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0 小年輕就是小年輕
“脫靶!”一旁的觀察員拿起望遠鏡查看了下靶子, 洪亮的聲音中帶着些可惜。
不光是他,靶場內的其他人見狀,心裏的期待都落了空。
但想想也是, 那次任務他們損失慘重, 幾名戰友當場犧牲,回來的也有人撐不住傷重, 離開了部隊。他們不能對路昉感同身受, 也明白恢複如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他們再清楚不過,整個軍營裏,路昉是最想要自己盡快恢複的那個人,
畢竟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開/槍,神/槍/手卻只有一個。
謝芸錦啊了一聲, 側頭看了眼周團長:“您不是說中了嗎?”
周團長打着哈哈:“我剛才說的是應該啊,老遠咧, 我咋看得見。”
謝芸錦努了努嘴, 有些不高興地嘟囔了一句:“眼神兒不好, 嘴倒挺快。”
聲音不大,但周團長離得近, 還是聽了個大概。他頓時哽住, 片刻後突然爽朗地笑出聲來。
路昉這樣無趣的人, 居然能找着這麽有意思的姑娘。他多少有些明白為什麽這小子最近神态輕松了許多,原來有這個緣由在。
他的笑聲太具有感染力, 謝芸錦分明覺得不知所謂,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需要很刻意才能壓下。
莫名其妙!
路昉收起槍,手臂一撐從地上站起來。剛才他只是憑着一股勁兒開的槍,實則依然看不清前方, 全靠感覺,因此結果在他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卻不代表不失望。他和軍醫都猜測謝芸錦對他會有特殊的影響,現在看來,還是他太心急了。
謝芸錦上前迎他。男人背着光,淺淡的表情藏在陰影裏,她仰起頭,看着心裏有些不舒坦,伸手攥住他的小指,柔聲安撫:“沒關系,一時失誤而已,我不會因為這個嫌棄你的。”
路昉沖她笑了笑,猶豫幾秒,然後反手握緊她,指尖在她手心順勢掠過,微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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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貌都不俗,四目相對地立在靶場中央,如一幅畫,吸引着所有人的視線。在訓練的戰士們紛紛投來或新奇或興奮的目光,連觀察員發的口令都聽不見。
見此情形,周團長輕咳兩聲,故作嚴肅道:“注意影響。”
謝芸錦慣愛撒嬌,安慰人的方式也是黏在對方身邊。以前謝嚴在廠子裏碰上什麽煩心事時,她就會故意蹭到爸爸身邊,如果他情緒尚可,就嬌嬌地讨人歡喜,如果太過低壓,便默默陪在人身邊。但到底是在軍營,她還是收斂了一些,于是站開了幾厘米,然後改抓路昉的袖口。
周團長:“……”
小年輕就是小年輕,談個對象也這麽黏糊!
……
“所以,上次的任務給了你很大的心理陰影,導致你沒辦法再拿槍了?”
出了靶場,謝芸錦說想去看看他的宿舍。
雖然兩人是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關系,但為她的名聲考慮,門是敞開着的,裏頭發生什麽動靜都一覽無餘。
知道她想了解些什麽,路昉斟酌片刻,将自己的情況簡單講了一遍。具體的任務細節自然是不能說,但光憑一點模糊的描述,謝芸錦的心頭便像壓了一塊巨石,喘不過氣。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雲淡風輕地談及自己的病況,突然就有些難過。
這種感覺很微妙,甚至還有點鑽牛角尖,謝芸錦抿了抿唇,推掉心頭繁雜的情緒,擡頭看他:“有什麽我能幫你的麽?”
小姑娘神色認真,眉宇間氤氲着淺淡的愁緒,令明媚的小臉多了幾分乖順和郁色。路昉心裏軟成一片,擡手捧住她的臉,拇指指腹摩挲着細嫩的臉頰,然後故意作壞地按下去一個酒窩。
謝芸錦大大的眼睛眨巴着,顯得有些無辜。
手下的觸感太好,路昉沒忍住又捏了捏,沉湛湛的眸子裏含着笑意,心中不免感到幾分喟嘆和熨帖。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他道。
謝芸錦微微睜大眼,踮着腳往上湊:“嗯?什麽時候?”
路昉笑了笑,把自己幾次進展和變化告訴她,一邊說一邊也發現,他的心态确實在遇見她之後有了很大的改變。
不激進了,也不無謂地折磨自己。
謝芸錦聽完沉默了會兒,随後歪着頭試探性地問:“要不然,我和你一塊兒試試?”
路昉:“嗯?”
謝芸錦打量了一下房間,在牆壁上發現一塊靶子,上面插着幾枚飛镖,她上前拿起一枚,頗有些自得地晃了晃。
“雖然沒有摸過槍,但我準頭還不錯的,你跟我比比看?”
路昉挑眉,沒有拂她興致的意思,微微颔首:“可以。”
房間不大,總共也就三四米的寬度,謝芸錦站在中間的位置,瞄準靶心比劃了兩下,然後唰的一下扔出去。
差了些力道,飛镖偏了距離,落在下端。
謝芸錦不滿地抿了唇,這次使出了七分勁兒,果然正中紅心。
“你看!”她興奮地抓住男人的手臂,路昉知道她準頭好,在山上初遇時便領教過了,笑着稱贊道:“很厲害。”
“換你啦!”謝芸錦把飛镖全部摘下來,塞到他的手裏。路昉撿起一只,看向靶心的時候,眼前又出現了熟悉的紅色,像是四濺的火花,又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以極快的速度鋪滿視線的所有角落。
唇線漸漸拉直,忽然之間,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路昉睫毛顫了顫,看見小姑娘站在自己身側,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傳來溫熱的體溫。
“十二點鐘的位置,大概與你的下巴平齊,嗯……別太使勁兒吧,我不知道你這兒的牆結不結實。”
她一本正經地開着玩笑,指導人起來還有模有樣,路昉被她逗得心頭一松,倒也真的依着她的指揮扔了一枚。
镖身在外環上下擺動,離紅心着實有段距離。
“啊!就差一點兒!”謝芸錦激動地叫道。
其實飛镖和射擊差別還是挺大的,路昉曾經閉着眼都能次次紅心,對靶子的位置自然有些慣性記憶。
這其實是你的心理作用。軍醫的話回蕩在他耳畔,路昉眼神閃了閃,不知道想了些什麽,上前将靶子随意換了個位置,然後對謝芸錦道:“謝教官,再指導一次?”
他語帶戲谑,漆黑的眼睛深邃惑人,謝芸錦被他的笑容晃了晃眼,雙眸也笑成月牙般的弧度:“好呀!”
她的手握在男人手腕的位置,手指沒有完全包住,能清晰地摸到對方凸起的腕骨。
依然站在房間中央,謝芸錦看了眼靶子,道:“兩點鐘方向,在你……”
路昉閉上眼,又睜開,突然覺得那片血色淡了些,他動了動手腕,往前一抛,謝芸錦激動的聲音登時傳來:“中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有那麽一瞬間,視野中幹幹淨淨,一點兒遮蔽都沒有。
……
縣城供銷社裏,孫桃枝正在采買結婚用品。方向東是管采購的小領導,買東西自然有他的渠道,孫家人來找過他幾次,因而即便他本不打算将自己要結婚的消息告訴同事,大家夥也很快都知道了。
“方主任,要結婚了怎麽不告訴咱們吶!缺我們一雙筷子?”
“就是說呀,要不是你親家來買東西,咱都還不知道呢!”
“這就是你未過門的媳婦兒吧!長得可真水靈!方主任好福氣哦!”
方向東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表情有些僵硬。
他臉上還有被野蜂蜇過的痕跡,雖然顯眼的地方用紗布遮住了,但還是有幾處不可避免地裸露在外,因而他這幾天都沒敢回村,怕人察覺出什麽。
幾天不見他回來的孫桃枝莫名有些不安,只好來縣城找他。
“方大哥,我來找你讓你不高興了?”
方向東溫和地笑了笑,語氣裏是親昵的打趣:“怎麽會。”
他确實喜歡孫桃枝這姑娘,喜歡她善解人意、聰慧善良,但說實話,還不到想要與之結婚的地步。
他覺得婚姻該是自己人生中的一項助力,所以在所有傾慕者中,他最中意謝芸錦。
不過孫桃枝也算差強人意吧,畢竟她心思細膩,幾次送的禮物說的話都碰巧在他領導面前讨着了好,仔細想想,結婚也就沒那麽難接受了。
于是他揉了揉她的腦袋,寵溺道:“只是怕你太累。”
孫桃枝面露羞赧,然後看似不經意地問:“方大哥,你身上這些傷是怎麽回事啊?”
方向東面不改色:“去別的村收蜂蜜的時候不小心被蜇了,不嚴重,別擔心。”
孫桃枝淡淡地哦了一聲。
村裏最不缺嚼舌根子的人,饒是鄭敏敏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小心,但上工的時候圍着那麽厚的紗布,怎麽看怎麽古怪。
野蜂留下的傷口農村人再熟悉不過,兩廂一聯想,孫桃枝心頭微滞。
她又想起謝芸錦說的話,眼底浮上一層迷茫。難道方向東真如她所說的那般不堪?
可他是男主啊!
走出供銷社,孫桃枝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蕩,突然肩膀一錯,撞到了一個人。
“對不起!”
“對不起啊小同志!”
兩人同時出聲道歉,孫桃枝擡頭一看,是位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子。
他穿着得體的襯衫長褲,頭發一看就精心打理過,一絲不茍地梳成三七分,濃眉牛眼國字臉,是當下很受歡迎的長相。
“小同志沒事吧,我趕着上班一時沒注意,對不住啊!要我帶你上醫院看看麽?”
“不用不用!”孫桃枝慌忙擺手。
男人似乎很趕時間,也沒再勸,只是仍然滿懷歉意道:“那行,要是有什麽事你可以來供銷社找我,我在這兒上班。”
孫桃枝睜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