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很無趣

黑色林肯在黑夜裏緩緩駛出。

車內,溫雪墨鏡都沒顧得上取,前一秒還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的人瞬間繃直身體,對着電話那段就是一頓毫不留情的毒舌。

作為盛夏的閨蜜,她太清楚盛夏在這段感情裏的委屈,從一開始就對白蕭沒什麽好印象,說話全然沒留半分情面。

“好啦,溫溫。”盛夏叫停,撇了溫雪一眼,溫雪這才禁了聲,不高興的把頭瞥向窗外。

白蕭大概聽出了溫雪的聲音,一直沉默着沒開口。

溫雪對白蕭向來不待見,平日裏不想盛夏為難,尚且留了三分餘地,今天是完完全全壓根沒給白蕭臉。

盛夏怕兩人起争執,把頭偏向另一側,壓低聲音和白蕭道:“你不用來了,溫雪今天回星城,剛好要經過這,順道過來接我了,你開了幾個小時的車,也累了,處理完你妹妹的事就早點回家休息吧。”

盛夏剛挂電話,溫雪就偏頭看過來,墨鏡都遮不住她臉上的冷意,“聲音那麽小幹嘛,你說那麽小我就聽不到了?我是聾子嗎?”

盛夏理虧,沒敢多說,匆忙說了兩句就挂了電話。

她不想面對溫雪的死亡凝視,裝模作樣的玩起了手機。溫雪氣得揚手,對着盛夏後背狠狠一拍,“少給我裝死,你別什麽都遷就他行不行,這事明明就是他不對,你不罵他也就算了,還不讓我幫你罵了?”

盛夏硬生生挨了這一下,溫雪可沒收着勁,疼的她嚷嚷:“輕點行不,很疼的。”

溫雪想起盛夏護着白蕭的樣子就來氣,要不是他們劇組下午臨時改了行程,恰好來附近取了下景,她碰巧在這邊,這人還不知道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等多久,溫雪扶了扶墨鏡,頭偏向另一側,懶得再搭理盛夏。

兩個從小學就是好友,多年感情,熟悉到一個動作盛夏就知道溫雪生氣了。

保姆車後座很寬敞,盛夏挪了點位置,緊緊的挨着溫雪,将腦袋靠在她肩上,“你應該知道,我有多喜歡他。”

大概是因為提到了那個人,她聲音都變得異常柔軟。

溫雪在心裏嘆氣。

她當然知道,當初追着那個人跑足足追了一年。各種冷言冷語愣是沒讓她萌生一點點退意思。

她那麽驕傲一個人呀。

她現在都還記得她當初勸盛夏換個人喜歡時。

盛夏苦笑,像是在回答她的問題,又像在問她自己

她說:“換個人,那還叫喜歡嗎?”

喜歡到,只和那個人有關。

想起往事,溫雪越發心煩,有點嫌棄的撥開盛夏的腦袋,“你知道害臊兩字怎麽寫嗎?我助理還在呢?”

前方開車的小助理被逗樂了,撇了眼後視鏡,她從溫雪出道就一直跟在溫雪身邊當助理,對盛夏的事自然不陌生,“沒事,不差這一樁,夏夏姐的英勇事跡我早就爛熟于心了,表白這事小case啦。”

盛夏:……

溫雪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行了,我不和他計較,你這個女朋友都不計較,我這個外人有什麽好計較的。”

“生氣也不用這麽說吧,你是我最好的閨蜜,怎麽會是外人。”

溫雪情緒明顯不太好,勉強一笑,“我還拎着請,對你而言,我不是外人,可在你們之間,我就是個外人。”她頓了下,眼裏是仿佛預見未來的憂慮,“希望不會有你來找我哭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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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盛夏送到家,溫雪就回了鄰江公館。以往溫雪回星城,幾乎都是住在盛夏隔壁。

那是盛夏和白蕭在一起的第2年,盛夏搬到白蕭所居住的溫莎公館後,溫雪高價從隔壁房東手裏買過來的房子。

一梯兩戶的傍山大平層。

那時候盛夏問她是不是舍不得她,本來是玩笑的一句。溫雪卻表情嚴肅,盛夏想,她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回答。

溫雪說:我大部分時間在外地拍戲,作為你最好的閨蜜,我不在的時候他欺負你,我不能第一時間趕回來,那至少我想保證,我在星城的時候,他欺負你,我可以第一時間趕過來。

她想,一輩子有這樣的朋友,不枉此生了。

她當時硬生生把眼淚憋回去,卻還不忘為白蕭說話:“他不會欺負我的。”

溫雪沒說話,幾秒後反問盛夏:“那受委屈想要人陪的時候呢?你敢保證,他不會讓你委屈嗎?”

盛夏很想否認,但溫雪那雙看透一切的眼睛就這樣盯着她,否認的話她怎麽也說不出口。

追白蕭的時候,她才22歲,單純的認為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應該和閨蜜分享。那個時候太年輕。忘了白蕭對溫雪而言不過是一個陌生人。她喜歡白蕭,所以可以對白蕭的冷淡視而不見,可以忍受他對她心意的踐踏,可溫雪不行。

盛夏和溫雪從小就認識,兩人上一個小學、一個初中,一個高中,那個時候,好到上廁所都要對方一起,盛夏那時候還挺橫,溫雪被人欺負了,她掄起拳頭就去湊對方,全然不怕回家被外公外婆混合雙打。

和傷口一起野蠻生長的,還有兩人的友誼,他們融入彼此的生命,已經是血緣更深的羁絆。

那時候,總有人認為她兩性取向不正常。

所以,盛夏理解溫雪對白蕭的态度,換做是她,可能也是一樣的,即便是溫雪喜歡的人,可如果那個人讓溫雪委屈了,她可能也會不待見他。

那時候年少,總是無所顧忌的傷口攤開在至親面前,她可以因為喜歡去包容,忽視,自我說服,可其他人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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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盛夏睡得并不安穩,迷迷糊糊間,隐約感覺到有一只手搭在自己腰間。

次日醒來時,天蒙蒙亮,盛夏睜開眼,看着光禿禿的天花板,腰間很輕,并沒有想象中的壓迫感,她偏頭,看向身側還在熟睡的男人。

他五官很立體而深邃,額頭飽滿,冷白的肌膚下,平眉薄唇,眉毛下方有一顆很淺很淺的小痣。

連睡顏都是冷淡的。

盛夏擡手,手指很輕的觸了下白蕭的眉毛。她最喜歡的莫過于他的眉毛,平眉讓他整個五官多了幾分溫柔感。

她揉了下惺忪的睡眼。

昨晚她到家時,白蕭在書房處理工作。雖然知道他不會哄自己,可盛夏還是壓着睡意等他,大概是太累了,等着等着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失落也就一瞬間。在一起3年,她清楚他的個性。

手指收回,盛夏這才瞥見男人身上的睡衣,她整個人一怔。

全遮光窗簾将整個将光亮隔絕在外,借着隐約的一點亮光,盛夏看清了男人身上的睡衣。

有些皺巴巴的灰色絲質睡衣套在男人身上,睡衣左下方映着一個灰色小熊,小熊頭頂立着一個愛心圖标和老婆兩個大字。

這件睡衣……

還是去年盛夏生日時,溫雪送她的生日禮物,純手動定制,情侶款,盛夏那件是米色,一模一樣的款式,不同的是,小熊頭上是——L老公。

盛夏收到禮物時愣了好久,有點感動溫雪的嘴硬心軟。在那之前,她有次在溫雪那逛某寶,溫雪撇到盛夏浏覽的界面,絲毫沒有顧忌閨蜜情面,毫不留情的打擊盛夏說,別看了,你家那位不會穿的。

盛夏當然知道白蕭不會穿。他已然邁入了而立之年,早已過了追逐情侶間這種小樂趣的年紀。

盛夏還記得剛追白蕭那段時間,某天,她下了班興沖沖的跑到白蕭公司去,結果被前臺攔下,說白蕭在開一個重要的會議。

前臺也沒讓她進去,她無聊之際只好蹲在門外追電視劇,怕吵到裏面的人,她一直戴着耳機,青春偶像劇催人淚下,她當時看着看着不自覺就哭了。

身側籠下一片陰影,男人穿着一套灰色休閑西裝,單手抄兜,低沉的聲音從上至下,“跑在我公司門口哭什麽?”

盛夏當時壓根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只顧着擦眼淚,沒想好怎麽回答,要是說感動哭了,他肯定覺得她很傻。

沒等盛夏回答,白蕭就已經看到了她彈幕上滿屏的彈幕。

--哭死我了,絕美愛情呀!!!

--甜甜的愛情什麽時候輪到我??

--嗚嗚嗚,兒砸太帥了,媽媽愛你!

--人間理想陸南!!

視線再回到盛夏身上時,宛若看一個低智兒童。

盛夏當時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想起身趕緊逃跑,奈何蹲太久,腳麻得整個人一晃。

一雙手緊緊拽住她,“沒見過你這麽笨的人。”

看似在罵她,可語氣并不兇。

盛夏迅速想好了理由,看着白蕭的眼睛一臉認真道:“我等你等那麽久,你都不出來,腳都麻了,我是委屈哭的,絕對不是看電視劇看哭的。”

她眼睛都沒眨一下,好像這樣白蕭就會相信她一般。

白蕭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盛夏以為他信了,笑容剛挂在臉上,就聽到他說,“現實裏的感情沒那麽轟轟烈烈。”他頓了一下,又道,“以後,少看點無腦偶像劇。”

盛夏當時沒深想他的話,只是悶悶哦了一聲。

她站穩後,白蕭就松開她,男人回頭,看向在門口偷聽了全程的幾個腦袋一眼,幾人被他冷不丁一撇,汗毛都豎了起來,立刻打哈哈滾了。

盛夏以為白蕭走了,結果一分鐘後,男人去而複返,手裏多了一把黑色雨傘。

門口燈光有些暗,他的表情晦暗不明,把傘往盛夏手裏一塞,“別等了,回去吧。”

盛夏站在原地沒動,她想擠出一個笑容,可怎麽都笑不出來。當時她想,一定是看偶像劇哭得太傷心,情緒一會兒轉換不過來。

門口蹦出一句調侃的聲音:“老大,這就很不紳士了,大晚上的,讓小妹妹一個人回去,很不安全的,你就送送人家吧。”

白蕭冷冷看過去,語氣不太好,“看小姑娘可憐?”門口那人被他冷淡的語氣吓得不敢說話了,正準備溜之大吉,任務華麗麗的砸了過來,“行,那你去送。”

那晚最終盛夏一個人回了家。

一開始她就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不紳士,不溫柔,不浪漫,甚至很多時候,他都是無趣的。

他的生活簡單到常年都是兩點一線,剛和白蕭在一起那段時間,君也剛成立,他幾乎常年無休,他的整個生活好像都被工作充斥得滿滿當當,盛夏有時候也會想,她算不算他生命裏的一個意外。

應該算吧,畢竟感情,一開始就在他的計劃外。

腰間忽的多了一雙手,盛夏當即回過神。

白蕭不知何時醒了,男人側着身體躺在床上,領口的扣子微微散開,露出一截冷白的鎖骨。

今早的白蕭似乎有點反常,盛夏看了兩秒,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她正準備開口問睡衣的事,男人倏地開口,像在控訴,“你昨晚睡得很沉。”

盛夏:……

一大早的,說這個做什麽,是在怪他昨晚不等她?

白蕭撇了她的衣服一眼,“換個衣服都不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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