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外人
城郊的氣溫比市區低,晚上夜風中帶着絲絲涼意。
女人溫柔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夏夏姐,你找哥哥有什麽事嗎?”
盛夏愣住。
和白蕭在一起三年,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拿着白蕭的手機回複盛夏。
電話那邊的人也沒打算介紹自己是誰,但盛夏聽出來了。
這個聲音她并不陌生,何詩詩在國外的那些年,盛夏偶爾會聽到她和白蕭視頻通話。白蕭從不避諱什麽,所以她常常無意間,将兩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白蕭是獨子,一開始盛夏以為何詩詩是白蕭的堂表妹。
後來才知道,白蕭父母那代,生的全都是建設銀行。
這一聲哥哥,并無血緣。
何詩詩是鄰居家的女兒,兩家關系很好,大概是由于白家這代沒有女兒的緣故,白母很喜歡何詩詩,恨不得将何詩詩變成自己的女兒,這一聲哥哥已經叫了很多年。
盛夏大概能猜到何詩詩的心思,以往她在國外,偶爾來個電話,倒也無礙。
上個月,移民國外多年的何父何母在一場交通意外中去世。料理完父母的後事後,何詩詩一周前回了國。
大概是因為剛是去雙親,近一周的時間裏,何詩詩情緒不穩定,每晚都會給白蕭打電話。
盛夏好幾次想提醒白蕭,轉念一想,又覺得沒必要。
她看得出來,白蕭是真心把何詩詩當妹妹,她何必讓他為難。
更何況,何詩詩的心思,也只是她的猜測。
大概是見盛夏一直沒說話,何詩詩又道:“夏夏姐,哥哥他這會兒沒在我旁邊,剛醫生把他叫過去了,你找哥哥有什麽事,要不我一會兒幫你轉達?”
聞言,盛夏頓時心跳加速,緊張得語速都快了幾分,“醫院?他怎麽了?”
“你別擔心,哥哥他沒事,是我2個小時前出了車禍,腳骨折了,我剛回國不知道聯系誰,所以才給哥哥打的電話。”說到這,何詩詩像想到什麽似的,她語氣立刻變得歉意起來,“夏夏姐,你和哥哥今天是不是有約?我是不是耽誤你們約會了?”
确定白蕭沒事,盛夏才放下心來,她聲音很平靜,完全聽不出半分不高興,“沒事,那你好好休息。”
何詩詩笑了下,沒主動提讓白蕭給她回個電話,只是甜甜道,“嗯,那夏夏姐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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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上空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何詩詩坐在急診室外,緊緊的握住手機,她的視線一直盯着醫生辦公室,三分鐘前,白蕭被醫生喊了進去。
白蕭的手機會在何詩詩手裏,純碎是因為五分鐘前白母的電話。
還在外地出差的白母得知何詩詩車禍的事,給何詩詩打了電話沒人接,轉而打給白蕭,當時何詩詩已經從急診室處理完傷口出來,她其實傷得不嚴重,小腿輕微擦傷,出了點血。
她沒吱聲,輕手輕腳坐在白蕭旁邊聽着,隐約能猜到白母問到她傷勢,交代白蕭好好照顧她。
白蕭語氣稍顯冷淡的回複着。
這時,一個護士忽然出來叫走了白蕭,白蕭正欲掐斷電話,白母在電話那端交代讓白蕭把電話給何詩詩,于是白蕭的手機這才落在何詩詩手中。
白家這一代沒有女兒命,白母對何詩詩的喜歡溢于言表。上個月何父何母的後事,白母還在百忙之中趕到國外協助何詩詩料理。
這次要不是因為白母在外地出差,她肯定早趕來了,在電話裏噓寒問暖好一會兒,才挂了電話。
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難聞,身體的疼痛感像是後知後覺似的緩慢的蔓延開。
何詩詩咬着唇,目光一動不動的繼續注視着醫生辦公室,握着手機的手下意識收緊。
6年了,從18歲移民到國外,她在白蕭的生命裏消失了整整6年,久到她近乎看不懂現在的白蕭了。
何詩詩又想起剛那一幕。
白母的電話打進來之前,男人手指正在屏幕上滑動,醫院裏燈光打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上,清冷英俊的五官像是被燈光籠罩出一種柔和的錯覺,何詩詩當時愣了一下,半晌回神後,男人的神情已恢複到清冷。
剛剛,宛若一閃而過的致命錯覺。
何詩詩垂眸,死死的看着微信對話框裏的對話。她終于知道2個小時前,給白蕭電話讓他趕過來時,他為什麽沉默了數秒才答應。
她當時就想,為什麽不讓她傷的嚴重一些,這樣,他應該就不會猶豫了吧。
而此時,微信對話框裏的“臨時”像是對她消失六年最大的淩遲。
她從來不知道,他竟然也會這樣去遷就一個人。
何詩詩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來。
白蕭的微信列表很幹淨,幹淨得像一個剛注冊的微信號。
不是置頂,而是整個列表幹淨得,只有一個頭像:陽光普照下,太陽花一枝獨秀的立在中央。
白蕭拿着單子出來的時候,何詩詩靠在椅背上似乎睡着了,臉色略顯蒼白,手裏還握着他的手機。
白蕭走到她面前,沒立刻叫醒她,輕輕抽走了手機,然後提步往藥房走。
男人穿着灰色西裝,精致的腕表挂在手腕上,他身高腿長,在人群裏很顯眼,一路上時不時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腳步聲遠去,坐在椅子上的何詩詩睜眼,将那些悄悄打量白蕭的目光看在眼裏。
她也不過,是這些人中的一員罷了。
女人的目光定定的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
他和她認識的所有男人都不同,他從不沉迷迷戀于任何聲色場所,也從不走馬觀花的陷入一段又一段的感情裏。
感情與他,向來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何詩詩剛出國那兩年,曾試探的問白蕭,會不會有很想談戀愛的時候?
白蕭當時沒有一秒的猶豫:“不會。”他語氣是赤裸裸的嫌棄,“太鬧騰了。”
現在這個,是從不會鬧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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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蕭拿着藥單走出急診室後,就發現了不對勁。微信對話框裏,聊天時長01:02秒跳入男人眼眸。
白蕭腳步一頓,轉身欲往回走。
何詩詩的微信準時發了過來:【哥哥,剛夏夏姐給你發消息,我就順便回複了下,告訴了她我車禍的事,那個…不好意思,剛我睡着了,沒來得及告訴你。】
白蕭一個電話撥過去,何詩詩那邊接聽後,語氣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心翼翼,一個勁的道歉:“哥哥,對不起,我剛睡着了,我不該睡覺的,夏夏姐是不是生氣了?”
白蕭語氣有些冷淡:“誰讓你動我微信的?”
回國這一周裏,因為照顧何詩詩的情緒,白蕭從未用這樣…語氣和她說話。
何詩詩沉默數秒,像是極力壓抑着什麽,再開口時,已經能明顯聽出哭腔,“對不起…,我…我當時…只是覺得我也不是外人,所以才幫你回複下夏夏姐,我以後再也亂動你微信了。”
白蕭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氣有些重,想到何詩詩剛剛喪失雙親,最終沒再說什麽。
挂了電話後,白蕭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兩下,微信聊天框只剩下清爽的太陽花。
數秒後,他撥了盛夏的電話,他向來不喜歡微信語音,這麽多年,他從未給盛夏發過微信語音通話。
接通後,熟悉的聲音沒有從電話那端傳來。
見盛夏一直不說話,白蕭有點意外,“生氣了?”
他們在一起3年,盛夏向來體貼知事,不至于因為這種事生氣。
“沒有。”盛夏否認的很快。
白蕭微微蹙眉,“那你剛剛,怎麽不說話?”
盛夏沉默半晌,才低聲道,“我只是怕…給我打電話的不是你。”
白蕭很快反應過來,少見的耐心解釋了來龍去脈:“那是個意外,楊女士打詩詩電話沒打通,打到我這來了,恰巧那個時候醫生叫我,楊女士堅持要和她通電話,我才把手機遞給她了。”
白蕭口中的楊女士是白蕭的母親楊瑜。這些年,他一直都是這麽稱呼他楊瑜。
盛夏淡淡嗯了一聲。
看到她發的消息,白蕭就知道她此時肯定還在原地。也對,他都說了讓她等他了,她斷然不會同公司的車一起走。
“那你在那等我,我馬上開車過來接你?”
“不用了。”盛夏的聲音剛響起。
于此同時,另外一道聲音也從電話裏噼裏啪啦的傳來,語速很快,一口氣都不帶停歇的,“蠢豬才要在原地等你,不能來接不會提早說一聲?開車兩小時跑回去英雄救美,白大律師是律師費沒有掙夠,還要去搶120業務賺錢?我給你發250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