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于倩
名為“葵田屋”的日式料理店門前,一輛車停下,出來一個鵝黃連衣裙的美麗女子,立時餐廳門口往來人都呆滞了幾秒,看着她,驚豔,嫉妒,各色表情閃過。
“亦芯姐。”
傅一宣從車上下來,喚了一聲李亦芯,淺笑走過去。李亦芯怕她周末無聊,約她出來吃日本料理。
“果然是個妙人兒,在學校我就見過一眼,只是遠遠的,沒大看清,只覺那氣質啊,跟天仙似的。”
傅一宣本沒注意李亦芯身邊的人,只見她身材稍高,但比高挑的李亦芯稍低。跟李亦芯比起來五官不算特別的出衆,中上之姿罷了,無甚特點。然下一眼,傅一宣發現她有一雙黑亮精明的眼睛。這樣神采的眼睛,觀察力大都很強,思維也很敏捷。那女人笑,眼睛一眯之間,整張臉都生動了。
“雨萌。”李亦芯牽過她的手,笑得格外親熱,好似情誼深厚的姐妹。傅一宣也笑。她不知道她的笑有多少真心,她只知自己是滿腹虛情。
李亦芯對那個女人說:“這是我蔣家的小妹子,蔣雨萌,也是我繪畫課的得意學生。”
“呵呵,早就如雷貫耳了。”那女人臉上一直是開朗明媚的笑容,兩只眼睛笑得霞彩流光,是個外向的人。
“我只是個毛丫頭罷了。”
“雨萌,這可是你的輔導員于倩老師吶,要是不認識那可是大逆不道哦。”
傅一宣臉上笑意不改。輔導員老師?怪不得有點面熟,年級大會好似遠遠見過一眼。
“于老師好!”
“亦芯說的真是,我又不是系裏那糟老頭子,什麽大逆不道小逆不道的,我們也沒有差幾歲。再說雨萌才來,不認得我才正常呢。她要一下子把我記了個清楚我才要傷心呢。”
“為什麽呀?”
傅一宣也不明白為什麽記得她她就傷心。
“哎~~亦芯啊,你有所不知,凡是一下子就學生被記住的輔導員必定是天天背地裏被唾棄的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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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小心讓系裏你說的糟老頭聽見了,扣上你半月工資。”李亦芯威脅。
“哎呀姑奶奶饒了我吧,我可沒有你的家底兒殷實,就靠那點兒票子養家糊口呢。現在這年頭西北風也要幾塊一碗呢。”
“于老師說得真是風趣。”
三人樂呵呵的笑,往餐廳裏去。旁邊人不時擡頭打量傅一宣和李亦芯三人。她們二人的穿着氣度都不是一般的檔次,自然很惹眼。而那些視線大部分都是在二女子身上逡巡一番後停留在傅一宣身上,尤其是那張完美無瑕的臉。有幾次傅一宣都發現李亦芯笑意之餘會順着那些視線看她,眼神有些別樣情緒。她嫉妒。反觀于倩,她的确是個外向的人,只要她一張口整個場子氣氛就立刻活了。她雖看似活潑說話随意,甚至有時缺少為人師表的章法,但傅一宣感覺她說話做事是個拿捏有度的人,一雙亮亮的眼鏡總是笑着的。
“雨萌萌,你叫亦芯姐姐卻叫我老師,這左一個‘老師’右一個‘老師’,我今天吃一頓飯都要老好幾十歲了。就叫我倩姐姐,或者于姐姐,嗯……還是直接叫于倩吧,每次少說一個字,一輩子可以省下好多力氣,延年益壽。你說好不好,雨萌萌?”
見面才這會兒就已經把她的名字直接改成了“雨萌萌”。
傅一宣笑呵呵的點頭。這樣一個笑若朝陽的女子,誰都無法對她兇惡冰冷。
李亦芯直笑得連連搖頭,嘆氣道:
“于倩啊于倩,平時見你這嘴巴啊花兒啊鳥兒魚兒蟲兒啊,什麽都謅得出來,怎麽地來了一年多了連個男朋友都沒釣到呢。那個藝術音樂科的小趙就挺不錯,怎麽還不見你追到手啊?”
于倩讪笑,捋了捋耳後發。
“于姐姐的意中人?”
“嗯。”李亦芯對傅一宣笑,意味深長的看一眼于倩。
于倩一擺手。
“亦芯你就別打趣兒我了,那個趙昱跟你的程大少站一處啊,我哪裏還有胃口去釣他呀……程大少長得高,臉蛋好,性格溫和,彈得一手好鋼琴,寫得一手好書法,揮墨一潑就是一副名畫。哎……要是不是你未婚夫的話,我一定上天下地也要求索他芳蹤。”
傅一宣聞言撲哧一笑。李亦芯面有羞澀,驕傲,欣喜。她真是很喜歡程澈。那他喜歡她麽?呵——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恐怕他們要結婚,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于倩說話太誇張了,澈他也就懂點書墨字畫,現在大家都喜歡哈佛MBA的大企業家,那些水墨宣紙的玩意兒賺不了錢。”李亦芯雖這麽說着,但明顯心裏不是那麽想的。
傅一宣笑道:“亦芯姐說的言不由衷啊,澈哥哥都沒錢天下就沒有富人了。程伯父就他一個兒子,少什麽都不會少錢的,你就放心嫁吧。”是啊,現在就程澈一個了,真正的程伊墨早在一歲的時候就被那惡毒的女人害死了,換成了自己的兒子。
于倩也趕緊加入陣營:“就是就是。再說溫大少的書法字畫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千金難求墨一筆’,而且他腦子聰明運動十佳,什麽MBA,就算NBA都沒問題。”
傅一宣笑。這個于倩,說起話來手舞足蹈,和最近接觸的富家小姐完全不同,倒是有趣得很。
“哎呀什麽MBA、NBA的,別說他了。咦?怎麽料理還沒來呢。葵田屋就是慢啊。”
傅一宣微微側頭對于倩小聲說,但剛好又能讓李亦芯清楚的聽到:
“亦芯姐害羞了,她這麽害羞,結了婚天天對着程澈哥還不天天紅着臉。”
“對啊對啊,這麽害羞怎麽同房早生貴子呀!”
“哎呀哎呀你們倆真是~~~”
正說到此處身着和服的女侍搖曳着碎步子端着料理進來。他們身處的是個叫葵田屋的日式料理店,原木木板地面,紙糊的滑門,門上畫着幾只淡雅粉麗的櫻花,屋子角落挂着四角翹起的宮燈,上畫着花鳥蟲魚。傅一宣和于倩對坐,和李亦芯并排,圍坐在矮桌邊。矮桌是簡單大方的長方圓角矮桌,暗黑色原木紋,襯托得道道菜肴更加鮮亮可口。
不一會兒桌幾上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排滿了各色各樣的。一半都是生魚片。傅一宣不愛吃生貨……
“雨萌,這龍魚宴是葵田屋自創的,大概差不多日本版的滿漢全席吧。”
“長這麽大我還是第一次來日式料理店呢,爸爸以前總不讓我出門。”
“蔣伯父是愛女心切,以後只要姐姐有什麽好吃好玩的,一定都不漏你的!”李亦芯笑得情真意切。
“還有我,我也不會漏雨萌萌的,這麽美的小妮子,天天看上一眼保證比做眼保健操還有效。”
“那于姐姐随便看,我肯定不收錢的。”
一桌海鮮,到是沒有傅一宣想想的難吃味道。其實味道還不錯。
李亦芯坐在傅一宣左邊。
“雨萌,多吃點這個,這個啊對女孩子特別好,蛋白多,吃了皮膚好。”
她将魚卷沾了醬放傅一宣碗碟裏。傅一宣道了聲謝。李亦芯時不時給她夾着個夾那個,把她照顧服侍的無微不至,傅一宣受寵若驚。李亦芯說:“你呀就像我親妹妹一樣,我們家多子少女,就我一個女兒,我早盼着有個你這樣的妹妹了。”
一個女兒?恐怕不止吧。她這麽說……傅一宣心裏劃過一絲明了。
“嗯。亦芯姐對我這麽好,以後啊,我就當你的小尾巴了。”
“好啊。”
畫着櫻花的門緩緩拉開,一個女人跪在門外,一張心形尖下巴臉,櫻桃小的烈火紅唇,臉上鋪着厚厚的白粉,眉毛濃黑,豎着唐宮人的臃腫發髻,身穿花哨厚重和服。
“歌舞伎是葵田屋的特色呢。”
濃妝豔抹是歌舞伎的特征。她并沒有起身進來,而是俯着身子半跪進屋,緩緩合上櫻花門。她手裏拿着彈唱樂器,下圓,一長柄,上有三弦,用來彈的。她舉止溫柔恭順,跪着向她們微微鞠躬行禮。
點頭還禮之後她自如的唱着歌。她的歌聲于傅一宣沒有半點吸引力,大抵聽老媽媽唱戲一樣。傅一宣倒是更注意她的華麗絢爛的衣服和頭飾,想必是很重的。
有吃有喝有看有陪,這樣的生活,多美好呀!傅一宣心裏冷笑,舉起小玉杯,對着李亦芯一飲而盡。她的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煎熬,而這群人,卻日日絲竹酒肉,過得舒坦。
傅一宣:“原來生活這樣豐富多彩。”
李亦芯把酒瓶從于倩手裏奪過來:“我們都還年輕,生活的序幕才拉開呢。”
是啊,序幕,才拉開呢。
這燒酒度數不高,但是看于倩那緋紅的雙頰定是貪了好幾杯,她目光歡樂,神秘兮兮的湊過來,說。
“亦芯,你不知道,程澈是多少女人的夢中情人呢,她們說啊看着就可口,哈哈哈。”
李亦芯很是了解于倩,對傅一宣微微搖頭嘆氣,無奈狀。于倩大咧咧,毫不在意,神秘的看看四周,暧昧的說:“亦芯,我告訴你,我們偷偷打過賭,說你和……和程澈有沒有‘麽麽麽’”于倩做了兩個親熱的動作。
傅一宣笑,瞄一眼李亦芯,她瞬間尴尬,臉紅。
“于倩!你真是……”
有過麽?傅一宣也有點想知道。
“說!有沒有……快說……我賭的有,他們賭沒有,還說什麽程澈玉潔冰清、謙遜有禮,十好男人……有沒有?“
“哎呀……真是……沒有啦……”
“有!我猜中了!哈哈,我贏了!說說、說說,過程是怎樣的,誰先主動的?”
玉潔冰清?謙遜有禮?別人都是誤會他了啊。所謂的“玉潔冰清”是冷漠,“謙遜有禮”是假情,他是冷情的婉拒人于千裏之外,卻被認為是溫文爾雅。他們,已經有那關系了?傅一宣心裏添了一絲不快,但想想,這樣更好,愛得深好,越深越好。愛的越深,痛得越慘。
傅一宣笑,将燒酒一飲而盡。
“你別胡說了……”
傅一宣埋頭吃了一頓,飽了。這樣一來二去些沒有營養沒有實質意義的話,真是讓人疲憊。
出了葵田屋,李亦芯要傅一宣去逛街。傅一宣托辭身體有點累,就不去了。蔣雨萌是衆所周知的病秧子,說身體不适是正常的。
時間還早。
傅一宣有些疲憊,不是身,是心。就如李亦芯所說,這才拉開序幕呢,現在就疲憊了,還怎麽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