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49 只有自己才最靠譜
原書中, 謝芸錦的人生悲劇起始于江渡村,可真正給了她致命一擊的人,在京市。
那幾年她接連遭受情感、家庭上的多重打擊, 沒了自傲的底氣, 甚至連最後安身立命的資本都失去了。
謝芸錦數着時間,突然有些忐忑。
“芸錦, 芸錦?你怎麽了?”柳荷面露擔憂地推了推她。
謝芸錦如夢初醒, 站起身,對不遠處的陳廣福喊道:“陳大夫,我要去趟縣城!”
陳廣福正和方安遠談論着方安進的病情, 不期然聽到這一聲喊,轉頭看見謝芸錦惶惶不已的表情, 皺着眉道:“這會兒你咋去啊?”
此時快正午了,少有牛車和拖拉機能順路搭乘, 走路的話更是費時, 天黑之前都不一定能回來。
謝芸錦此時急着想給謝嚴打電話, 也沒多解釋,只扔下一句“我去找大隊長借自行車”就往外跑了。
陳廣福叫不住她, 有點擔心, 趕忙拍了拍方安遠的手臂:“安遠吶, 你替我去看看,這丫頭瞧着臉色不太對。”
方安遠不愛多管閑事, 但沒法拒絕陳廣福的請求,只得颔首應了。
……
方家已經吃完了午飯, 李翠鈴正收拾碗筷,方中華曲着一條腿坐在凳子上抽煙。
“也不知道向東他們咋樣了?”
這話這幾天聽太多,方中華吐出煙圈, 敲了兩下桌子,聲音也有些疲憊:“他都多大了?還讓你跟娃娃似的惦記?我告訴你啊,斷關系了就是斷關系,以後除非生死大事,否則別去管那渾小子!”
李翠鈴把抹布扔到桌上:“呸呸呸!有你這麽做爹的麽?咒自己兒子!”
方中華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扁扁嘴:“我是告訴你利害關系!瞧他做出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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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的事兒是不對。可不妨礙我當娘的操心!”李翠鈴也不收拾了,氣鼓鼓地坐下來,一會兒埋怨丈夫絕情,一會兒又恨兒子不争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嘆了口氣,幽幽地說:“之前還以為他中意的是謝知青。我想着那姑娘是不錯,就怕他拿不住,倒是我多想了。”
方中華又嘬了一口,白色的煙圈在嘴邊萦繞:“這話以後別再提了,壞了倆姑娘的名聲還不夠麽?”
正在這時,謝芸錦在院子裏喊:“大隊長!大隊長!我要借你家的自行車!”
夫婦倆皆是一驚,有種說閑話被當事人抓到的心虛,幸好他們聲音不大,應該沒聽見。
李翠鈴端起堆疊的碗筷,推推丈夫:“你快去吧,我洗碗去了。”
方中華知道她此時看着謝芸錦尴尬,也不揭穿,将煙頭扔到地上踩滅,這才走出屋。
二八大杠在當下可不是人人都有,村裏也只有大隊長一家買了,平時都給方向東上下班用,分家時自然是留了下來,沒有帶走。
平時村民們有急事的時候都會來借車使,只要得空,說明情況,方中華都不會拒絕。
見謝芸錦一臉焦急,明顯是很趕時間,方中華也不多問了,指了指停在雞窩旁的自行車,說道:“那兒呢,你自個兒去推吧!”
等要轉身回屋了,才又後知後覺地問:“唉!你會騎麽!”
謝芸錦還真不太會。
小時候看着家裏傭人騎自行車去買菜,她眼饞,吵着鬧着要玩兒。謝嚴沒辦法,只得抱着還沒輪子高的小團子,扶着她坐在坐墊上晃動短腿過過幹瘾。誰知道一個沒留神,車子倒了,她的腿被車杠刮了一下,疼得立馬嚎啕大哭,自此留下了陰影。
直到長大念書,謝芸錦的同學都騎着自行車上學,她才不肯落伍地叫謝嚴教她。謝嚴把着後座,她握着車頭慌得不行,還沒騎出去一米,謝嚴就被她吵死了。
最後是踩下腳蹬把車固定了,她才大膽地開始騎,還時不時轉向剎車,跟真的似的。
連半吊子都算不上的謝大小姐此時正推着車為難,她一條腿跨過橫杆,晃晃悠悠始終不敢蹬上去,甚至因為重心不穩還差點摔倒。
方安遠在後頭忍了又忍,終究還是上前拉住了後座。
感受到一股強烈阻力的謝芸錦疑惑地回頭:“你幹嘛呀!”
“陳大夫讓我過來看看。”
“我跟他說了要去縣城啊,你還不放手!”
于是方安遠松開手。
然後謝芸錦就摔倒了。
“诶。”大小姐氣笑了,費勁地把車子扶起來,皺着那張小臉惡狠狠道,“要不是趕時間,我把你弟揍一頓!”
方安遠有轉身就走的沖動,想到回去要和陳廣福交代,碾了碾後槽牙,才冷聲道:“行,我帶你去找他。”
……
到了郵電局門口,謝芸錦立即跳下車,覺得自己的屁股都麻了。
許是聽見她說趕時間,方安遠不顧凹凸不平的土路,一路騎得飛快,謝芸錦只能緊緊抓住車座,才能不被甩出去。
她跺了跺腳,驅散那股酥麻,瞪了方安遠一眼往裏頭走。
今天排隊打電話的人出奇的少。那頭一接通,謝芸錦就迫不及待道:“我找謝嚴。”
“謝主任不在啊,姑娘,你過兩天再打來吧!”
謝芸錦心頭一緊,急忙追問:“為什麽不在啊,他去哪兒了?”
“我一個看門兒的哪知道這麽多,你要是急啊,可以上他家找找。”
真是關心則亂。謝芸錦懊惱地拍拍自己的腦門,又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如今傭人都被遣散,家裏只剩下一個周媽。
周媽是謝芸錦外婆的陪嫁丫鬟,後來随着聶瑾姝一起到了謝家,可以說是看着母女倆長大的老人。她無兒無女,謝嚴把她當做長輩,幫她養老。
周媽聽出了謝芸錦的聲音,喜不自勝道:“是芸錦啊,你爸爸在樓上呢,我去喊他下來。”
謝芸錦稍稍松了口氣,過了一會兒,終于聽到了謝嚴的聲音:“芸錦?”
“爸爸!”
謝嚴用肩膀夾住聽筒,慢條斯理地系衣服的扣子,笑道:“怎麽啦,有事要和爸爸說?”
“還是路昉那小子欺負你了,想找爸爸幫你出氣?”
謝芸錦被他這句話弄得哭笑不得,又聽他的語氣輕松随意,沒有什麽異常,心裏終于安定了許多。
不過還是問了句:“您想哪兒去了!我就是想和您說說話。怎麽啦,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才想着要轉移話題!”
謝嚴愣了愣,朗聲道:“你個鬼靈精!爸爸能有什麽事瞞你?”
“那可說不好。您生病了肯定不會讓我知道,還有工作上遇到什麽煩心事了,也總是憋在心裏。”
謝嚴驚訝女兒的敏銳,有意避開生病的話題,故作心虛道:“謝大小姐果然聰明。好吧,爸爸最近在工作上确實遇到點困難,不過問題不大,很快就能解決。”
他了解女兒的性子,如果全盤否認,肯定會不依不饒地追着問,倒不如主動提起無足輕重的事,等她的求知欲被滿足了,自然也就不多問了。
果不其然,女兒嬌嬌悄悄的聲音立刻傳來:“那您可得仔細監督好哦,別讓下屬去做了您就全放手了,只有自己才最靠譜!”
謝嚴想笑,又怕女兒生氣,只得辛苦憋着:“爸爸記得了。”
“您是不是要出門了呀,工作要緊,快去忙吧。”
“沒話要和爸爸說了?”
“剛才的話您記着就行,還有有事千萬別瞞着我!”謝芸錦聽他調侃的語調,沒好氣道:“我要給路昉打電話了,您快挂了吧!”
“我這姑娘,生怕氣不着我。”謝嚴放下聽筒,滿臉縱容又無奈。
周媽許久沒見謝芸錦了,難得她往家裏打電話,笑眯眯地數落人:“還不是你和她外公倆人慣出來的,做什麽怪咱芸錦。”
聶家祖上是南方人,稱呼改不過來,時間久了,也就都跟着這麽叫。
謝嚴搖搖頭,說不出半個不字。
因着這通電話,他的心情頓時大好。
給副主任許國業的時間就這麽幾天,要是他沒找着合适的原料廠,謝嚴打算趁今天去江玉英的廠子參觀。
到了辦公室,桌子上已經放了一疊文件,最上頭的正好是許國業送來的合作合同。
許國業這人,心細踏實,頭腦靈活,交給他的工作完成度向來很高,謝嚴對他比較信任,一般經由他手的工作,謝嚴都比較省心。
但想到剛才女兒對自己的一通教訓,謝嚴挑挑眉,随手就拿起合同,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這一下,看得他眉頭緊皺,雙唇抿成鋒利的直線,臉上的怒氣亟待爆發。
“小劉?小劉!把許國業給我叫過來!”
……
謝芸錦還真不是單純為了堵謝嚴,她想着反正來都來了,不給路昉再打個電話好像都對不起她颠到發麻的屁股。
于是撥通路昉留給自己的號碼,這一次心情放松了許多。
“我找一營副營長路昉,我叫謝芸錦,是他對象。”
“不好意思同志,路副營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二次碰壁的謝芸錦皺眉,鼓起半邊臉,又問:“那他什麽時候有時間呀?”
“不好意思同志,這個我說不準。”
軍事演習幾天都有可能,他哪裏能給出準話咧。
謝芸錦覺得今天有些點背,慢吞吞地走到郵電局門口,發現本該等在外面的人不見了。
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還有幾個年輕的小夥子小姑娘頻頻回頭看她,唯獨沒有方安遠的影子。
氣得她直跺腳。
這人不會是想讓她走回去吧?
方安遠暫時還沒有這個想法。他沒有耐心等謝芸錦打電話,于是騎着自行車來到了縣醫院。
方安進住的是十幾人的大病房,來的時候人醒着,正張牙舞爪地沖隔壁床的孩子比劃,看起來倒是精神的很。
“方安進你哥來了!”
時間久了,隔壁床的孩子也知道方安進最怕他大哥,于是不等方安遠走近,就立刻吓唬他。
果然,方安進轉頭看到他大哥,立馬躺到了床上,還急匆匆地給自己蓋了被子。
“不熱?”方安遠板着臉道。
方安進想說有哥在肯定不熱,但怕被打沒敢說,只放下被角,喏喏地應:“有、有點。”
“吃過飯了麽?”
他自己要忙着賺錢,趙蓮那身子也不可能長期待在醫院,所以只能請了人來照顧方安進,負責他每天的日常起居和病中休養。
價格不便宜,但方安遠還是掏了錢。
縣醫院的食堂味道一般,就算有菜有肉,連續吃上半個月,再美味也膩了,于是方安進道:“吃了,但沒吃飽,大哥我想吃大肉包,成麽?”
沒吃中午飯的謝芸錦正在國營飯店填肚子,她今天就一個人,點了碗肉絲面就飽了,不過離開前又買了個肉包。
——是怕自己天黑前走不回村留着當晚飯的。
至于方安遠?
她管他餓不餓!