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半月後,蕭無夢回來了,眉宇間的戾氣似乎更重了些,旁人看了輕聲地嘀咕:“你看,這人一看就是在刀尖上舔血過活的!”
男人聽到了路人的議論,想起的卻是那戲樓的老板——只也有那個傻子,才會一臉憧憬地喊自己一聲“大俠”了。
他一路走得很急,來不及看一眼這個季節的梁奚與平常有和不同的景色,也感覺不到大暑的天有多熱,剛入夜的時候終于走進了梁奚這座山城。
暑氣未散,還遺留着白日裏的灼熱,蕭無夢在一家酒館門前停下來歇息了片刻,準備繼續趕路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蕭無夢。”
軟軟糯糯的,撓得人心癢。
蕭無夢應聲回眸,只見秦牧跌跌撞撞地從酒館裏走了出來,一身酒氣,眼睛通紅,像是剛哭過的樣子。
蕭無夢忽然就不太敢上去,他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發現他也有“不敢”的事。
秦牧卻看見了他,暈暈乎乎地走了過去,一張臉皺得像吃了黃連一樣,下一刻,整個人倒到了蕭無夢的身上。
“蕭無夢。”
萬分委屈的一句。
蕭無夢整顆心頓時像是泡進了腌酸梅的攤子裏,酸澀得讓人說不出一句話。
秦牧膩在他身上,雙手死死地勾住他的脖子,灼熱的帶着酒氣的鼻息一下一下地噴灑在蕭無夢的脖頸處:“你太壞了,讓我等了這麽久。”
耳邊一陣又一陣的癢,蕭無夢的脊背挺得筆直,心裏卻莫名地有些虛,他小心地問:“秦牧,你哭了,是不是?”
秦牧眨了兩下眼,看着蕭無夢,似懂非懂的樣子,眼裏邊兒蘊着一層薄薄的水霧,醉意朦胧地盯着他看。
蕭無夢又問了一句:“是不是?”
秦牧忽然笑了開來,他把頭磕在蕭無夢的肩上,下巴一下一下地輕輕蹭着。
“才沒有。”他得意地說:“我這麽聰明,誰為了你個混蛋哭啊。”
蕭無夢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只是背起了秦牧,大步大步地向前走。
秦牧抱着蕭無夢的脖子,大約是醉的太厲害了,開始含糊地嘟囔,像是快睡着時的呓語。
蕭無夢其實沒有聽清多少,卻一直應答着:“好。阿牧說什麽都好。”
卻在下一刻特別清晰地聽見秦牧說了句:“蕭無夢,別去殺人了,我唱戲養你……”
蕭無夢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感覺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開始叫嚣,抑制不住地微微發顫,然而整個身體卻又都僵硬着,全然不知道做什麽反應。
“唔,你怎麽不理我啊?”秦牧把頭磕到他肩膀上,呢喃道:“別再走啦,你一走我就心慌……”
蕭無夢慢慢轉過頭,看着秦牧醉醺醺的樣子,認真地答道:“好啊,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再不走了。”
秦牧睜開迷蒙的雙眼,水波潋滟。他湊過去在蕭無夢唇上輕輕一點,近乎撒嬌的一句:“你真好。”
夜風悠悠然的吹了起來。
蕭無夢迷失在了這個淺嘗辄止的吻裏。
或許,大千世界,一個人走的時候往往不會覺得多孤獨——直到他出現。
他摩挲着秦牧的臉頰,輕聲道:“秦牧,等我。”
聲音太輕,字句一離口就散在了空氣裏。
秦牧醉的太厲害了,他聽不清蕭無夢說了什麽,只是沖着他笑,氤氲着水汽的眼裏一片迷茫。
蕭無夢側過頭想去親吻他,秦牧卻忽而想起了什麽,掙紮着要從他身上下來。
“怎麽了?”
“燈……燈落在酒館兒了……”秦牧說着又搖搖晃晃地往回走,左搖右擺的樣子像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兒。
蕭無夢哭笑不得地跑上前拉過秦牧的手往回走。
酒館兒就快打烊了,秦牧一路走得急,終于趕在打烊前拿回了自己的燈籠。他舉着燈籠炫耀似的朝蕭無夢晃了晃:“有了這個,你就會回來啦。”
蕭無夢一看,卻是個紅色的燈籠,像極了尋常人家辦喜事時才點的燈,他湊過去調笑了一句:“秦牧,你提着個紅燈籠,是不是急着想嫁給我啊?”
秦牧還在自顧自晃悠手裏的燈籠,只看着手裏的燈籠咯咯地笑。
蕭無夢攔住了他,逗弄着說:“阿牧,說是。”
秦牧的瞳孔還是一片渙散,很久才癡笑着點點頭,大聲喊了句:“是!”
黑衣的劍客難得地笑出了聲,笑得無比快活,只因為他占了醉了的戲樓老板一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口頭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