了,握着手機:“現在房價漲得那麽厲害,還是早點買好。我打算先買兩套,一套我自己日常住,另一套做女生宿舍。”
“女生宿舍?”
“對,字面意思。”
但喻池只從字面解讀出一個意思:“民宿?”
“不是啦,”祖荷說,“你看,我年底也25歲了,身邊的女朋友也差不多,萬一她們結婚吵架,或者感情受挫想離家出走,女生宿舍就可以收留她們啊。——不過你說的民宿也沒錯,就當是只接受女人入住的民宿吧。”
“你怎麽會有這麽特別的想法?”喻池納悶,“我在辦公室搭帳篷那段時間,言洲可從沒叫我去他家。”
“聽着怪可憐的呢,”祖荷哈哈笑,“那你可以邀請他住帳篷啊?”
喻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又不是你。”
高考後那個鄉下樓頂夏夜似乎徐徐鋪展在眼前,空氣已經像那年一樣炎熱,他們卻不再有暑假。
祖荷笑道:“因為高三我妙姨不在家時,我就曾經被阿能收留到她們宿舍;還有更小的時候,其實那會妙姨來我們家只是為了躲避家裏催婚,我媽媽相當于給她提供這樣一個落腳的地方。現在,反過來輪到我做點什麽了吧。”
喻池咕哝道:“高三那時我也‘收留’了你。”
“我當然記得!所以我可以用另外一套房子‘收留’你啊,”祖荷随意張開手肘,搗了下他的,臉蛋又幾乎湊到他的眼前,“等我搬進去後,就這麽說定了。”
一只小手指豎起在他眼前,朝他勾了勾。
“來。”
喻池:“……”
祖荷另一只手撿起他的手腕,勾出他的小手指就拉了拉:“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誰答應你了。”
祖荷背過手,走上他前面:“我會給你做好安全措施的。”
“……”
夜色掩蓋住他的臉色,不然祖荷又該取笑他思想發散得太厲害了。
手機來了消息,祖荷立刻回複,打字飛快。
喻池起先以為她在跟銷售聯系,但那輕快的笑容不太應該。
祖荷察覺到他的視線,将手機屏幕轉過來:“你還記得‘雲朵我的沐浴球’嗎?”他接過手機,粗覽一遍,“雲朵我的沐浴球”說近期要回國,想和祖荷在線下見個面。
祖荷回答當然可以。
“雲朵我的沐浴球”最後一句問:“那個……17哥哥跟你在一個地方嗎?”
祖荷颔首朝喻池道:“看來他更想跟你見面,嗯?”
喻池:“……”
“雲朵我的沐浴球”發來一個對手指可憐楚楚的表情包:“不知道師父有沒有空一起來……”
祖荷說:“果然吧!”
喻池還沒接受過媒體采訪,平日的知名度只在科學園,偶爾有人悄悄在背後議論:快看,那個就是極鋒CEO喻刀鋒;出了那片寫字樓商圈,他看起來只是一個氣質卓然的特殊人士。
他的回答,更多像舍命陪紅顏。
“去吧。”
“雲朵我的沐浴球”用很多發禮炮刷屏,以多國語言直呼“太好了”。
“悄悄問一句,我怕踩雷,你們是不是變成hehe1717了?”
祖荷反射性扭頭看向喻池,他果然沒錯過;這也太不“悄悄”了,簡直明目張膽。
“對啊。”
喻池的心跳在爬坡——
“我們一直是好朋友。”
——轉瞬又速降下去。
線下見面約在一個咖啡店,“雲朵我的沐浴球”提前抵達,墨綠寬松T恤,帽子和五分褲都是黑色,腳上一雙白綠相間運動鞋,氣質像他的請求一樣自信。
他很快注意到進店這對氣質斐然的年輕男女,對方也微笑回視,他激動站起來,但注意到那根假肢,動作滞澀片刻,還好很快調整過來。
沒交換過真名,不知道怎樣稱呼,只約定了“一統江湖”的接頭暗號——當然是他提出的。
他正想開口,兩人錯開他,坐到隔壁的空桌子。
咦,不是?
他掩飾性正了正帽子,一屁股跌坐回去。
男人正好側對他,特別是那根沒有海綿“肌肉”的假肢,膝關節正沖着這邊。帽檐遮擋,他忍不住偷偷打量:第一觀感可惜了,明明長腿比例那麽優越;再看似又出奇和諧,男人從進店到落座,沒有絲毫掩飾殘缺的扭捏,自信卻又不乏謙遜。
“看夠了沒?”一道女聲冷不丁道,“球球?”
“……”
戴假肢的男人也笑着回視他。
“他爹的,真是你們。”
他不怒反笑,屁股黏着椅子搬過來,坐到兩人中間,左看看右看看。
“我就覺得真的是你們嘛!竟然還逗我——”
祖荷說:“考驗一下你的眼力。”
“那必然是火眼金睛,我自報家門啊,我叫曲無宗——”說罷,曲無宗掏出自己護照,當真比兩人小三四年,正好屬猴,“當年我媽離婚後幫我改了名,意思就是讓我爸那邊宗譜上沒有後代,嘿嘿。”
喻池恍然悟了“他爹的”深意,朝他伸手:“喻池,家喻戶曉的喻,池塘的池。”
曲無宗兩手緊握,他鄉遇故知般泫然:“師父,我終于見到您老人家了!不過17哥哥,你這個名字莫名有點耳熟……”
祖荷不動聲色和喻池交換一個眼神,拿起曲無宗的護照端詳:“巧了,我姓祖呢,單名荷花的荷。”
曲無宗說:“以後我們就是‘祖宗’了。”
“誰的祖宗?”
“美刀。”
“……”
祖荷無聲地笑了。
三人點上茶點,曲無宗轉頭忘記“祖宗”,好奇喻池的工作、最近又發現了什麽新游戲、可不可以幫他打一局等等。
喻池只說在一家名不經傳的小公司當程序員,其他不涉及隐私問題知無不言;祖荷也說跟喻池在同一個公司做財務。
曲無宗就像剛被唐僧解救出來的猴子,半點不掩飾對師父的喜愛,就差指天為誓,上香入門了。
“對了師父,你聽說過極鋒互動嗎?”曲無宗問,“就是當年開發CrossJungle的那家公司。”
祖荷幾乎尖叫:“極鋒互動!”
曲無宗掄拳輕捶桌沿,說:“荷荷姐你應該也玩過吧,當年CrossJungle多火啊。”
祖荷飽含深意往了喻池一眼,稍稍傾身,托着一邊臉頰;姿勢很溫柔,像在等待一場傾訴,容易叫人卸下心理防線。
“當然,剛用上智能機那會,誰沒玩過CrossJungle啊,是吧喻池。”
喻池眼神也微妙起來,但仍然鼓勵性地“嗯”一聲,等曲無宗的下文。
曲無宗幾乎稱得上豪情萬丈:“我這次回國有兩件大事,第一件就是現在啦,真沒想到有生之年能見到你們;第二件事就是去見——不,是單挑——單挑極鋒互動的CEO!”
若是早兩年,祖荷的道行沒那麽深,指不定撲哧笑出聲,說:那你還是只有一件大事,而且現在就辦完了。
她不露聲色關切道:“你跟這位CEO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嗎?”
喻池也不顯山露水:“說來聽聽。”
曲無宗便把和極鋒杠上的來龍去脈描述一遍,偶爾誇張,主要是恨鐵不成鋼——極鋒曾經讓他失望——總體還算客觀。
繪聲繪色說完,曲無宗來一句:“17哥哥,如果你是我,你也會單刀赴會,跟極鋒正面剛吧?”
喻池迅速打腹稿,以玩家角度發表看法,再從當初的回複郵件挑出幾個觀點。到底在這個行業摸爬滾打六七年,喻池的觀點更深刻透析,相較之下,曲無宗的新鮮而熱忱,雙方形成微妙互補,竟然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
曲無宗難掩興奮:“17哥哥,說實在的,我也沒有網上發帖那麽底氣十足,他發郵件已經差不多說服了我。你看要不你幫我模拟一下,你當極鋒CEO,預測一下他可能的說辭,我好準備應對的臺詞。”
這回,祖荷真的噗嗤笑出聲。
“喻池是極鋒CEO。”
“對對對,我就說這名字怎麽那麽耳熟,原來跟極鋒CEO同名!”
祖荷:“……”
喻池:“……”
曲無宗朝喻池一比劃,“我師父這氣質也配得上未來CEO的角色吧!”
他聽不懂她的臺詞,喻池可連她的潛臺詞都讀出來了。
要怪就怪字母O的發音,算是中文裏的第一聲,放在句末,是陳述還是疑問不仔細聽不出來。
曲無宗無疑聽成了疑問句。
祖荷不着痕跡掩了下嘴巴,藏住崩壞的表情,悄悄和喻池對視一眼,得到搖頭的暗示。
她斂起笑:“那我做什麽,導演?”
曲無宗說:“我看你天生就這氣質!”
喻池便說:“好,為了未來能當上CEO,我陪你操練一下。”
曲無宗一擊掌:“明天就是未來!”
祖荷回到酒店,司裕旗把那盒延期的草莓送上來,随口問起剛在忙什麽。
“又和喻池看完樓盤回來。”
約完曲無宗還剩大半個下午和晚上,祖荷的确又去逛了一圈。
房子屬于隐私空間,一旦涉及,話題便變得暧昧起來,就像上一回的“室友”一樣。
司裕旗暫時打消拎包走人的念頭,揶揄道:“都到這個程度了。”
祖荷哪能沒聽懂:“到時候我也可以‘收留’你啦。”
“收不收留我沒關系,”司裕旗的眼神像手指一樣點上她的鼻尖,“你手裏的極鋒股權,可別便宜地讓哪個男人收去了。”
上回提的是三字男人,這回的少了一個字。
祖荷将一顆洗幹淨的草莓堵住她的嘴:“火星都沒登陸,你就假設我飛出銀河系?總得我先有男朋友才能假設結婚吧?”
司裕旗不得不用紙巾包住草莓頭取出一半,輕聲嘆道:“我就怕兩個男人都動機不純,沖着你的股權和事業來;極鋒現在可是香饽饽,其中一個一旦跟你結婚,你們自然變成一致行動人,多出這一手股權,控制權不就跟着過來了嗎。”
祖荷想了想說:“男人倒是比女人還容易放下自尊,用婚姻置換利益,反正結婚對他們來說不用懷胎十月,不用經歷生育痛,沒有任何損失。”
姐妹倆鮮少聊及感情,男人話題還沒股市叫她們興奮。
司裕旗略顯意外:“你倒是想得挺透徹。”
“對啊,”祖荷輕快地說,“所以我高中時候就打算丁克,生孩子像‘拉一坨鋼鐵大便拉到肛裂’——我媽媽告訴我——多痛苦啊。大學談過戀愛又覺得既然丁克,也沒必要結婚,想分手就把對方踹出門或者自己收拾東西走人,不用像各種離婚談判,求奶奶告爺爺一樣‘親愛的,你就同意了吧’。再到現在工作,我有自己公司,又準備繼承我媽媽的家業,我才不想結婚被別人分一杯羹。”
司裕旗按“國标”已經成為白骨精剩女,但她當年既然有自己改名的魄力,現在也沒人敢催婚。
她享受到了自由的好處,便想把這份陽光也普惠開來。
“連你初戀也分不了?”
“我還指望他給我掙錢,”祖荷半真半假道,“既然兩個人都不缺錢,還是經濟相對獨立清爽一點。”
“小兔崽子,真不愧是我妹妹。”
司裕旗暫時放心吃掉半顆草莓。
“你跟向舒談過了?”
司裕旗冷不丁挨上回旋镖,将紙巾砸垃圾桶,拎起自己的包。
“不談,順其自然,該咋咋地。”
這邊喻池回到家也沒閑着,剛洗澡出來,喻莉華便掐點打來電話——喻校長現在也只有周六晚稍微有空。
大環境所致,許多才過了25歲的年輕人,便被貼上“待售”或“急售”标簽,源源不斷被家長推往婚姻市場。
喻莉華倒沒有“推”,只是“詢問”了一下。
“是我一個老同學拜托我介紹一下,當爹的着急了,女兒跟你同行同個城市,比你大六歲,博士畢業——”
喻池自嘲打斷:“我就一本科,高攀了;再說工作挺忙,算了吧。”
喻池一向主見多,喻莉華很少有說“不”的時候,心裏其實也不想接這個活。
她坦言道:“也不一定非要結婚生子,我只是擔心……我怕你看到別人兩個人,心裏不舒坦。”
他坐到床沿,上臂從腋拐握把上穿過,折回來捏了捏鼻梁,無奈一笑:“別人還有兩條腿,我一條腿這麽多年也過得挺好。”
喻莉華默契而笑:“過得好就行,我就幫人問問,完成任務,省得天天被唠叨——你爸爸都沒這麽唠叨——你不用有心理壓力,啊。”
喻池反倒覺得壓力大的是喻莉華,職業病愈發明顯,說話都不幽默了。
“媽媽,以後再有這樣的活,你直接幫我拒了,”他無意識撫摸腋拐的支杆,“我現在……有喜歡的人,在試試看能不能追得上。”
喻莉華和喻池個把月才通一次電話,自然跟不上他的動态。
那邊安靜一瞬,寬懷而笑:“是嗎,是個怎麽樣的人?”
“人很好,在一起很開心。”
“那挺好的,怎麽認識的啊,朋友介紹?”
“……工作上。”
“該不會也是同事吧?”喻莉華松快道,“像你爸爸和我一樣,朝夕相處,日久生情,多自然。”
“也不算,是合作夥伴吧,”喻池說,“等追上再跟你們說吧,八字還沒一撇。”
“那行,你、加油吧!”她忽然笑了一下,但更像哭了,感概道,“我當年還特別怕你走不出來……”
“……”
他自嘲一笑,手臂跟着輕輕搖了搖腋拐,其實就從來沒有走出來過。
一樓客廳挑層,喻池又是一個極簡主義者,家具很少,裝飾性物品幾乎沒有,空曠得像搬空的家,家政阿姨都說最喜歡打理這樣的房子。
他不禁有點想念他的“室友”,挂斷前說:“媽媽,我房子裝修好了,你們暑假有空過來玩吧。”
新的周二,曲無宗約定去極鋒參觀的時間。
他被領進一個叫天琴座的會議室稍等,刷開和喻池、祖荷的三人小群,祖荷将群名改成了“球球vs極鋒”。
曲無宗笑着回複一個勒緊脖子擁抱的表情包。
“我已經深入虎穴了,看我的。”
祖荷:“加油!”
曲無宗:“必勝!”
“好,必勝!”
估計要是面對面,曲無宗說不定要跟她擊掌。
不一會,背後傳來敲門聲,群裏沒吱聲的喻池出現在玻璃門外,面上閃過一瞬意外。
曲無宗驚奇起身,扶着桌沿:“17哥哥,你怎麽也在這裏,難道你也跟極鋒CEO杠上了嗎?”
想想也是,堂堂一個CEO,只招待他一個人多浪費時間,說不定同時約了一群“擡杠玩家”,今天集體招安。
“……差不多,但我比你早來一點。”
喻池反手關門,習慣性拉白板旁邊那個椅子——互聯網公司氛圍雖平等自由,但同事經常自動把桌子短邊、白板旁邊這個位子留給他,像一間教室的講臺位——腦子一轉,改成走到曲無宗身旁坐下。
“17哥哥不容易啊,還來了不止一次,這家CEO是不是特別難搞?”
曲無宗仰頭張望天琴座天花板的四個角落,松一口氣。
“看來這家CEO還算人道,沒有在這裏裝攝像頭。”
喻池含笑示意走廊外面的一個:“這裏玻璃牆,外面那一個可以拍到裏面。”
曲無宗像發現角落蜘蛛般,吓一跳,撫着胸口:“還好還好,應該不會把聲音也錄進去吧。”
嘴上這麽說,聲音卻不自主降低。
喻池說:“那你得大點聲。”
曲無宗嘴硬道:“我說極鋒的‘壞話’還不夠多嗎,怕他做什麽。”
“不怕最好。”
曲無宗跟喻池打聽起極鋒底細,從創始人的大學宿舍開始孵化、在大學城創意基地旁邊一家公寓渡過童年,再到科學園寫字樓裏成長,立足玩家,臻于品質,極鋒從一抹無形無力的風,壯大成破風之刃。
喻池的談吐嚴謹又不乏熱忱,敘事結構清晰又不失趣味,曲無宗聽得五體投地。
“說實話,17哥哥……你是不是敵軍派來的說客?”
或者幹脆就是那位傳說中的CEO。
喻池一擺手:“我只是把對方的說辭背下來而已。”
曲無宗不得不颔首:“看來我眼光沒錯,我曲無宗的師父,果然天生一副未來領導者的風範。”
“……要不要我帶你悄悄參觀一下,”喻池提議道,“你看我們兩個的打扮,跟外面的人也沒有什麽不同。”
游戲公司又比一般互聯網公司自由,沒有着裝要求,沙灘褲、人字拖、小裙子遍地跑,最受歡迎的是寬松舒适的文化衫,當然着裝較為正式的,基本都是對外業務部門。
喻池的一條假肢在這樣的氛圍裏,依然特別,卻不再特殊,仿佛也普化為一種着裝風格。
曲無宗注意到所有員工都挂着跟極鋒Logo一樣的淺藍工卡帶,而他訪客卡的則是淺綠色,見喻池不挂,自己也解下來塞衣兜。
喻池扮演了一個游戲向導,帶曲無宗參觀各個游戲項目組。
這一層沒有獨立的辦公室,員工都在大開間裏工作。辦公區域按職能分配,游戲項目組成員基本坐在同一個地方,方便及時有效溝通。桌上擺着不少游戲公仔或仿真道具,好像從2D游戲進入了3D現實版。
而且三個會議室以夏季大三角命名,天琴座、天鷹座和天鵝座,更添一層爛漫色彩。
往下一層屬于外包出去的部門,喻池直接帶他上一層,基本屬于職能部門,氣氛相對肅靜許多,會議室命名也變成冬季大三角之一獵戶座。
有個同樣挂淡藍工卡帶的年輕男人向他們走來,匆匆掃視曲無宗一眼,他當即意識到:這人肯定注意到他們沒牌子了。
“老大——”年輕男人眼神最終停在喻池身上,“荷姐一會過來找你。”
曲無宗目光卻落在年輕男人工牌上,職位那欄寫着:總經辦秘書。
那麽,能讓總經辦秘書叫“老大”的人……
神秘的17哥哥對總經辦秘書說:“一會你讓她直接進來。”
曲無宗當場石化,殘存的一絲理智驅使他僵硬掏出訪客牌,把淡綠帶子重新挂到脖子上。
喻池卻輕輕拍了下他脊背,仿佛要解封他的石化,指着前頭CEO辦公室。
“進去再聊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