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048 有的人天生就該被捧在掌心
他怔怔地看着站在前方的姑娘, 俊朗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項敬城還往他這兒瞄了一眼,意有所指道:“希望大家夥都做好自己的本分。”
散會後,方向東私下裏找到孫桃枝, 眉目間凝着不快道:“你怎麽回事?”
想到曾經那個被自己“借花獻佛”的香囊, 又開口:“你什麽時候勾搭上項敬城的?怎麽認識的他?”
這人甚至用了“勾搭”兩個字,結婚之後, 竟是連裝的樣子都不超過五分鐘。
孫桃枝比他“敬業”多了, 有些勉強地笑了笑,似乎為他的指責感到難過,剛才那種急于分享的喜意瞬間消失殆盡, 委屈地說:“現在咱倆搬到了縣城裏,開銷大, 我只是想幫你分擔一下。至于項主任,我只是招工的時候和他見了一面, 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問。”
方向東如今失了家裏的助力, 對自己的工作肯定分外在意, 而她現下還沒站穩腳跟,只能裝模作樣地示弱。
這人其實有些自負, 尤其對于一個不斷為自己做出妥協的愛慕者, 潛意識裏是不願意承認對方有超過自己的才能的, 或者說,他對自己的信心遠超于本身能力所有。
即便結婚之前他曾經贊揚過她聰明伶俐、蕙質蘭心。
果不其然, 方向東狐疑地觑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似乎想到了她前幾天滿心信任自己說原諒的模樣, 沉默了好半晌才半信半疑地撇撇嘴,還帶着點警惕地嘲諷道:“你大字不識幾個,也不知道招你進來能做什麽?”
孫桃枝面上淺笑, 心裏卻琢磨着如何爬到他上頭,到時候再盡數奉還。
她一個新人,要想站穩,首先就得處理好同事之間的關系,不然勾心鬥角的,領導看了煩心,她也沒心思工作。
供銷社裏大半都是女性,對她來說有好有壞。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喜好,她想到了一個好東西,悄悄揚起唇角笑了笑。
……
雜七雜八的事兒鬧了一通,工農兵大學的名額終于要定下來了。
方中華慶幸自己當初沒急着通知,而是觀望了一會兒,這不,剔出來好幾個品行不端的家夥。他望着底下黑壓壓的人頭,莫名在心裏嘆了口氣,随即才打起精神道:“該說的前頭都跟大家夥說了,我也就不廢話了。接下來進行票選,票數最高的人獲得這個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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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提前和大家夥聲明一下,有幾個同志是不參加票選的,就不要浪費票了。”
為了避免村民們亂投,大隊部的幹部們先篩出了幾個合适的人選,方中華把幾個名字都念了一遍,怕有人記不住,還特意放慢了語速,聲音被喇叭扯得老長。
謝芸錦知道這事兒肯定沒她的份,也不在乎,百無聊賴地聽了幾耳朵,然後有些訝異地擡了擡眉。
她側過頭看身邊的人,對方一臉淡定,臉上沒有絲毫意外。
沒有柳荷?
即使之後資料會被打回來,也不至于連票選的資格都沒有吧?
柳荷似乎看出了她的疑問,輕聲道:“是我主動和大隊長說不參與的。”
舅老爺的事情肯定會對自己有影響,既然如此還不如主動放棄,否則萬一選上,審核資料時家裏那點兒事被人盯上,父母可能還會被拎出來做典型。
謝芸錦正琢磨着劇情改變的影響力,聽到這話鼓了下腮幫子,開玩笑道:“那他們可該松口氣,少了個強勁的競争對手。”
柳荷失笑,心裏的那點兒苦悶被她的語氣和笑容慢慢化開。
以前她聽其他人私底下抱怨,說謝知青總擺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嫌棄這兒嫌棄那兒,好像跟她說話都要先沐浴焚香一通。
現在和對方熟悉了以後,柳荷卻時常會有一種莫名的想法——有的人天生就該被捧在掌心。
謝芸錦不是無理自私,而是每個人的生活圈子大相徑庭,她不願意讓自己妥協去迎合別人。
這樣其實沒什麽不好,她有資本,當然就想活得自在些,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而且大小姐看起來脾氣壞,但想對一個人好就是全心全意,即便有時候口是心非,也叫人沒法對她生氣,只會覺得她連性子都耍得理所當然。
無怪別人對她縱容。
最後得票最高的是上輩子“撿漏”的男知青,他面露紅光,眼底湧出了熱淚,一個勁兒地和大家夥鞠躬說謝謝。
謝芸錦拉過柳荷的手,帶着她往外走:“浪費時間!我還得上山采藥呢!”
“正好你們今兒個不用上工,快陪我一起去!”
……
柳荷不是第一次來藥房,但走進院子,卻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了。
院門外用花枝藤蔓纏繞出形狀,正門上還挂着随風擺動的花串,引來幾只蝴蝶和蜜蜂。
陳廣福不是個講究的人,而且因為要時常出診,家裏沒人看顧,除了藥材空空蕩蕩。
如今卻添了不少東西。
院子裏長着一棵大樹,枝幹很粗,彎曲的弧度剛好繞過屋子,形成天然的庇蔭。此時樹枝上挂着一個晃晃悠悠的秋千,秋千上依然點綴着花朵,色彩不一,卻分外和諧。
還有角落開放的野花,一簇簇或明豔或秀氣,令整個藥房看起來多了幾分溫馨。
在柳荷眼裏,陳廣福是個不茍言笑的老先生,他板正守舊,常年和藥材打交道,平時輕易見不着他。
可這樣的人卻容許謝芸錦将自己的地盤裝點成這樣。
正想着,陳廣福從屋裏出來了。他雖然傷了腿,可平時不愛拄拐杖,寧願有些跛地走路。
“今天怎麽這麽晚來,又睡懶覺了吧?”
話雖斥責,語氣裏卻是長輩對晚輩的疼愛,以及淡淡的關心。
謝芸錦不高興地哼了一聲,道:“您不要污蔑人好麽?明明是大隊上有事耽擱了,我很勤快的!”
陳廣福不參與大隊事務,自然也就沒去投票,聞言板着臉冷哼一聲,眼角卻泛出點笑意:“就你這樣的還勤快呢,不害臊!”
柳荷感慨地笑了笑,心道大小姐果然到哪兒都有人寵。
陳廣福動了動目光,這才看到一旁的柳荷。他似乎回憶了一下她的名字和樣貌,然後才開口道:“你是柳知青吧?”
柳荷沖老先生微微俯身,答道:“是,我是柳荷,打擾您了。”
謝芸錦已經拿上了背簍和其他工具,不耐煩他倆在這兒寒暄,把其中一個背簍塞到柳荷手上催促道:“快走啦,晚了可曬了!”
陳廣福剛要出口的話被她噎住,沒好氣地瞪人,擺擺手:“快走快走,別礙我的眼。”
……
把美白膏送給柳荷之後,謝芸錦一直在觀察她的皮膚變化,但不知道是體質的問題,還是她太心急,始終看不出有什麽顯著的改變。
謝大小姐不服輸,決定從全方位下手。
在農村勞動,風水日曬無法避免,除了曬後的補救,預防更為重要。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些人就是不願意多穿一件外衫,只好想旁的主意。
前幾天謝芸錦翻醫書,在幾本雜聞手記中找到幾味藥材有很好的預防作用,雖然其中的原理她看不太懂,但用法很簡單,可以一試。
可惜這兒不生長黃岑,槐花又過了季,謝芸錦往山坡上走,用細長的樹枝撥動草叢。
她怕再遇到蛇,之後每回上山都會帶驅蛇蟲的藥粉,有經驗了以後,也知道避開它們常出沒的地方。
“芸錦,你在找什麽?”
走了許久,謝芸錦覺得有些累,在一棵樹下停住,翹起手,皺着眉彈開落在身上的知了殼,道:“我想采點吳茱萸回去。”
她也不知道這片山上有沒有,想着要是實在不行,就去供銷社看看,或者直接用金銀花替代算了。
柳荷是個城裏長大的孩子,對山上的認知僅限于他們常吃的野菜菌子,只好又問:“長什麽樣啊?”
謝芸錦回憶着陳廣福的話,邊比劃邊道:“跟山椒有點像,一簇簇的小球,這會兒應該是黃綠色的果了。”
柳荷點頭,往另一個方向分頭找。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謝芸錦被熱得有些眼暈,用手在臉側扇了扇,不期然聽到一聲短促的尖叫。
她愣了一下,意識到是柳荷的聲音,立刻轉身往那頭走。
“怎麽啦?!”
柳荷跌坐在地上,正費力地解套在腳上的繩圈,見謝芸錦過來她有些窘迫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應該是誰用來套兔子的陷阱,我沒注意踩上了。”
謝芸錦松了口氣,蹲下身來幫她。
繩圈應該是很有打獵經驗的人弄的,跟死扣似的,根本解不開,謝芸錦生氣地甩了甩手,插着腰道:“誰弄的陷阱啊!真煩人!”
“我。”
突兀的聲音讓兩人都吓了一跳。
方安遠手裏拎着幾只野雞野兔,看起來收獲頗豐,冷冰冰的表情沒有一絲裂縫,周圍的氣溫仿佛都降了些許。
他低頭看着柳荷被繩圈套住的腳,很快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将野雞野兔擱到一旁,從兜裏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抱歉。”他低聲說了一句,然後抓住柳荷的腳踝,動作輕緩地将刀刃伸進去,往上劃動幾下,麻繩便斷了。
謝芸錦眼尖地看見柳荷有些燒紅的耳朵,将未出口的數落又咽了下去。
“謝謝你了,方同志。”
方安遠長睫垂下:“應該的。”
柳荷的腳似乎崴了一下,不好用勁兒,謝芸錦見方安遠要去拎野雞野兔,不滿地道:“你就不會扶她一下麽?”
方安遠動作一頓,眉心擰起來,沉默了許久,才朝柳荷伸出手。
“她的腳一定崴了,你得負責把她背回去!”
柳荷忙擺手:“不用不用……”
“你別說話!”謝芸錦瞪她一眼,唬她,“不然你要我背嗎?我可沒那力氣!”
她連站起來都費勁,下山肯定很艱難,謝芸錦當然不能放方安遠這個“勞動力”走。
方安遠弓着腰,聞言盯着柳荷細弱的腳踝看了會兒,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然後收回手,放下背簍在柳荷面前蹲下:“上來吧。”
謝芸錦說的不無道理,柳荷知道自己确實沒法一個人下山,左右衡量之後,紅着臉道了聲謝,小心翼翼地爬上男人的後背。
方安遠一只手虛虛地護着後頭,另一只手把野雞野兔全裝到背簍裏拎着,腳步絲毫不見沉重。
一路上,謝芸錦只是遠遠地跟在後頭,時不時還采些路邊常見的草藥,方安遠似乎也沒有要等她的意思,饒是柳荷喚了幾句,也不見他慢下來。
好在他機靈,知道将人送到藥房,謝芸錦到的時候,陳廣福已經幫她敷了化瘀的藥,人正在大樹下和方安遠說着什麽。
謝芸錦聽不見,也沒打算聽,湊近柳荷看了看,确定沒有大礙,才板着一張小臉教訓人:“你還不如我呢!下回可得小心點兒!”
柳荷好脾氣地道:“對不起芸錦,下回我再和你一起去。”
“算啦。”
今天還沒來得及晾曬藥材,謝芸錦沒采成藥,索性從屋裏拿出幾張簸箕,在院子裏鋪開。
柳荷看着她娴熟的動作,忍不住道:“芸錦,你有想過以後當個醫生麽?”
謝芸錦手下動作一滞,擡起頭,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語氣有點迷茫:“我沒想那麽多。”
她來這兒上工是方中華安排的,之所以會認真學習一是有外公交代在先,二是她覺得确實挺有意思。至于真的治病救人,老實講,她意願不大。
這麽說起來,她好像對未來并沒有任何規劃。原先只想着安分度過這幾年,和外公一起回京市。後來遇到了路昉,未來就多了個他。
至于以後要做什麽,她毫無頭緒。
下鄉之前她還是個千金大小姐,想着大家夥勞動工作都是為了賺錢,可她家不缺錢,饒是經歷了這幾年,家裏的底子依舊夠她舒坦地活一輩……
謝芸錦眉宇間染了一層郁色,突然想到什麽,神情一滞。
在她所知道的劇情裏,這幾年的主要節點都集中在江渡村,可既然如今劇情偏離,京市那邊會不會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