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習慣是可怕的

黑色大衆從機場停車場駛入,很快彙入主路。

車內,楊瑜坐在後座,她一身幹練的休閑西裝,盤着腿,姿态疲憊。

車內燈光有些暗,楊瑜揉了揉眉心,目光往外一瞥,這才注意到後座上似乎還有幾本書。

她擡手按亮車燈,随手抽了其中一本,“新買的書怎麽放車裏?”

駕駛座的男人一身灰色西裝,五官立體深邃。眉線平而緩,眼窩深,是一張很有辨識度的臉。

聞言,搭在方向盤的手微頓,他沒回頭,微蹙眉:“您別亂動我東西。”

楊瑜随意翻了幾頁,發現大多是些自然風光照,就興致缺缺的放在一旁。

她擡頭,看向駕駛座的白蕭,是公事公辦的吩咐口吻,“先去趟詩詩那,這孩子剛失去父母,又遭遇車禍,我放心不下。”

車子停在紅燈路口,白蕭垂眼看了眼腕表,“她只是擦傷,不嚴重,今天很晚了,我還是送您回家吧。”

“不嚴重我就不能去看了?詩詩這孩子最近情緒本就不穩定,我放心不下。”楊瑜沉着臉,語氣都變得淩厲起來,“別說了,開去詩詩那。”

多年來位居高位,早已容不下任何忤逆。

白蕭沒說話,車內氣氛一時有些凝固。

楊瑜板着臉看向窗外,數秒後,安靜的空間內響起簡單利落的兩個字。

“可以。”

楊瑜面色稍霁,以為白蕭讓步,正準備說點什麽緩和氣氛。

這時,指示燈由紅轉綠,車子平穩加速,前方男人背脊挺拔,他語氣是平靜的,不帶半分情緒,“不過,我也只能送您到詩詩那。”

楊瑜聽懂了,他在告訴自己,他不會和她上去,更不會等她看完詩詩再送她回家。

楊瑜将頭扭向窗外,将他剛才看腕表的動作盡收眼底,“那麽趕時間就不應該來接我。”

她語氣依舊是平靜的,可話語裏的情緒顯露無遺。

“那下次,您不要再上飛機前,臨時知會我一聲。”白蕭神色沒有半分變化,“您應該知道,我不喜歡被臨時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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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溫雪和盛夏吃得差不多時,助理将衣服送了過來。

盛夏心裏有些感動,她當時剛進屋,溫雪就不高興的在那玩手機,大概是那個時候就已經吩咐助理去買衣服了。

包間有獨立衛生間,盛夏拿着衣服進了衛生間。

“溫姐姐,你怎麽了?”小助理見溫雪盯着桌子發呆,小聲問道,“不會和夏夏姐吵架了吧?”她剛才有注意到,夏夏姐似乎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還有剛才收到溫雪微信時,溫雪在微信裏提的奇奇怪怪的要求,[到附近商場盡快買條裙子上來。]像是忽然想到什麽,很快又發過來一條:[不用買太好看的,最好醜一點的。]

溫雪沒答,只是沉默的看着桌上的飯菜,原本給不吃辣的白蕭準備的糖醋排骨所剩無幾,其他菜品盛夏幾乎沒動。

“小照,你說我為什麽就是忍不住呢?”

她這沒來由的一句話弄得助理小照一臉懵逼,什麽忍不住呢?在小照眼裏,溫雪是個極為自律的人,她可以為了一句臺詞徹夜不眠,為了控制體重不管外人怎麽誘惑都不為所動,超一克的卡路裏都是犯罪。

“其實我知道,她和白蕭之間的事,我是外人,于情于理,我都不應該管。”溫雪沒刻意壓着音量,“可這麽多年了,我還是做不到。”

不知道到底是說給誰聽的,溫雪看着滿座的菜,笑了下:“認識白蕭以前,她無辣不歡,每次和我出去吃飯必點麻辣小龍蝦,吃完飯我們兩會一起唱K,或者去江邊吹風,有任何開心的,不開心的,她都會第一時間告訴我。”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小照卻覺得此時的溫姐姐整個人難過到骨子裏。

她眼神有些迷離,不知道到底在問誰:“後來呢?”

“溫姐姐……”小助理的情緒都跟着低落起來,她很想讓她不要說了,可溫雪忽的偏過頭,看着衛生間的方向。

“後來那個姑娘好像很乖,也不吃愛吃辣了,有了很多新的習慣。”溫雪頓了一下,聲音幾近哽咽,“也學會了将委屈都咽在肚子裏。”

衛生間裏靜的出奇,連衣料摩擦的聲音都停了下來。

溫雪知道她在聽,她面容依舊是笑着的,“有時候,我覺得,她的感情不是迷戀,更像是沒有盡頭的迷失。”

那晚溫雪沒有送盛夏回去,她臨時改了行程,乘坐最快的航班離開了。

盛夏沒有給白蕭打電話,她撐着溫雪臨走時丢給她的傘,走進雨幕裏打了個車。

白蕭回來的時候,整個客廳黑漆漆的,他一愣,正準備拉開鞋櫃,腳邊就觸碰到一雙鞋。

男人擡手按了開關,客廳霎時亮了起來。

腳下的障礙物映入眼眸,白色運動鞋歪歪倒倒的散在鞋櫃旁,鞋上還有幾處污漬。

男人眉頭微蹙,換了鞋穿過寬闊明亮客廳,直奔卧室。以往他回家時,盛夏大多時候都在客廳。

卧室門推開,仍是黑漆漆一片,白蕭這才意識到不對。房間燈點亮,空無一人。

他疾步走向另外幾個卧室,他一邊走一邊喊盛夏的名字:“夏夏?”

沒人應答。

他疾步往前奏,忽的瞥到一道微弱的光。

客廳角落裏,影音室的門緊閉着,門底的縫隙裏透着微弱的光。

伴随着開門聲的一起的,是男人低沉的聲音:“怎麽不接我電話?”

依舊沒人應答。

房門斜對着投影儀,投影對面的沙發靠牆。

借着投影的光,白蕭看到陷在沙發裏的盛夏。

她帶着耳機,像是壓根就沒有聽到這邊的動靜,目光直直的盯着屏幕。

白蕭擡眼,看了投影儀一眼,似乎是她喜歡看的那個綜藝。

她似乎很喜歡看這個綜藝,偶爾他在書房辦公,都還能聽到她樂不可支的聲音。

她以前也會問他要不要一起看,問完又自問自答似的說,開玩笑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看。

他确實受不了這種一群人在那瞎鬧騰的無腦綜藝。

白蕭仍然站在門口,再喊她的名字時,語氣微沉:“夏夏?”

音量是開得多大?這麽喊她都聽不到?

窩在沙發上的身影偏頭看了過來,白蕭見她終于有反應,伸手一撥,屋內瞬間亮了起來。

沙發上的女人盤着腿,穿着一件純白色的襯衫,黑色直筒褲,黑發有些淩亂的披散開,見他出現,她眼神有些迷茫,“你怎麽回來了?”

白蕭信步走過去,長手一勾,取下盛夏的耳機。

他沒立刻放在一側,而是挂在自己耳側聽了半秒,然後擰眉看着她,“你平時都是這樣看綜藝?”

盛夏沒懂他這沒來由的一問,只是木然的點了點頭。

男人居高臨下的站在她面前,垂眸,盯着她看了數秒,“一個人在家,戴什麽耳機?”

那些已經被她壓下去的難受情緒又不受控制的往上湧,她垂眸避開他視線,聲音嗡嗡的,“沒有為什麽,喜歡戴。”

“行。”白蕭将耳機塞在她手裏,“那你繼續。”

他沒再多說一句,轉身就往外走,拖鞋摩擦着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音。

盛夏擡頭,看着男人挺括的背影。

哪有那麽多喜歡。

只是因為喜歡那個人,喜歡到将不喜歡的慢慢變成了喜歡,将不習慣的漸漸變成了習慣。

男人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裏。

溫雪一直以為她喜歡白蕭是因為臉,其實并不是。

讓她一眼心動的,是這個男人的背影,安全感十足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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